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日暮西沉。陶綰綰和穆九已經更換五個地方,但都一無所獲。
陶綰綰嬌生慣養的,辛苦大半天難免抱怨:“穆九,你有沒有個準兒?別是溜我玩。”
穆九看她身上華貴的衣物被路邊的帶刺野花勾破,胳膊上也有一道細長口子,心生歉意,讓她過過嘴癮,賠笑道:“我哪敢溜陶大小姐玩呀,找線索哪那麼容易得償所願。往後也隨你差遣咯。”
“早知道就應該讓安和派人去找,我賭什麼氣啊……”陶綰綰氣呼呼地用腳踹路邊的野草,就應該像穆九一樣臉皮厚,少受多少苦,本來她也不要什麼面子的。
“還有幾個地方,咱們去找找。回去請你吃飯,醉香樓隨你點!”
陶綰綰翻了個白眼:“誰稀罕。”她一腳踢過去,腳下似乎有個硬物,“咦?”她低下頭去查看,就着夜色看見一個模糊的影子。
她直觀感覺是個人影。
“什麼東西?”穆九連忙過去問。
扒開草叢,看見一骨瘦如柴的男子趴在地上,草叢被扒開也沒有反應,估計已經斷氣。
兩人行走江湖,看見死人心緒平穩,驚訝之餘還有慶幸,看來今日沒有白來,春風渡的消息還是貨真價實的。
陶綰綰用手打了個暗號,始終跟隨,暗中保護的安和自草叢中出來:“去通知彥問。”
安和點點頭,轉身離開,瞬間化作一道虛影,遁入黑暗。
穆九拿出火摺子,放在脣邊一吹,一團火焰將四周的黑暗驅散。他將火摺子遞給陶綰綰,自己去查看屍體的情況。
“哎呀!”穆九屍體掀翻後,正面朝上,忍不住發出驚呼。
倒不是這人死得多麼悽慘血腥,而是他渾身皮膚慘白,又不是的失血過多的白,而好似身上蒙上一層白霜。
“這人好生奇怪。”陶綰綰擰着眉頭觀察,疑惑,“這是不是中了什麼毒?”
穆九用力擦屍體身上白茫茫的一層,怎麼也擦不掉,應該是和皮肉長在一起。他號稱百事通,卻也不知道這是什麼病症。
在等林彥問接手前,兩人觀察屍體的情況。
此人中等身材,骨瘦如柴,但胳膊上肌肉發達,看起來像是做苦力的。
“不知道是不是流浪漢?”陶綰綰問。
“我也不認識啊,只能讓畫師作畫,沿街詢問。”穆九嘀咕一句。
兩人看了半天,只覺得處處都是疑點,但又好像沒有一處明確的疑點,只能等縣衙的仵作驗屍好後,再做定論。
***
診室窗邊,豆火搖曳,沈豆蔻還在燈下翻看沈元良的行醫手札,線索沒有找到,倒相當於溫書,醫學知識漲了不少。
突逢變故,沈豆蔻心智成熟許多,但混日子這些年早就把自己慣壞了。她私心裡想着要挑燈夜戰,爭分奪秒,奈何夜一深,周公就找上門來,招着手勾她去,濃茶都灌下好幾壺,都沒什麼作用。
“難道真的要我效仿古人,懸樑刺股嘛?”沈豆蔻痛恨自己不爭氣,一咬牙,讓藥童拿來一根繩子,往房樑上一丟。
這可將藥童嚇得不輕,慌忙上前將她攔腰抱住:“小姐,來日方長,就算沒找到病因,也不至於尋死覓活……”
沈豆蔻嫌棄地拍開他的手,沒好氣地說:“我只是犯困,把辮子吊起來。”
藥童發現自己委實想多了,尷尬地愣在原地。
“快幫忙,別傻愣着。”沈豆蔻沒好氣地說。
藥童不甘願地找來凳子,幫她把頭髮拴在房樑上,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不住說:“小姐,您要不還是回府休息吧,你這樣……”
此時,沈豆蔻正在用冰涼的茶水洗眼睛。
沈豆蔻聽到“回府”二字,臉上有一閃而過的異樣,連忙拒絕:“不必,我還能堅持。”
藥童搖搖頭,嘆息着離開。
沈豆蔻看完一本沈元良批註過的書,又換到另一本,眼睛看似睜開,但目光早已渙散,什麼也沒看進去。
漸漸地,她適應扯着頭皮的疼痛,閉上眼睛進入淺眠中。
***
扶煙穿好衣服,神色疲倦地按着太陽穴,侍女推她出內閣。
“冀沉莊主,您是有什麼急事兒,非得晚上來訪。不知道,還以爲你愛慕我,要與我風花雪月,共赴巫山呢……”
“扶煙,想不到你還會開玩笑呢。”陶梟坐着喝茶,眉目溫潤,望過去時卻是有些溫柔迷離。
扶煙無所謂地挑眉,將鬢角的頭髮勾到耳後:“虧得相互扶持多年,冀沉莊主卻絲毫不關心我。”也不再繞彎子,直接問,“何事啊?”
