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唉唉,都幾點了,你們怎麼回事啊?趕緊回班裡。”十個中年男人的聲音,看清楚臉後梅梓發現昨天見過。
“老劉來了。”管景朝班門口望了一眼就坐到了梅梓前面的位置上。
梅梓瞪了一下眼睛,多了些光映進來,“你就坐在這兒?”
管景扭過頭來,“對啊,我是政治課代表。”
“哦。”梅梓的那隻腳依舊踩在橫木上,看着門口,等老劉走進來,“這個老劉教什麼啊?”
“數學,你不需要知道他叫什麼,老劉就行了。”
“嗯,知道了。”梅梓聽完低下頭翻起了書。
搶在老劉前面走進來的是個散着頭髮的女生,校服穿得很隨意,褲腿都要捲到膝蓋了,上衣系在腰上,應該還在臉上化了點妝。
“趙安婷!把褲腿放下來。”老劉追進來了。
趙安婷翻了個白眼,“老師這褲子也太肥了,不卷卷都能拖地了。”這嗓音不需細聽,就是很聒噪。
班裡挺安靜的。
“回家讓你媽把褲腿扦進去,”說着說着老劉就轉身對着班裡的人,“記住了啊,這個褲腿的問題,校服發下來這麼久了,不合身就改改,都入秋了還露着那個腳脖子,好看啊?”
說實話,老劉雖然沒有什麼威信,但不妨礙他兇啊。
易銘跟着班裡的人一起點頭,梅梓扭頭看他的椅子腿,看到他還露腳踝的襪子,“嘿,回家換襪子去。”
易銘扭頭看她,“嘖。”
梅梓低頭笑,笑得挺開心。
“介紹一位新同學,”老劉又說話了。
梅梓還在笑。
“梅梓。”
梅梓從座位上彈起來,“唉。”她回答老劉。
老劉朝她招着手,“來,到講臺上做一個自我介紹。”
梅梓擡腳離開座位,她往前走之前趙安婷已經迎面走過來坐在了她的右手邊,挺彆扭的。
她終於站在講臺上,看着底下一個個腦袋,這種體驗是真的不多。
“梅梓,迎川過來寄讀的,請多關照。”梅梓簡單地說了幾句話。
老劉滿意地點了點頭,“咱們班又多了一個同學啊,這個梅梓同學的成績是非常好的,大家多和她交流交流啊。”
梅梓站在講臺上,看着五列六排,前四排還是很收斂的,後兩排不是趴着就是低頭扣手、發呆,還有像趙安婷一樣擺弄手機的。梅梓搖搖頭,她知道老劉比她看得還清楚,而且戊陵一中也不是矯正學習態度的地方,學就學了,不學就不學。
老劉還想繼續說,梅梓有些尷尬了。
“老師,我能回去了嗎?”她還是沒忍住打斷了老劉講話。
老劉扭臉看向她,“啊,回去吧。”
梅梓苦笑,一腳邁下了講臺,快步回到座位上,看易銘一直在笑她,她朝他撇嘴。
“大家也知道了啊,明天咱們學校就要進行第一次月考了,今天還可以複習一天,大家要認真對待,爭取在高中第一次大型考試取得好成績。戴筠織,記得去取每個同學的考場考號。”
戴筠織輕微地點了點頭,她坐在第一排。
老劉滿意地笑了,剛好,打鈴了,戊陵一中是非常單調的齒輪鈴聲“好,上課。”
就這麼慢慢悠悠捱了一個上午。
趙安婷在課上一直襬弄手機,不是發消息就是刷空間、拍照。
梅梓餘光裡都是她,彆彆扭扭的,趙安婷終於肯起身走出教室了。
易銘一直在扣那道早自習的數學題,一動不動地。
“易銘,你別費勁扣了,去問老劉啊。”梅梓擰開瓶蓋含了口水在水裡。
易銘趴在桌子上,右手裡的筆已經倦了。
“你們兩個認識吧?”管景側着坐在椅子上。
梅梓點點頭。
“易銘是不是個節能主義啊?”管景湊在梅梓的桌子邊上。
梅梓搖搖頭。
“那他怎麼這麼頹?”管景想不通。
“嘿,聽見沒,他說你頹。”梅梓伸手拍了一下易銘的桌子,
易銘坐起來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好像把什麼都打出去了,只剩下精神,“啊!我知道了!我會解了我會解了。”說罷他又一頭埋在了題冊上。
梅梓站起來,“你們學校廁所在哪兒?”
