陳詠勝聽明白了,有意的囤積一些藥材,將來以備不時之需,但這件事不能讓旁人知曉。
陳家村的熟藥所來來往往那麼多草藥,想要做這件事並不難,除了看賬目的陳詠勝和謝良辰,旁人幾乎難以察覺。
說完這樁事,謝良辰接着道:“幾個官藥局都陸續開起來了,藥材需求大了,也就沒那麼容易買到好藥,我們出去收藥也要小心着些。”
陳詠勝點頭:“幾個村子出去收藥的人我都囑咐一遍,寧可收不到藥材,也不能上了當讓人以次充好。”
謝良辰道:“孫家村的人經常遠行,他們去的莫州、雄州離拒馬河太近,防着有人借收藥將他們騙走,萬一遇到山匪和兇徒,後果不堪設想,眼下大家都有飯吃,千萬莫要冒險,真的出了事,丟下一家老老小小,有多少銀錢也不值得。”
賣了線穗見了銀錢,大家一高興容易放鬆警惕,而且鎮州村子的名聲遠揚會爲他們招來生意,也會引來禍事。
許多人都會因爲銀錢鋌而走險。
陳詠勝道:“是該好好叮囑一下,明日我和幾個里正聚在一起商議個對策,偏遠的地方尋幾個當地的商賈收藥。”
說話間,許汀真來了,陳詠勝向許先生行了禮,就去安排村總事務。
謝良辰給許汀真沏了熱茶。
“我自己來,”許汀真道,“你每天從早忙到晚,得了空多歇歇。”
謝良辰笑道:“不累。”
不累纔怪呢,回來之後就忙着操心線穗的事,光是能與外人說的事就有一堆壓在頭上,更何況還有不能說的那些。
許汀真心中嘆息,柳二孃回來提及崔河等人,她好幾天沒睡着,想到屬地的百姓被這樣利用,她就有一股怒火,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段日子她總會做噩夢,夢到那些十幾歲的少女被人騙走。
這是知曉的,還有多少不知曉的事?
許汀真道:“宋將軍信裡可有提及嘉慧郡主?”
謝良辰點頭:“嘉慧郡主想要藉着徐皇后向皇上求情,徐皇后派去宮人懲戒了嘉慧,現在將嘉慧關在郡主府,刑部、大理寺正在審問嘉慧府裡的下人。”
許汀真眼睛中露出厭惡的神情:“看來嘉慧是不肯自己認罪了,那些尚未查出來的事,想必她怎麼也不會開口,衙門也不會在意那些被嘉慧從屬地騙出來的百姓,嘉慧即便倒了,那些人還能在暗中行事。”
謝良辰道:“宋將軍會爲崔河等人陳情,請朝廷開恩,他們也是被人所騙。”
宋羨留在京城的其中一個緣由就是這個。
崔河尚有一線生機,那幾個死士被抓之後就不肯吃喝,強行灌進去的飯食都會被吐出來,在去京城的路上就死了兩個,謝良辰也曾想法子醫治,但都沒有效用,死士身上滿是傷疤,訓練他們的人,用極爲痛苦的方法讓他們只會聽主子命令。
一旦有所違逆,身體就會下意識地想起那些懲罰,讓他們生不如死,被抓之後活下來,也是一種違逆。
崔河親眼看着死士死去,一直向宋羨懇求讓他活下來,他死了沒有用處,活着還能設法做些彌補,爲自己贖罪。
許汀真道:“你說崔河去過屬地?”
謝良辰點頭:“崔河與嘉慧郡主在屬地的人有來往,也許通過崔河,能夠知曉八州內的事,嘉慧郡主謀劃這麼多年,必然還有別的準備,將這些弄清楚對將來出兵八州會有幫助。”
除此之外,宋羨審問劉媽媽,查到一些線索,就算朝廷不願意查下去,他們也要繼續尋找那些被嘉慧利用之人。
謝良辰道:“先生出去的時候也要小心,嘉慧郡主敗露了,她背後的人會盯上陳家村。”
“知曉,”許汀真道,“熟藥所不是有人看着嗎?我離開村子,常悅也會讓人跟着。常悅那孩子雖然不愛說話,但做事仔細。”
常悅不愛說話?謝良辰笑而不語。
送走了許汀真,謝良辰回到自己的東屋裡,將宋羨寫給她的信拿出來看,信中除了一疊紙箋之外,還掉出幾片壓好的蘭花花瓣,染得紙箋上都是一股清冽的香氣。
就因爲這個,她沒法將信函拿給旁人看,信函背面用蠅頭小篆寫着:京城的蘭花開了,窗下紫薇開之前北歸。
謝良辰起身推開窗子,看着牆根下的幾株紫薇花,陽光曬在身上暖暖的,她一時沒有走開,而是託着腮數着紫薇的葉片。
不知過了多久,傳來陳老太太的聲音:“玉兒那丫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我瞧見的時候,正在低着頭髮愣,我問她在做什麼,你猜她怎麼說?”
高氏道:“大娘快說,可別讓我着急了。”
陳老太太道:“玉兒說,她在數腳邊野花的花瓣有多少。”
高氏不知該說些什麼:“這孩子……”
兩個人走進院子,陳老太太剛好與窗邊的謝良辰四目相對。
陳老太太習慣地道:“辰丫頭在家啊,做什麼呢?”
謝良辰擡起頭,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她如同沒有聽到般,轉身離開窗子坐在了桌案旁,半晌她才舒一口氣,她明明什麼都沒做,隨便說什麼都好,怎麼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居然就這樣撇下了祖母和舅母。
也太不知禮數了。
陳老太太怔愣在那裡,旁邊的高氏“噓”了一聲:“良辰定是在思量事,沒瞧見我們,我們出去說話。”
兩個人說完輕手輕腳鬼鬼祟祟地出了院子。
院子裡沒有了旁人,謝良辰將手裡的信函收好,打開了面前的賬目,閉上眼睛,試圖將那些雜念清除出去。
一陣清風拂過,不知從哪裡又飄來了蘭花淡淡的香氣。
……
定州衙署的大牢裡。
宋啓正看着眼前的人,他知曉宋家還會有遼人的眼線,但怎麼也沒想到會是他何管事,何寬是他從家將中選出的護衛,在戰場上受了傷之後,就被他留在定州幫他打理事務。
宋啓正目光幽暗,他得有多失敗,纔會讓身邊的左膀右臂背離他。
何寬被壓回定州之後,一直在受審,雖然到現在爲止何寬還不肯說,但宋啓正有信心,一定會在何寬死之前,問出他想要知曉的真相。
“老爺,”家將上前道,“二爺來了,就在外面等着呢。”
宋啓正皺起眉頭:“我不是說了嗎?我審問何寬的時候,不準任何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