潁川王是皇帝給他四弟,也就是先皇四皇子的封號。
潁川前朝曾是郡,但經過波折之後,潁川的郡名早就被廢用了,用一個被僑置的郡名作爲四皇子的封號,意思是四皇子就算被封爲王,也是早就廢掉的王。
魯王重新提起潁川王的死,檄文中控訴皇帝的涼薄,妒忌先皇喜愛四皇子,於是暗中下手將其毒殺,人死之後,扣上謀逆的罪名,甚至給了一個侮辱的封號。
廣陽王的死也是因爲潁川王,皇帝懷疑廣陽王與潁川王有私,故意借走廣陽王的兵馬,並將八州布兵的情形透露給前朝餘孽和遼人。
這就是爲什麼皇帝迫不及待地殺掉蕭興宗和高豫,還讓人防備着廣陽王的後人,短短半年內派去八州十幾個眼線,皇帝更是清楚地知曉八州的一舉一動。
所有的一切,魯王全都看在眼裡,每日戰戰兢兢地度日,甚至將兒子送入京中做質子,但也沒能換來皇帝的心安。
皇帝編造謊言,故技重施,再度向親兄弟出手,魯王走投無路,不得不反。
檄文之中,魯王爲潁川王哭訴,潁川王死後,七竅流血,棺槨入葬時,血從棺木中滲出來,擡棺之人皆可見, 他這個做哥哥的心如刀絞, 卻不敢多說一個字,如今也是該爲四弟伸冤的時候了。。
魯王還質疑先皇的死,說先皇過世之前,太醫院進宮請脈, 明明說先皇的病情有所好轉, 何以突然病情嚴重?
皇帝爲了坐上皇位,弒父、殺弟、殘害忠良, 早被天地所不容, 所以這麼多年身下沒有一個子嗣。
再這樣下去,整個大齊都要亡於他手中。
皇帝聽到這些, 面色鐵青, 怪不得他讓杜正拿一份檄文給他看,杜正卻一直拖延,原來是這樣。
皇帝眼睛中滿是殺氣:“他爲了皇位,竟然如此喪心病狂, 先皇過世時身邊還有中官和中書省的人在, 難不成我們所有人聯手害了先皇?”
“朕要抓住他,將他的心掏出來看看, 是不是黑的。”
大殿上的官員忙道:“皇上息怒。”
皇帝道:“除了慶州、京兆府, 還有什麼地方的官員與魯王勾結?”
謝長紳拿出文書道:“溫州、台州兵亂, 其餘地方還沒有公文進京。”
溫州、台州距離越州不遠, 有李佑等人在那裡, 一時之間不會釀出什麼大禍, 皇帝更擔憂的是更遠的廣南西路和東路。
這次的戰亂不能早些平息, 祁王會不會趁機行事?
眼下唯有立即調動兵馬, 早些拿下魯王,才能穩住大局。
皇帝正思量着, 杜正從中官嘴裡得到了一個消息,面色頓時變得蒼白。
皇帝看出端倪, 詢問杜正:“怎麼了?”
杜正上前低聲道:“魯王留在宮中的人,想要救走魯王世子,被巡視的禁軍抓到,魯王世子刺傷了皇后娘娘和祁王世子, 見逃不脫自己也服了毒。”
皇帝立即從龍椅中起身,快步走出大殿。
大殿上的臣子見到這樣的情形低聲議論。
杜正忙吩咐人護着皇上,然後走回來與謝長紳道:“謝相, 宮中出了事,這裡就先交給您了。”
謝長紳應聲, 他轉身向官員們看去,從衆人臉上看到惴惴不安的神情,他心中長長嘆了口氣,這些年一直以來擔憂的事,還是發生了。
不知大齊會不會就此亂下去,何時又能迴歸平靜。
……
這一路上,皇帝腦海中浮現出魯王世子的憨態, 他一直以爲魯王父子蠢笨,背地裡不會有太多手段。
是他錯了,眼下的情形就像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他相信了魯王, 甚至被魯王的人引着去懷疑宋羨, 如果他真的對宋羨用了兵,魯王定會趁機作亂。
魯王也就罷了, 一個黃口小兒也敢戲耍他。
皇帝踏入院子, 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魯王世子,魯王世子捂着肚子蜷縮在那裡,嘴邊全都是血。
看到皇帝,魯王世子忽然笑起來,胖胖的臉龐襯托下,笑容依舊是那般憨傻,他想要說話,一張嘴吐出更多的血。
皇帝冷冷地問:“他哪裡來的毒藥?”
中官上前道:“應……應該是藏在靴子裡的,混亂之中,奴婢們也沒瞧清楚,就看到魯王世子摸了一下靴子,然後將一顆藥丸吞進了肚子。”
皇帝不用想也知曉,魯王會將兒子的死怪在他頭上,檄文之上他又會多了個罪名。
原本讓兩個世子入宮是皇帝的謀算,卻沒想到在世子入京之前,魯王也早有了安排。
“救不活了?”皇帝看向太醫。
太醫搖頭。
說話間,魯王世子忽然猛烈地掙扎了兩下,緊接着就沒了動靜。
皇帝眯起眼睛,聲音又冷了幾分:“祁王世子和皇后呢?”
“娘娘他們在屋子裡,”女官道,“太醫正在裡面醫治。”
女官臉上滿是淚水,兩隻手緊緊地攥在一起,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皇帝向屋子裡走去,屋子裡一片狼藉,地上丟着幾塊被血染紅的帕子。
祁王世子站在旁邊,身體不停地顫抖,整個人還沒完全回過神。
“到底怎麼回事?”
皇帝的聲音響起,祁王世子下意識地跪下,哽咽了幾聲纔開口道:“微臣昨日受了風寒,皇后娘娘前來探望,剛好遇到魯王世子帶着人前來,魯王世子想要殺微臣……是娘娘……娘娘撲過來護住了微臣……”
魯王世子的那一刀狠狠地刺在了杭後孃娘後背上。
祁王世子看到鮮血涌出來,魯王世子想要拔刀再刺,就被宮人和中官攔下,祁王世子心裡萬分感激徐皇后,他被禁足之後,徐皇后幾次讓人送來物什,聽說他病了又來安撫他,現在還爲他受了傷。
他暗暗發誓,日後有機會,定會報答皇后娘娘恩情。
內室中傳來徐皇后隱忍的慘叫聲,不會兒功夫,太醫走出來覆命:“皇后娘娘的傷口處置好了,這些日子需要仔細調養。”
“皇上,”祁王世子跪下道,“一切都是因爲微臣,微臣請求留下爲娘娘熬藥,侍奉娘娘。”
皇帝望着祁王世子,半晌沒有說話,魯王謀反之後,他發現身邊更加沒有人可以信任。
魯王如此,祁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