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晏北將藥遞給她:“自己能做到每天睡前換藥?”
“當然。”蘇好一邊說一邊接過藥:“放心吧,別看我這算是一種自我犧牲,但我還是很愛自己的,女人嘛,臉終究是大事。”
卓晏北卻是忽然將她手中的醫用小袋子順手拿了回去,在蘇好錯愕的擡起眼時,慢條斯理的將之封好,擱在手裡,淡淡道:“算了,像你這種查起案來就忘記吃飯的拼命三娘,指望你按時自己換藥,太不靠譜。躪”
“我不靠譜?”蘇好頓時驚訝的指了指自己崾。
“走吧。”卓晏北率先走在前面,沒再看她那一臉的驚訝。
“不靠譜……我怎麼會給你留下這種印象……”蘇好覺得有些好笑的跟着走向電梯,小聲嘀咕着。
直到兩人走出醫院,她看了一眼時間說:“我要直接去香山西麓,你回公司麼?”
“我送你回家。”卓晏北走向停車場。
“回家?我不能回家,我要先去香山西麓,根據你昨天的推斷與描繪,上午已經在那處小區的物業中調出了所有工作人員的資料,聽說已經有幾個人與我們的推測吻合,我打算去看看,還有,剛剛我發現一張照片……”
“蘇好,你需要休息。”卓晏北側首,淺淡的眸光落在她的臉上。
蘇好的聲間不由的止住,她的確很疲憊,昨天到現在只在車裡睡了兩個小時,卻根本沒的完全睡着,現在她的腦子裡都是混沌的。
但是每一次有重大案情需要全力追查的時候,這種缺少睡眠的情況對她來說已經算是習以爲常了。
她快步走到車邊:“我想先把所有線索找的差不多了再休息,畢竟我現在臨時做爲韓隊的助手,我應該……”
“韓肅楓是個優秀的刑警,他父親的死對他來說算是事業與心理上的一種考驗,你不必干預太多,做好你自己份內的事情就夠了。”卓晏北平淡的看她一眼:“回去睡一個好覺。”
蘇好知道自己今天受了點輕傷的事情已經讓卓晏北很火大,但他終究也算是對她有所縱容,沒有過多的指責。可此刻他聽起來溫和平靜的聲線裡,那抹強勢讓她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
天色漸暗。
窗外已有華燈初上的微光,蘇好已經睡了一覺,她從牀上坐起身,轉頭看向窗外。
稀疏的微光映在窗上,時間的指針已經指向晚上七點半的位置。
中午走出醫院後,卓晏北就將她送回家,她也的確是又累又困,加上頭上的傷,雖然嘴上說着不疼,但其實真的挺疼的,她又不想因爲自己受了點輕傷的事情就嬌情的請病假,只好在睡覺前給韓隊打電話說,說她臨時有急事,今天不能去香山西麓了。
韓隊沒有多問,就允了她的假。
蘇好這也算撒了一次謊,但是睡了一下午後,真心覺得自己這假沒有白請,一下子就精神百倍了。
可是……
心思也在剎那間放空。
從昨天到現在,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關於她和卓晏北之間的種種,她都沒有分出時間去細想。
比如,兩次同樣發生在車中的親吻,比如,他所說的,她帶給他的措手不及。
這兩天的擔憂、迷惘、無措,或是意亂情迷,都因爲韓國棟遇害的事情而被深深的擱置在心底。
此刻她已經徹底的平靜,從揭開被子下了牀,走到窗邊,打開窗子,呼吸着窗外的空氣,看着天際的點點星芒。
脣上彷彿仍有微微酥麻的感覺,她擡起手,撫在脣邊,心在剎那間狠狠的一抖,這種心跳加速的感覺猶如多年前,就這樣在心中根植,滋長,再也拔不出去。
蘇好轉身走向浴室,洗了個澡後,站在鏡子面前看着自己即使已經睡了一覺卻仍然能看得出來的兩團黑眼圈。
怪不得卓晏北堅持讓她回家休息,估計白天的時候,她不僅僅是額頭上掛了彩,眼睛也已經像熊貓了吧。
中午卓晏北臨走前,她說:“二號兇手所用的槍支來自美國的一些私有制造廠,每一支槍都
