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父子一死,徐國舅帶來的兵馬失去了主將,更是亂作一團。
再加上杜琢的援軍到了,戰事持續了一日,徐家大部分兵馬已經被鎮壓。
張馳看着那些俘虜,身上穿的都是朝廷的甲冑,他以爲杜琢帶他過來是爲了捉拿祁王,怎麼反倒與朝廷的人動了手?
張馳用手敲了敲自己的額頭,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想要詢問,可戰事沒有結束,他也沒瞧見李佑和宋羨,只能一邊壓住心中的疑惑,一邊派人去打聽情形。
他的人還沒有回來,杜琢就將他尋到,拉住他笑着道:“這場仗打的痛快,別看他們有幾萬兵馬,卻都是無能之輩,降軍你猜有多少?”
張馳下意識地搖頭。
杜琢道:“我們這邊有三千多,全都加起來大約要超過一萬。”
張馳道:“這些人要如何處置?”
“降者不殺,”杜琢嘆口氣,“戰場上雖然你死我活,但肯求降,自然不能趕盡殺絕,說到底都是一條條性命,一將功成萬骨枯,能少殺點人就少殺點。”
是這個道理,張馳十分贊同,他征戰多年見的太多了,尤其是這樣的內亂,說到底傷害的都是大齊百姓。。
“可是我不明白,”張馳道, “爲何要對付徐家?”
杜琢臉色頓時變得肅然:“你可知曉徐家都做了些什麼?”
張馳搖頭, 杜琢沒有與他提及,他自然不知曉。
杜琢道:“徐皇后謀害皇上, 想要擁立祁王世子承繼皇位,徐家爲何如此追殺祁王,就是準備殺了祁王之後,留下徐皇后手中楊氏唯一的子孫。”
張馳臉色一變。
杜琢道:“李佑大人發現皇上被徐皇后加害, 想要將真相告知謝相等人, 徐皇后命人關閉宮門,想要除掉李大人,李大人這才帶着人一路來到北方求助。”
張馳這下完全明白了:“可是來的路上杜節度使爲何不與我說清楚?”
“沒有公文,”杜琢道, “我說了, 張將軍不一定相信,不如來親自看一看。”
杜琢說完拍了拍張馳的肩膀:“還有什麼話想問,等一會兒在中軍帳議完事我再與你仔細說。”
張馳應聲:“好。”
兩個人並肩向中軍帳走去,張馳仔細想杜琢的那些話:我說了, 張將軍不一定相信, 不如來親自看一看。
張馳總算髮現哪裡奇怪了,他是親眼看到了沒錯,可看到的是徐家父子被殺,別的都沒瞧見啊?現在就算想要審問徐家父子……那也是閻王爺的事了啊。杜節度使怎麼好意思說得這麼坦蕩?
糊里糊塗之中, 張馳被杜琢帶到中軍帳坐下。
張馳心中還在思量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他怎麼就跟着杜琢來了這裡,怎麼就與徐家兵馬動了手。
軍帳中的人越來越多。
張馳瞧見了幾個熟悉的面孔, 那是橫海節度使的外甥秦茂行, 還有昭義節度使、平盧節度使。
看到張馳,秦茂行向張馳行禮:“張大人。”
昭義節度使道:“哦,我還沒瞧見, 是張馳。”
不知爲何,張馳發現這些人對他似是比平日裡要親近許多, 張馳立即起身與衆人見禮。
“都是自家人, 大家都莫要這樣客氣了, ”平盧節度使笑着道,“今日還多虧了杜節度使和張將軍趕到, 我們纔會如此輕鬆。”
昭義節度使道:“福州過來不少兵馬,多虧事先我們備下了戰船, 否則還真的要讓他們跑了。”
平盧節度使道:“徐家早在聯姻時就有這樣的思量, 不過能夠攔住這些人, 也不是我等的功勞,還是嘉安郡主造出了大船。”
打了勝仗,衆人臉上都是歡喜的神情。
張馳卻小心翼翼地看着衆人的臉色,接下來是不是要商議如何將皇上救下?皇上現在生死未卜,怎麼大家似是半點不着急。
總之氣氛有些奇怪。
張馳忽然聽見有人道:“李大人來了。”
李佑?張馳心中一緊,整個人都清醒起來,立即擡起頭看過去, 果然瞧見了李佑大步進了中軍大帳。他
衆人忙起身相迎。
張馳看向中軍大帳的主位,那應該似乎爲李佑準備的, 等李佑落座之後,人齊全了,就該提及接下來的打算。
不過讓張馳沒料到的是, 李佑竟然沒有落座在主位上,而是在主位右邊下手坐下。
論資歷、官職和地位,這裡還有人高於李佑?
張馳竟有些惴惴不安。
有過了片刻, 中軍帳簾子再次掀開,一身甲冑的宋羨走了進來。
張馳下意識起身,看向宋羨,宋羨也瞧見了他,清亮的目光似是帶着幾分的威懾,讓張馳整個人不由自主地緊張。
來到這裡之後,張馳親眼目睹了宋羨帶着宋家軍征戰的情形,宋家軍如今叫振武軍,這支兵馬絲毫不辱沒這名字,可謂是兵強馬壯,無堅不摧。
張馳心裡還沒騰出功夫好好誇讚振武軍,就不禁又瞪大了眼睛。
因爲他看到宋羨在主位上坐下。
軍帳中包括李佑在內,所有人都向宋羨一禮,然後才落座。
張馳終於明白異樣在哪裡了,所有一切彷彿都不在朝廷的規矩內,宋羨眼下彷彿也不再只是一個節度使。
沒有一個節度使能讓,殿前司指揮使和諸多指揮使、將軍爲他效命。
一旦發現了端倪,接下來就處處都不對了。
張馳目光從所有人身上掠過,他們都穿着甲冑,甲冑和兜鍪上是白色的盔纓,朝廷的將士盔纓都應該是紅色的。
就像他……
張馳想到自己,目光緩緩地落在自己的手上,他正拿着自己的兜鍪,兜鍪上……盔纓是白色的,他的紅色盔纓哪裡去了?
除此之外,內甲裡穿着毛氈,身上的甲冑也是新做出來的,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他與這裡的人並沒有什麼不同。
張馳腦子裡一懵,他怎麼會在這裡?
無論是誰見到他,都不會相信他與這些人無關,他與這些人分明就是一個鍋裡的肉,不知啥時候早就燉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張馳的剛剛將自己的思量拉回來,就聽到宋羨正道:“兩浙路、江南路、江南西路、福建路和淮南西路都不用再去了,這些地方都安排妥當,除了荊湖南路還有些祁王的兵馬,再就是徐氏的殘兵……”
平盧節度使道:“我願帶麾下一萬人前往荊湖南路。”
宋羨點點頭:“那就辛苦節度使了,剩下的兵馬休整一下,明日就往京城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