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興宗一雙眼睛緊盯着謝良辰,專心致志想要將人拿下,不知不覺中放鬆了對周圍的警惕。
箭矢來的時候,蕭興宗不免驚愕,但很快驅馬躲避。
“義父。”準備前去抓人的胡古立即折返。
箭矢過後,就是廝殺之聲,早就等在這裡的宋家軍和蕭興宗的兵馬纏鬥在一起。
宋家軍就像從天而降似的,不知到底從哪裡冒出來的,竟然就這樣到了他們身後,蕭興宗的人猝不及防間,吃了大虧,一眨眼的功夫就死傷了十幾人。
怎麼回事?
胡古想不明白,他讓人一直盯着周圍的動靜,從來沒見過宋家軍的蹤跡,這些人到底是怎麼來的?還能如此繞到他們身後?
相比較胡古的慌亂,蕭興宗很快回過神來。
不是什麼天降神兵,宋家軍並非突然出現,而是早就有所算計。因爲他們前來擒拿謝良辰的,謝良辰走到了這裡,他纔會帶兵前來,而宋家軍或許知曉一條小路,能夠悄無聲息地從代州來到靈丘,他們埋伏在這裡,等着謝良辰這個餌,引他入局。
好手段。
蕭興宗看向謝良辰遠去的背影,即便這麼快將一切想明白,想要追擊卻也來不及了。
何止是來不及。
就在蕭興宗盯着代州關卡時,城門打開一隊輕騎向着他衝過來。
蕭興宗皺起眉頭,他心思敏捷,沒有半點遲疑:“撤,不要被他們纏住。”生怕打草驚蛇,蕭興宗帶來的兵馬不多,若是倉促間與早有準備的守城兵馬交手,必然會吃虧。
蕭興宗一邊逃竄一邊吩咐:“調動兵馬全力攻打代州。”他早就下令攻打代州東邊關卡,雖然他沒能捉住謝良辰但軍令一下,沒有收回的道理,否則定會引來一陣騷亂,纔會丟了三皇子的信任。
一切被打亂,許多事都要重新佈置,他沒有太多時間。
蕭興宗繼續吩咐:“將三皇子帶離靈丘,最好讓他坐鎮新城。”
“還有……那行刺之人……”
蕭興宗的話還沒說完,就在他們調轉馬頭撤離的路上又是一波羽箭射過來。
“還有……”
蕭興宗抽出長劍將身邊的箭矢斬落,之後又俯身躲避,然而這箭來得又快又急,仍舊有落網之魚,等蕭興宗回過神時,身邊護着他的胡古爲他擋了一箭。
所有人都沒有披重甲,這一箭結結實實射穿了胡古的右肩。
出師不利又損失了左膀右臂,蕭興宗皺起眉頭,雖然兩次被襲卻因爲後有追兵,還不能還手……
他竟然就這樣被謝良辰算計了。
馳出一段距離,軍中立即有人前來援兵,宗璞前去問詢:“那刺客呢?有沒有抓住?”
來報信的人正要提及此事。
“沒……”那人道,“不知從哪裡來的人前來接應,被……被他們逃走了。”
蕭興宗眼睛中幽深的目光讓人膽顫:“不是讓你們看住他們嗎?”
那人道:“沒有收到這邊傳來的消息,我們不敢輕舉妄動,還以爲他們要換地方設下埋伏,等……等察覺不對的時候,已經晚了。”
蕭興宗那從來不動聲色的臉上有了些怒氣:“人離開了靈丘?”
那人聲音有些發顫:“不……不知道……追過去……就不見了……大人那些人……”
蕭興宗不知道那些人是誰,但能讓謝良辰如此鋌而走險,那人應該不止是個廣陽王黨羽。
蕭興宗眯起眼睛,心中滿是懊悔,如果他沒有走一步看三步,直接抓了那人,可能會有一個了不得的發現。
胡古捂着受傷的肩膀不敢去包紮,所有人等着蕭興宗下令。
“大人,不好了。”
蕭興宗還沒能回到營中,副將又來道:“三皇子親自帶兵前去攻打代州了。”
蕭興宗心一沉,他最不想看到的事,如今全都發生在眼前。
蕭興宗道:“整飭兵馬,前去攻打代州。”
……
常悅護着謝大小姐回到關卡內,終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眼看着謝大小姐向前走,他手掌心已經被冷汗浸透,要不是謝大小姐一直十分鎮定,他只怕要攔住謝大小姐的腳步。
蕭興宗果然狡猾,到了最後一刻才動手,若非事先埋伏了人,定然來不及回到城中。
城牆上一陣陣號角聲傳來。
所有出關的兵馬盡數返回,城門緊緊地關起來。
“大小姐,”常悅道,“我去山中看看情形。”
常悅是怕她焦急,要去確定父親他們有沒有順利逃出來。
謝良辰搖搖手:“那邊有人盯着,若是有動靜早就來報信了。”
常悅道:“那我……”
謝良辰臉色微變:“讓我尋個地方緩一緩。”
說着,她轉身坐在了石頭上,她沒有表面上那般冷靜,因爲這關乎到父親和那些將士們的性命。
一步走錯滿盤皆輸,雖然竭力開解自己,但腳步依舊沉重。
還好……至少看起來很是順利。
謝良辰看到幾具屍身被擡進城中,心裡五味雜陳,這些人都是奉她之命前去偷襲蕭興宗的。
細想之下他們也是旁人的兒女、父親……
謝良辰閉上眼睛,怪不得一旦打了敗仗,損失的兵馬多一些,將領就會心神動搖,無法掌控大局。
宋羨每次出征都要扛起高於這十倍百倍的重壓。
“大小姐不用擔憂大爺,”常悅道,“大爺身經百戰,定能在太原府打勝仗。”
誰擔憂宋羨了,謝良辰想要與常悅爭辯一句,話到嘴邊又閉上,怕說不過常悅。
穩住了心神,謝良辰道:“讓別人去迎我父親他們,你還要留在關隘,蕭興宗既然動了手,必然也會選在今日攻城。”
趁亂下手,是蕭興宗一貫做法,現在不出兵,等到宋羨得了消息,蕭興宗這次就是竹籃打水,無法回去向遼國人交代。
謝良辰站起身:“傷兵在哪裡?”
常悅想要勸說謝良辰離開,最終還是沒有張嘴,在這樣的時候,謝大小姐是不會走的。
半個時辰之後,代州東側關卡,迎來了遼人和高豫的兵馬,數不清的羽箭從城牆上射下來。
“死守代州,”宋家軍副將吩咐道,“只要城中尚有兵馬,就不能讓遼人破城。”
副將吩咐完,擡眼看過去,還有數不清的兵馬向這邊聚來。
一波交鋒之後,城牆上已經有了斑駁的血跡。
如果不是宋羨提前有所安排,現在的代州已經被攻破了。
天色漸漸暗下來。
攻城依舊繼續,傷兵越來越多,從受傷的人數上,謝良辰猜到眼下的局勢不容樂觀。
“大小姐,”常悅忍不住道,“我送您離開吧!您若是有了閃失,我家大爺……”
常悅說道這裡,就看到軍帳簾子掀開,這次站在外面的不是傷兵,而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
常悅的聲音戛然而止,謝良辰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目光與門口的人相對,這一刻謝良辰只覺得整個人都僵住了,手中的藥瓶被緊緊地鑽在手心中,周圍的聲音離她遠去。
一些模糊的景象從腦海中劃過……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