有單獨的型號,因爲這種槍基本爲美國黑幫所用,所以他們對持槍的人有統一的管理和編制,曾經,這些型號都被你查出來過,FBI因此而順利收繳了大量這種槍支,但是這些年來,又有一些製造廠商在生產這種槍,編號的制度並沒有改變,但如果從那些製造廠商查起,或許能查到這隻槍的主人是誰,我記得你曾經對我說過,這種槍的子彈都與其相配套的型號,子彈在法醫所那邊,你……”
“蘇好,這些事情你不必再說,也不必再費心去查。”
卓晏北眼中是一片清明:“我都知道。”
蘇好便沒再多說。
這個卓晏北給她的感覺越來越熟悉,熟悉到蘇好對自己的存在越來越感到恐慌。
如果有一天丹尼斯.赫的手再一次以着格外囂張又恐怖的方式伸到他們的面前,如果有一天她又變成一枚可以逼得卓晏北豁出性命的利器,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想起過去的種種……
她轉身,緩步走出浴室,走到角落裡的保險櫃旁邊,打開保險櫃,從中拿出那條染血的白裙。
……
五年前,有一次她在刑偵大學跟一位教授聊天。
教授問她:“你是怎麼認識Moken的?”
蘇好失笑着說:“我在收到FBI特設刑偵大學錄取通知書後,就興奮的兩天沒睡着,趴在電腦前一直搜索關於這所大學的各種消息,結果所有關於刑偵大學的網站和論壇裡,幾乎快被一個人的名字佔滿了。”
“Moken,這個名字在那幾天我的頻繁搜索裡,一直如影隨形的出現在我的視線中。刑偵大學犯罪心理學與法醫學系的天才學生,他們稱他爲Moken大神,我當時所注意到的是,這個名叫Moken的華人學生,還沒有畢業,竟在一年前就被FBI破例聘入。那時候,刑偵大學的論壇與網絡上流傳着關於這個Moken大神的各種神乎其神的傳聞。”
“什麼夏洛克福爾摩斯轉世,什麼智商高達百分之一千,什麼帥到人神共憤顏值爆表,什麼原來黑頭髮黑眼睛的華人可以這麼英俊迷人……”蘇好一邊說一邊笑:“這些都是那些女學生在論壇裡寫下的原話,我那時候一邊看一邊趴在電腦前笑她們白癡。”
說着,蘇好擡起眼來笑眯眯的說:“結果後來,當他就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完全沒有想到,那個俊秀非常、風光霽月的年輕男人,就是他……”
……
就是那個清雅俊秀,風光霽月的男人,有太多的讓她意想不到。
她想不到有一天他們會走到一起,以着格外親密的方式。
她想不到有一天他會爲她而寧可放棄所有,甚至是生命。
他的第一次開槍,他的第一次憤怒,他第一次將她吻到她的嘴脣破了皮兩人的牙齒都因爲太過兇狠用力而滲出血,他的第一次雙眼猩紅殺意重重,他第一次將她扔在家中一個月不聞不問……
都與這條雪白的長裙息息相關。
如果有一天卓晏北恢復記憶,如果他一如當初那般將她愛到滲入骨血,高於生命。
到了那個時候,蘇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後悔,會不會無法原諒自己此時此刻的情根深種,想要撤退,卻又根本不能全身而退。
愛之一字,太過糾纏,太過難捨難分。
蘇好在家裡休息了一天,因爲睡前特意洗了個熱水澡,所以睏倦來的特別快,她要讓自己儘快進入睡眠的狀態,這樣纔可以保證明天去工作的時候有十足的精神去面對一切的線索與難題。
剛趴在牀上睡了沒一會兒,忽然聽見一陣門鈴的聲音。
蘇好翻了個身,有些迷茫的睜開眼看了一眼時間。
晚上十點。
她刻意泡個熱水澡好早睡,結果還是泡湯了,無奈的坐起身,披上一件薄外套走出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