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數十個殺手被明萱嚇退後,爲首的越想越不對勁,他不由停住腳步,啞聲道:“如果那丫頭暗器真有這麼厲害,她爲什麼放過咱們?”
一個殺手答道:“是呀,那丫頭若有這麼好心,爲什麼不放過驛館的人?”
“回去看看!”爲首的殺手下令道。
等他們急匆匆趕回到那片竹林,蕭嶷等人已經不見蹤影了,爲首的殺手走到竹林邊,拔出明萱射出的弩/箭,他聞了聞弩/箭箭頭,不聞還好,一聞之下他氣得把弩/箭摔到地上:“被這臭丫頭給騙了,她哪有那麼厲害的毒/藥,這上面分明是生石灰!”
“堂主,那我們怎麼辦?”
“進竹林,殺了她!”
十幾個黑衣人都躍進竹林,向前掠去,他們走着走着,一個黑衣人忽道:“堂主,不太對勁。”
“有什麼不對勁的。”
那個黑衣人指向一支竹子上綁着的白色綢帶:“這條白綢我剛剛在來的路上見過。”
爲首的黑衣人瞥了眼白綢:“許不是一條綢帶呢,我們繼續往前走就是了。”
那些黑衣人依言繼續走着,但走了一會,又看到了剛剛一模一樣的白色綢帶,那爲首的黑衣人也疑慮起來:“難道我們真迷路了?”
他抽出劍刃,在繫着白綢的竹子上劃了一刀:“我就不信了,繼續走。”
黑衣人繼續走着,忽一黑衣人顫抖着指向一棵竹子:“堂主你看。”
那爲首的黑衣人定睛一看,只見那竹子劃了一道深深的刀痕,不是自己剛劃的是什麼?他啞聲道:“這林子果真有古怪。”他疾步走向前,一把扯下繫着的那條白色綢帶:“不,不是這竹林有什麼古怪,是有人在作怪,是誰?”
他腦海裡回想着和明萱在一起的人羣,那個武功高強的小子不可能,那些不會武功的下人不可能,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那個面容蒼白眼神卻無比沉靜的病弱公子了,沒想到他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卻有這個本事,那個黑衣人恨得牙癢癢,將白綢撕成碎片,身後手下緊張問道:“堂主,怎麼辦?”
“有人在這布了個八卦陣,八卦陣變幻莫測,換做運氣不好的可能就被困死在這了。”那黑衣人忽森森一笑:“不過,他佈陣時間不長,破綻許多,而且剛好碰到了大爺我,我雖然破不了陣,但卻不會被困死。我們退出這個林子,你們跟着我走。”
饒是黑衣人對陣法頗有研究,但是還是花了兩個時辰才走出竹林,他指着竹林對面吩咐道:“我們繞道追,追上後就把那丫頭殺了,把那病秧子給帶回門裡去,門主一定很樂意見到他。”
那些黑衣人齊聲應答後都繞道追去,雖然他們都是騎馬,但繞的道路地勢陡峭難行,荒無人煙,他們又花了一個半時辰行進,才繞到那片竹林後方,爲首的黑衣人意外地看到蕭嶷和明萱兩人盤膝而坐,雲淡風輕地在煮茶喝,蕭嶷捧着白玉杯輕輕吹着碧綠茶湯,明萱看到那些黑衣人,嘖嘖道:“果然是三個半時辰之後到了,二公子,你怎麼什麼都能猜到?”
蕭嶷看向那些黑衣人,搖頭道:“不,我有一個沒猜到,他們中間有人懂陣法,所以才這麼快出了我布的陣。”
“他一定不知道你又布了一個陣。”明萱揚眉道。
那些黑衣人疑慮地看向蕭嶷,蕭嶷只是淺淺一笑,舉起手來,高處小隨從路遠站了出來,他手上拿着一隻小旗子,往左一搖,那些黑衣人身後隱蔽處竟然冒出來數人,這些人都是蕭嶷帶來的車伕小廝等人,他們每人手上拿着一隻木製的弩,上面搭着削得很尖的竹製弩/箭,他們扣動扳機,弩/箭紛紛向黑衣人射去,那些黑衣人忙執劍揮舞着,路遠又將旗幟往右邊一搖,從另外一個方位又冒出數人,也是手執弩/箭,那些黑衣人立刻手忙腳亂,更可怕的是這些弩/箭竟然是連弩,一次能射兩支箭,隨着路遠旗幟信號的改變,這些手執弩/箭的人方位也不斷變化着,有幾個黑衣人已經中箭倒地,那個爲首的黑衣人膽戰心驚,他自知不敵,於是竟然拋下手下,靠着自身輕功縱身逃了出去,餘下的黑衣人都被竹箭射中倒地身亡。
明萱怔怔地看着滿地的屍首出神,她嘆道:“這都是我做的木弩殺的人。”
“若你不做這木弩,等他們追上我們後,我們還是死路一條。”
“雖然是這回事,但是這是我第一次做出的東西殺了人。”明萱懊惱地低下頭,過來的路遠聽到撇嘴道:“他們不死就是我們死了,而且七殺門的殺手哪個手上不是血債累累,阮姑娘,你真是……婦人之仁。”
明萱叉腰道:“我本來就是婦人啊!”
