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渭河一直讓人盯着薛恪,不管薛恪那邊有任何風吹草動,他都能立即知曉。
“有人去了薛恪的住處,”莊興道,“我們的人暫時沒有驚動他們,我吩咐了,那人不出來則罷,若是出來立即拿下。”
總之不能讓那人逃走。
但在此之前他們要先稟告張老將軍,暫且沒有打草驚蛇。
張渭河點頭,薛恪到底有沒有問題,馬上就會知曉結果。
將營中的事吩咐下去,張渭河帶着莊興等人一路去薛恪住處,一行人趕到時,院子裡的人還沒出來。
張渭河也不再耽擱,示意莊興等人將栓着的門撞開,大步走了進去。
當看到薛恪一臉驚詫、慌張的神情時,張渭河鬆了口氣,目光看向屋子裡另外一個人。
烏索擺弄着手裡的馬鞭,饒有興致地看着張渭河:“張老將軍來的比我預想的要慢,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烏索說着目光微深,裡面彷彿跳躍着兩簇黑色的火焰:“張老將軍可能不識得我?我是蕭大人手下的十三太保烏索。”
張渭河聽到這話面色不變,旁邊的薛恪卻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張渭河看了一眼薛恪:“你與我說的那些都是假的?是遼人命你來騙我的?”
薛恪搖頭顫聲道:“張老將軍,我沒騙你,我說的都是實話。”
“他說的是實話,”烏索揚起嘴角,“他從太原府跑出來就是想要說出當年那樁事,請你幫忙讓他逃去齊地。”
烏索說到這裡話鋒一轉:“只不過這件事早就被我們發現了,他這樣貪生怕死的人,只要稍加威嚇,就老老實實地聽我們吩咐做事。”
張渭河冷聲道:“你想要做什麼?”
張渭河說話的功夫,莊興等人已經將烏索圍住。
烏索臉上沒有半點的恐懼,依舊神情輕鬆:“告訴張老將軍廣陽王還有後人在,就是陳家村的謝良辰。”
“我們本是好心,但從我們嘴裡說出來的,恐怕張老將軍不肯相信,於是借薛恪將當年的事說個清清楚楚,張老將軍一向謹慎,聽過薛恪的話之後,定然使人去查問了,怎麼樣?可查清楚了嗎?”
張渭河冷冷地看着烏索,不知道烏索到底意圖何爲,一時沒有說話。
烏索道:“看來老將軍心裡有了答案,那麼往後的事可能就簡單多了。”
烏索不急着說話,伸手向張渭河比了比:“張老將軍不妨坐下來,我們有的是時間。”
張渭河還沒說話,軍中副將快步走進院子。
莊興走出屋,副將稟告道:“太原府內有動靜了。”
太原府有了動靜,老將軍應該馬上回營指揮兵馬。
莊興面色一變,烏索趕在這個時間來,顯然就是要擾亂戰局。
莊興轉身快步走回張老將軍身邊,兩個人四目相對,莊興低聲道:“將軍,該回營了。”
張渭河還沒說話,旁邊的烏索道:“這一仗是很重要,不過張老將軍得勝歸來的時候,只怕廣陽王的後輩已經遠在遼國了。”
“張老將軍應該知道,蕭太后最疼愛的弟弟死於廣陽王之手,遼國會怎麼對待廣陽王的外孫女?”
張渭河渾身一凜:“你說什麼?”
烏索笑道:“既然早在薛恪之前,我們就知道了謝良辰的身份,這麼長時間,我們會什麼都不做嗎?”
張渭河攥起了手。
烏索道:“廣陽王一家被殺的時候,張老將軍沒趕回太原府,這次張老將軍可能又要錯過了,不知道是爲齊人皇帝打仗重要,還是廣陽王更重要?”
烏索說完,從懷裡拿出一張紙箋遞給張渭河:“張老將軍在做決定之前,不妨先看看這封書信,義父說了,老將軍看完之後就會明白,當年廣陽王到底死於誰手,我義父蕭興宗又爲何要反叛齊人皇帝。”
張渭河目光落在那封書信上,信函看起來有些年頭了,紙張早就發黃,上面還有褐色的污痕,應該是陳舊的血跡。
張渭河伸手將信函拿在手中,緩緩地打開,那看起來令他熟悉的字體立即映入眼簾,那是蕭興宗父親趙老將軍的字。
張渭河與趙老將軍關係匪淺,戰時曾互通文書、戰報,熟悉對方的自己和善用的言語、習慣。
信函上羅列了廣陽王的忠心,勸說該將廣陽王一直視爲肱股之臣,有廣陽王在對大齊只有好處,以全家性命擔保廣陽王絕無二心,還請收信的人無論如何要收回成命。
張渭河腦海中“嗡”地一聲。
趙老將軍沒有直接寫出收信人的姓名,只是恭恭敬敬稱呼爲“您”。
但能被趙老將軍如此尊敬的人沒有幾個。
信上說“無論如何要收回成命”是什麼意思?
張渭河看向信函落款時間開隆四年,那是廣陽王戰死那一年,那麼信函上說的“成命”會不會就是這件事?
有人事先安排了廣陽王“戰死”。
烏索道:“義父說打開關卡的人從來就不是馮絳。”
打開關卡將遼人放入廣陽王屬地的人不是馮絳的話會是誰?馮絳“叛亂”後,第一個去往關卡平息兵亂,捉拿馮絳的是趙家兵馬。
而趙家兵馬是事先聽了吩咐,纔會這樣做。
張渭河對這信函中的“您”漸漸有了猜測,一個人影在他腦海中慢慢成形。
是他。
一定是他。
這個暗中陷害廣陽王,能讓趙老將軍聽命於他的人,要麼是先帝,要麼是當今的皇帝。
若是先帝,趙老將軍再信函中應該稱“陛下”、“皇上”而非“您”。
烏索盯着張渭河那變幻的神情:“這封信是我義父讓人攔下來的,否則趙家也會落得廣陽王一樣的下場。”
張渭河的心一陣冰涼,就像是十九年前聽說廣陽王戰死的消息那般。
烏索的聲音再次響起:“我義父也是爲了趙家着想,纔會這樣做,可惜最後趙老將軍還是過不了自己那一關,一心赴死……”
“廣陽王忠心耿耿落得什麼結果?趙老將軍又如何?義父就是看穿了這些纔會投靠我們大遼。我勸張老將軍不要再被人利用,幫陷害廣陽王的人取八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