“我要離開西洲一些時日,你替我關照一下雲景山莊。尤其是綰綰,千萬不要讓她闖出禍事。”陶梟難得這般誠懇地求人辦事。
扶煙才睡下就被他叫醒,心情很是不好,嘴上不饒人,揶揄他幾句:“我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哪裡有資格關照大名鼎鼎的雲景山莊。”
“若是綰綰出了事,不止春風渡,整個西洲都別想好過。”陶梟纔不和她廢話,輕描淡寫地留下一句話,轉身就要離開。
扶煙卻笑起來,將胸前的一縷長髮繞在指尖,望着他離開的背影,對侍女說:“你別看他在外裝得溫文爾雅的樣子,其實霸道的很呢。”
隨後,神色嚴肅起來,冷冷地問:“我睡下後,可有發生什麼事兒?”
“也不是什麼大事。陶小姐找到在南郊找到一具屍體。林大人已經派人過去,但並沒有聲張。”侍女答。
南郊?扶煙聽罷,難怪陶梟要來找她幫忙,光看地盤就知道,興許是觸碰到不該觸碰的人和事。
***
夜深人靜,百草堂的藥童夥計也疲乏了,除了幾個守夜的,其餘人早已回到房中熟睡。
一個黑衣人動作敏捷地從街道暗處翻入百草堂內院裡,左顧右盼,悄無聲息地潛入診室中。
黑衣人看見沈豆蔻在燭火下的身影,刺破窗戶紙吹入迷煙,確定她不會醒來後翻窗進入,開始在診室內很有章法地四處翻找。
先是翻找沈豆蔻面前的書桌,再是到書架上尋找一圈。一無所獲後開始在櫃子和牆上敲敲打打,謹防有什麼暗門。
沈豆蔻喝了太多茶水,診室內又點了提神醒腦的薰香,因此黑衣人的迷煙並沒能起到很好的效果,她迷迷糊糊中聽見聲響,幽幽轉醒。
一轉頭,和驚訝於她醒來,好似被人點穴愣在原地的黑衣人四目相對。
瞬間後反應過來,沈豆蔻驚呼:“你是誰啊?!”
黑衣人擔心驚動衆人,丟下手中的冊子跳窗出逃,沈豆蔻條件反射地想去追,纔剛跑兩步,疼痛頓時從頭皮竄入她的脊樑骨,疼得她直打哆嗦,捂着腦袋站着不敢動,大喊:“來人啊!有小偷!快去追小偷!”
頓時,百草堂內燈火通明,藥童夥計都被驚醒,一幫斯文人拿着稀奇古怪卻毫無殺傷力的武器從房內衝出來,有拿着桿秤的,有拿着一根長桂皮的,也有拿着書卷成柱就要上前搏鬥的……
沈豆蔻見此狀況,無奈地搖搖頭,這戰鬥力果然和雲景山莊不能比:“你們這是去抓小偷,還是去送人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