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雙陽市從黑夜降臨開始就變成了一座不夜城,街道里幾點人影唱誦着黑夜的繁華和內心的孤寂,宣代館開始營業。
梅梓仔細對着賬本,又悄悄瞄了一眼解憂牆,一個長髮女生取走了白天她解憂的編號解憂信件,又慢悠悠走到前臺擡頭望着拴在前臺上方的一排寫着菜名的小木牌,看了好久。
“想吃點什麼?”梅梓還是開了口,望着對面女孩的衣領,她還是擡着頭。
“梅梓學姐畢業了在這兒打工嗎?”女孩和梅梓對視着。
“是啊,不然在家裡做些什麼呢?”梅梓笑着說。
梅梓很清楚,燭燼區有很多人都認識她,不管她自己認不認識他們,爲什麼?因爲她就是很厲害,“你是三中的嗎?畢業了吧。”
“是,下週就要考試了。”女孩點點頭。
“去迎川吧有沒有信心?”梅梓手上擦拭着櫃檯。
女孩低下了頭,“迎川是高校,我還有些困難,他們就更難了。”
梅梓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就算不在一起了,你們還有見面的機會,別泄氣嘛。”
女孩最後還是點了單,自己坐到角落開始看手機,應該是在和誰聊天吧。
易銘從樓上下來了,他手裡拿着燭燼區能買到品質最高的攝像機,他喜歡攝影,異想天開希望做導演和攝影師拍一部自己的作品。在別人看來,是一個好的願望。
易銘吹了個口哨,店內安安靜靜他這一聲足夠吵了,也有人停下進食望了他一眼,他就謙遜一笑,陽光治癒。很快靠在了櫃檯上,“走,跟我去廣場吧?”
梅梓看了他一眼,“我走不開啊,還去廣場?拍了多少年了還去廣場。”
“今天有煙花啊,出於環境考慮都幾年沒見過那東西了?這次放一個污染度小的,你陪我去唄?”易銘的腔調裡帶着理所應當的懇求聲。
“那前臺誰管啊?”梅梓雙手杵着櫃檯問易銘。
“媽......”易銘話還沒說完,“不用媽了,我來吧,小梅子,他約你你就痛快去就行了。”袁瓊萍是宣代館的老員工了,員工們去了又來來了又去,她就是在這裡待的最久的一個了。
“那謝謝袁姐了啊。”易銘等梅梓摘下了圍裙就拉着她離開了。
廣場上人潮如水,但說不上擁擠,耳邊有人低語着,也可能是誰站在遠處吶喊。
兩個人坐在了噴泉的石階上,水聲和呼吸映襯着最美的寧靜。“梅梓,你還記不記得你第二次來宣代館?”易銘偏過頭,看着燈光下梅梓的臉。
那是一個初夏,學校裡女生都換上了夏季校服,藍色的格子短裙遍佈了校園,雙陽三中是全市最好的初中,軍事化管理,當然,這所中學只要小升初成績過了三百五十就可以被錄取,但這樣的學生並不是非常多,所以三中是不會出現宿舍不夠用等狀況的。
易銘和梅梓“從小一起長大”,爲什麼加引號?因爲他們做同桌很多年卻每天都想陌生同學一樣,那個時候梅梓有些叛逆,初中經常約架,也給過警告處分,她學跆拳道不少年了,功夫很不錯,但一直小心打架避免處分。
下課鈴敲響了,學生們從夢境世界裡被拉了回來,收拾着書包慢慢往門外走。
梅梓胡亂裝着自己的書本,又一眼看向了易銘這顆小白菜,“易銘,你把褲子借我一下吧。”
“褲子?你要幹什麼?”易銘停下了手裡的工作,看着梅梓。
“八中有一小子找我事兒,我得換條褲子。”
“借你我穿什麼啊?”易銘問。
梅梓好像生命停止了幾秒鐘,沒有言語,沒有動作,就看着易銘。
易銘摸索了桌洞一圈,拿出了一條黑色運動褲,這是他以前喂放學參加攝影活動帶來的,“這條借給你吧。”
“謝謝。”梅梓接過褲子,班裡人走的差不多了,她直接穿好了褲子,順手也把裙子脫下來放進書包裡,又把書包遞給了易銘,“放在我家小區門衛那就行,謝謝了。”
易銘剛要開口答應,梅梓已經離開了。
直到晚上七點左右,易銘在梅梓家小區門口揹着梅梓的書包晃了很久了,時不時看自己的手錶。
終於等到梅梓回來,昏暗的燈光下易銘看清楚了她臉上的擦傷和褲子的破洞,她的外套還是乾淨的,可以看出來梅梓是穿着半袖打的架,也可想而知她的胳膊或許明天就不能露出來了。
“你怎麼來了?”梅梓問他。
“看看你情況。我幫你吧。”易銘去推梅梓黛藍色的山地車,“梅梓?打架很有意思嗎?”