“所以孔子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和明萱熟了,路遠也知道她大喇喇的個性,所以也開始和她開些玩笑,明萱對他翻了翻白眼:“你應該學學你家公子,什麼叫君子之風。”
“阮姑娘說笑呢,公子哪是我比得了的。”
明萱轉了轉眼珠子:“路遠,你不要總是阮姑娘阮姑娘的叫我了,你叫我明萱姐吧。”
“爲什麼我要叫你姐啊?”
“因爲我比你大呀。”
路遠不服氣地擡頭望天,明萱卻轉換策略,拉着蕭嶷袖子哀求道:“二公子,你讓他叫我姐姐嘛,我一直想要個弟弟,可是在婆羅皇宮我也是最小的,好不容易在宋宮遇到個朋友比我小,偏偏……”
偏偏他是皇帝陛下,明萱把這半句話吞了下去,劉子業總是明萱明萱地叫她,她曾經抗議過她比他大,他應該叫她明萱姐,卻被他毫不遲疑地拒絕了,人家好歹是皇帝,明萱也就不再提這茬子事了。
她大大的眼睛眨着,哀求地看着蕭嶷,蕭嶷咳了聲,對路遠道:“路遠,你就這樣照做吧。”
路遠哀叫了聲,明萱卻笑得十分開心,蕭嶷靜靜地看着她和路遠玩鬧時明媚的笑容,還好有路遠,讓她剛剛內疚的情緒沒有持續太久,否則好不容易他才勸服了她重拾起機關術,他不想再看見她放棄了。
其實他對她說的話,就如同對自己說的一樣,只可惜那是他想做卻永遠無法做到的事情,正因爲如此,所以他更不願意她輕易放棄。
明萱和路遠打鬧了會,轉身看到靜坐的蕭嶷,她走到蕭嶷身邊坐下笑道:“你剛剛那個陣好厲害,這又是什麼陣法啊?”
“這個啊,是諸葛武侯的八陣圖,不過這只是皮毛,武侯的八陣圖變幻無窮,比我這個可強多了。”
“你也很厲害啊,你什麼都知道,知道八卦陣,知道八陣圖,甚至看那些殺手一眼就知道他們是什麼七殺門的人,路遠說,你對天下事瞭如指掌呢。”
明萱眼裡是滿滿的崇拜,蕭嶷輕笑道:“你太誇獎了,如果你問我我十四歲之前的天下事,我可能還會知道一些,但是十四歲之後,我已經不問世事了。”
明萱傻傻問道:“爲什麼啊?爲什麼你十四歲之後就不問世事了?”
蕭嶷本是微笑着的,聽到這個問題他笑容忽然凝滯住了,明萱緊張道:“我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
“不,你沒有說錯。”蕭嶷淡淡一笑:“只是有些事,終是人力所不能及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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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森大堂裡,黑衣人跪在地上,渾身戰慄不已,高坐於上的一個戴面具男子開口道:“元十三,你手下一十五人盡亡,你還敢回來?”
他輕輕一笑,擡起手,元十三面如死灰,他匍匐在地:“門主饒命,屬下原應以死謝罪的,只是屬下發現了一個人,他對於陣法有着異常的天賦,他短短時間內就布了一個八卦陣,連屬下都走了兩個時辰才走出來,屬下覺得此人對門主有用,所以纔沒有自盡,而是回來見門主。”
“哦?”男子聲音中透露出濃厚的興趣:“那人呢?”
元十三以額觸地,他頭上汗水涔涔:“和那丫頭在一起。”
“元十三,你去把他給本座帶回來,本座就饒你死罪。”
男子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元十三欣喜若狂,他磕頭道:“多謝門主不殺之恩。”他擡起頭,小心地問道:“那,那丫頭呢?”
男子哼了聲:“上天入地,不死不休,我七殺門何曾破例了?” ωwш⊙ttKan⊙℃o
“是,門主。”
“不過~”男子悠悠道:“你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他話音剛落地,只見一道寒光從他手中飛過,隨着一聲慘叫,寒光又飛回他手中,只見他手中那柄薄劍滿是血跡,地上的黑衣人捂着斷臂慘叫着,男子彈了彈劍刃,鮮血滴滴而落:“七殺門的規矩,也不曾破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