管景看了一眼手錶,“憋一會兒吧,就剩三分鐘了,很遠的。”
“在哪兒?”梅梓繼續問。
“操場對面。”易銘說。
梅梓破門而出,一路狂奔。
趕在鈴打完回到了座位上,只見管景豎起了大拇指。
她咧嘴一笑,看到了自己桌子上的小紙條,“第10考場,第432號。”
“嗯,最後一場最後一號,恭喜井翔進步了一名。”易銘拍了拍手。
梅梓看見井翔正在盯着他們,“凶神惡煞”,滿臉不屑。
梅梓沒忍住偷偷瞄了一眼趙安婷的考號,第10考場,第429號。真是學習不好又不能惹。
地中海的課是真的沒什麼意思,梅梓也覺得自己沒有什麼物理天賦。
地中海終於畫完了那幅圖,“別擦,中午早點來繼續講。”
梅梓擡起頭眯眯眼,看着黑板上的題圖,唉,畫錯了。
“下課吧。”
“嗚呼!”班裡有幾聲快樂的歡呼。
易銘站起來合上了題冊,看着梅梓。梅梓的桌子上乾淨得很,只有一根筆和上課用的書,剩下的都整齊地羅列在她的桌洞裡。
“你回家嗎?”梅梓看見一直傻站在這兒的易銘。
易銘點點頭,“跟我說說爲什麼要到戊陵來吧。”
梅梓走了,易銘跟着。
“就是想來了。”梅梓說。
易銘撓撓頭,“爲什麼想啊?”
梅梓停下了,整個樓道里只剩下他們兩個,她擡頭看着易銘,他的頭髮在正午的陽光照映下很柔和,也如他的心一般。
“因爲你在這兒,我不打算讓你再孤獨下去了。”梅梓輕聲說出了她心裡的想法。
易銘躲避了她的眼睛,勾起嘴角,左手搭到梅梓的肩上,“謝謝。”
梅梓咧嘴一笑,打掉了易銘的手,“趕緊回家吃飯了。”
梅梓一回到家裡,手機就被打爆了,現在也是迎川午休的時間。
不是電話就是信息,梅梓看着庭園裡這棵落葉榕樹,仰着頭。
藍天上白雲一朵朵劃過,從這樹梢爬上去,趴在了樹頂上。
她掏出手機拍了一張,太陽光打下來,光圈放大了不少,整張圖都瀰漫着田園輕鬆氣息,還有揮之不去的,秋的悲哀。
梅梓隨即發了動態,:我在戊陵,和這棵樹過秋天。
沒過多久手機就不停地響,點贊評論一大堆,問得都是爲什麼在戊陵?不回來了嗎?樹的品種?樹的年齡?連問濾鏡的都有。
梅梓翻翻這些消息,就抿嘴一笑,誰也沒回。
“小梓,吃飯了!”奶奶剛從紡織廠回來做好了飯。
飯桌上熱氣騰騰的飯菜已經很久違了。
夏芬往飯碗裡盛着飯,“你在外面吃慣了,我就燒了個大頭菜,市場裡叫捲心菜,你吃得了吧?”她講的決不是普通話,帶着些口音,但聽起來是舒服的。
梅梓點了點頭,“能吃。欸,奶奶,咱們家沒有無線網啊?”
“沒有,你要用就去問問隔壁,他們家年輕人多,讓他們告訴你密碼。”夏芬坐下來。
“隔壁怎麼稱呼啊?”梅梓也想不到自己問下去了。
夏芬夾起了菜,“他們家姓戴。”
“咱們這兒姓戴的不多吧?”梅梓也開始吃飯了。
“咱這兒住戶多,沒有大姓,單個姓氏,都不多。”梅冬講話了。
梅梓點點頭,“哦,我知道了。”
午飯後梅梓靠在牀上翻看她的複習資料,隔壁有些吵鬧,她還是盡力急中注意力。
沒過多久她又走神了,這時手機響了起來。
“吃完飯了嗎?”是易銘發來的。
梅梓拿起手機回消息。
易銘就是想叫她出去。
梅梓下牀穿上了自己的鞋子,推門下樓,“奶奶我走了。”
打過招呼就出了院門。
“什麼逛逛文具店啊,你什麼事兒?”梅梓問易銘。
易銘手裡又拿着他的小相機,“月考完就要準備藝術節了,我不要舞臺,我要出幾張照片,你就是我的模特。”
梅梓撇撇嘴,皺起眉頭,嘆了口氣,“那咱們考完行不行啊?我穿校服有什麼好拍的?”
“我確實沒想現在就拍,我們選選景嘛。”易銘笑着說。
梅梓無奈地點了點頭,他們身邊駛過了無數輛車,走在街道上,“您的技術啊,不用這麼選景,有地方就能拍好不好?”
易銘其實也這麼覺得。
影子越拉越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