梅梓愣了一下,看着易銘,“挺有意思的,你想試試嗎?”
“喜歡打架是因爲你很孤單嗎?”兩人並肩向停車處走去。
梅梓望了望星空,“不知道,總之我挺孤單的。”
易銘吸了一口氣,“你現在不孤單了,我們不是兩個人嗎?”
“啊,那你會陪我打架嗎?”梅梓向易銘湊近了幾釐米。
“我不會!”易銘推着車加快了速度。
進了梅梓家裡,梅梓坐到客廳的沙發上長舒了一口氣,易銘小心翼翼爲梅梓倒了一杯水,“那是藥,你記得自己塗一下,這是我的作業,你想抄就抄一下吧。”
“謝謝你啊。”梅梓打開了藥膏。
“餓了沒有?”易銘問梅梓。
梅梓揉了揉肚子,“有點了,打架耗能量。”又尷尬地笑了笑。
“你家裡有沒有面條啊?我可以給你煮一碗。”易銘只是問梅梓,沒好意思開冰箱。
“沒有,我不會做飯。”梅梓給自己擦破地下巴上藥,還有一些疼痛感。
易銘摸了摸後腦勺,“我去我家店裡給你買一份。”
“別了不用了!”梅梓沒有攔住他,兩個人加了好友才轉了賬。“謝謝你啊,你慢點走。”
第二天,易銘騎着車從宣代館拐出來又正好碰見了梅梓,細風清晨,還是很美好,“給,你的褲子和作業,褲子摔破了一點,不好意思啊。”梅梓把紙袋遞給易銘。
易銘趕緊接了過來,“很危險的!”
“沒事。”
自那以後梅梓打架地次數減少了,和同學關係變好了,爲什麼以前她是那樣的?就像易銘說的,她很孤單,或許易銘願意把她帶出來吧。
週末一到,中午剛過一點,梅梓刷題過了點,匆匆跑到了宣代館,一切都叫她眼前一亮。
“打烊了。”宣代的聲音從廚房那邊傳過來。
“是嗎?刷題過時間了,不好意思啊。”梅梓剛要走,就被宣代叫住了。
“我給你下碗麪吧,學生學習挺不容易的。”宣代這樣也不第一次了。
梅梓又轉過身,“真的?謝謝阿姨。”梅梓笑了笑也坐了下去。
“想吃什麼面啊?”宣代的聲音很溫柔,和易銘一個樣。
“易銘上次給我帶的牛肉麪很好吃。”
話音剛落,樓梯傳來了腳步聲,“媽,我和樂宇去打球了啊。”一轉頭就看見了梅梓,初夏的中午有幾分炎熱,對她笑着點了點頭。
梅梓也回了個禮,隨後易銘就離開了。
吃過了面她就去附近的體育館看了看,確實,男生們在球場的風姿都很帥。
就像初夏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