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良辰知曉父親的心結。
他們父女在代州遇到之後,父親沒太提及母親的事,她心中明白也沒有多問,生怕重新揭開父親心中的傷口。
父親的咳疾現在看似好轉了,但許先生特意囑咐過她,讓她不能大意,多年積壓的病症,沒那麼好痊癒,相反的若是再有什麼閃失,不但會前功盡棄,而且隨着年紀越來越大,再反覆會比從前更加嚴重。
現在能讓父親傷懷的就是母親了,所以她一直應對得很謹慎。
可現在提及擅長海上行船的劉熙,有些事便避無可避。
“父親,”謝良辰道,“劉濟一直與劉熙來往是因爲母親嗎?”
謝紹元點點頭:“當年我想要救你們母女,可惜也被重傷,幸好被劉濟救下來,當我醒過來才知曉,你被送去了李家,而劉濟他們也沒尋到你母親的屍身。”
謝良辰猜到了父親的心結在這裡,如果母親屍身被好好安葬了,父親怎麼也會帶着他們去祭拜,不會絕口不提。
謝紹元接着道:“過去了這麼多年,我也不是非要再尋到什麼,就是……心裡放不下,想着等你成親之後,我再去看看。”
謝良辰道:“女兒知曉父親的意思,不過父親的病還沒好,現在還冷着,實在放心不下,想要前往,不如多帶些人手在身邊,以防萬一。”
謝紹元道:“你可是覺得哪裡不妥?”
謝良辰搖搖頭:“我們現在的情形,身邊不免有人盯着,再加上八州事務沒有理清,人手不足,還是小心點纔好。”
謝紹元仔細思量,發現自己之前沒有想的太周全,他如今舊疾沒痊癒,不能再做冒險的事讓良辰擔憂。
“我先讓劉濟多帶幾個人去查看,”謝紹元道,“有了消息之後,再做下一步打算。”
謝良辰心中鬆一口氣:“我與宋羨商量一下,找兩個合適的人跟着,這樣一來,或許能早些找到人。”
謝紹元道:“也好。”
父女兩個說完話就向熟藥所走去。
謝紹元道:“你們成親鎮國將軍有沒有說些什麼?”
謝良辰搖頭:“沒有,宋羨的宅子是自己置辦的,有些東西也早就與鎮國將軍府分開了,昨日我們也只是給公爹敬了茶,沒有旁的事,父親放心。”
謝紹元不太放心,宋啓正與宋羨父子不和,他們父子見面如何就不說了,到了良辰這裡畢竟是晚輩,總不能與宋啓正有衝突,深了不是,淺了也不是。
“公爹想要給我一些財物,是想要藉此改變與宋羨現在的處境,”謝良辰道,“我還沒說話,宋羨就拒絕了,差點當面頂撞公爹。”
謝紹元停下腳步。
謝良辰道:“如果不是有我在,宋羨可能不會鬧成這樣,說到底宋羨也是怕公爹總要通過我來影響宋羨,到時候我就免不了要費心思去打理,有時候可能還會左右爲難,宋羨封了這條路,日後我就輕鬆許多,就算要拒絕也有了理由。”
宋羨當着她的面如此對宋啓正,以後再有類似的事要回絕,她就可以說“做不得主”。
謝紹元聽到這裡滿意地點頭:“宋羨還算仔細。”
謝良辰嘴角浮起笑容,剛要再說話,謝紹元道:“你也是護着她,想方設法在我面前爲他說好話。”
“女兒不是爲宋羨說好話,”謝良辰道,“女兒是怕爹爹擔憂。”
謝紹元道:“怪不得你外祖父說女兒外向。”話說出來,他就後悔了,忍不住咳嗽一聲。
謝良辰笑道:“外祖父爲何這樣說?是與爹爹說的嗎?意思是母親向着爹爹?”
這三連問,謝紹元一個都不想回答,只是道:“你二舅母來了,一會兒好好謝謝她,天不亮就起來張羅,就算自己嫁女兒也不一定如此。”
謝良辰不禁莞爾。
“你們父女兩個偷偷說什麼呢,”高氏上前道,“姑爺想要過來又怕打擾,站在那裡半晌了。”
謝紹元道:“時辰尚早,本來今天就是回門,晚些回去也使得。”
這聲音稍大了些,宋羨走過來躬身道:“父親說的是,祖母也囑咐我們不用急着回去,等到這邊屋子收拾好了,我們就搬過來常住。”
聽到這話,謝紹元舒坦了些,看向宋羨:“李大人讓子庚送給東籬先生兩罐好茶,先生給了我一罐,聽說你喝不得酒,一會兒就與我飲茶吧!”
衆人入席坐好。
陳老太太和兩位先生坐上首,然後是謝紹元、宋羨、陳子庚,其餘人不分主次老老小小擠在一起,屋子裡一下子暖和許多。
陳玉兒低聲與身邊的丹兒說話,陳丹兒道:“阿姐才離開兩日我怎麼覺得就與從前不同了呢?看着更貴氣了。”
陳玉兒笑道:“阿姐從前本來也是這樣。”阿姐第一次來村子裡的時候,她就知道阿姐是能做大事的人。
雖然謝良辰成親了,不過大家說說笑笑還似從前。
宋羨聽着大家熱鬧的言語,想及自己第一次來陳家村做客時的情形,大家在他面前都頗爲剋制,不過那時候他就覺得陳家村的氣氛十分熱絡。
現在比一比,對待自家人和對待外人到底不同。
宋羨低下頭,在謝良辰耳邊道:“夫人,我現在算陳家村的人了嗎?”
謝良辰正色道:“那要查查戶籍有沒有在陳家村,還要問問里正願不願意村中再添人進口。”
宋羨手臂微動,碰了碰謝良辰放在桌上的手:“里正也聽辰阿姐的。”
謝良辰忍不住笑意:“馬上春耕了,要多多出力,我才能應。”
宋羨道:“阿姐說了,定然不能懈怠,希望能早些開花結果。”
謝良辰臉頰一紅,宋羨這話她聽着總覺得有別的意思,再轉頭看宋羨,只見他神情自然,目光澄明坦蕩。
她到底還是沒有他臉皮厚。
吃過飯之後,黑蛋發現陳子庚總是會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怎麼了?”黑蛋問陳子庚。
“沒事。”陳子庚隨便應付着,要說阿姐和姐夫成親了,就用不着他在中間幫忙,他也就不用去有意偷聽,打探消息。
可方纔……他去小廚房幫二嬸盛湯的功夫,不小心聽了一耳朵,阿姐和姐夫正在說戶籍。
爲什麼那些話他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