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和沒亮差不多。已近秋天,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這一場罕見的大雨了。
北宮曦月這次真的睡熟了,臉蛋上滿是哭過的痕跡,楊妄一個多的時辰抱着這一副火熱柔軟的嬌軀,但是又不能動,所以他也很難受。
在北宮曦月光滑白皙的額頭上輕輕一吻,楊妄這才離開了她。
外面依舊雨聲譁然,不過這樣的世界才更是楊妄的世界。
天獄峰已經淹沒在雨簾中,楊妄躲過別人的視線,再次潛入了李青靈房中,明天午時,李青靈就要處斬,他還有一天的時間。
李青靈看起來又虛弱了很多,嘴脣差不多變成了白色,楊妄來到這裡,他當然看到了。
楊妄道:“我給你服下一些療傷的丹藥吧。”
李青靈搖搖頭,道:“不行,若是我傷勢好轉,他們就會懷疑,那樣你就危險了,我暫時還死不了。”
楊妄想想也覺得是,所以不再堅持。
李青靈已經是通天境的高手,紫魂鎖穿過琵琶骨這樣的傷害,他還是可以承受的。
李青靈擡起頭,道:“你有什麼辦法?如果沒有就算了,只要小晴活得好,我對生命,已經沒有什麼奢求了。”
楊妄現在真的不能和他說實話,而且他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他道:“辦法總會有的,還有一天的時間,就算這監牢我破不開,但是你總要去天刑臺吧,在途中,我們還是有一絲機會的。”
李青靈苦笑着看着他,道:“九師弟,你膽子也太大了,到時候押送我的個個都是執刑殿的長老,個個都是通天境第三重太極天以上的高手,你如何在他們手中救我?”
楊妄所能依靠的只有水,但是就算是水,他也沒有什麼把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船到橋頭自然直,通天境高手雖然厲害,但是楊妄用巨量的水造成一些令人驚異的效果,然後乘機救出李青靈,這還是可以的。
但是此舉太過兇險,出差錯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楊妄若是能儘早救出李青靈的話,他是不會選擇孤注一擲的。
突然有腳步聲傳來。
楊妄化成小水團,暗暗躲到李青靈的身後,然後,那厚重的牢門突然打開了,風黎站在門口,淡淡看了李青靈一眼,然後對身後的人道:“你先回去。”
那人答應一聲,然後就走了。
風黎走了進來,定定的看着李青靈,楊妄小心的蠕動着身體,錯過了他的視線。
李青靈對這個人也非常疑惑,風黎進來後就看着他不說話,李青靈也不知道他要搞什麼鬼,便問:“閣下是誰?”
風黎依舊靜靜的看着他,李青靈越來越疑惑,他擔心楊妄在這裡被發現,便道:“如果沒什麼事的話,請你出去,別打擾我。”
風黎突然走上前來,手握着紫魂鎖,輕輕轉動,很快他就把視線投到紫魂鎖穿入李青靈身體的地方,那裡已經積了很多的血。
風黎問:“這樣會很痛嗎?”
“不會。”
風黎點點頭,道:“腰斬很快的,一天後你就不用承受這種折磨了,這樣也好,反正你原本就是不該來這個世界的,你活了近三十年,也算是一場福分了。”
李青靈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他眉頭一皺,道:“滾出去。”
風黎是跟在玄武宮主身邊的人,不說楊妄,就是李青靈對他也沒有好感。
被李青靈說滾,風黎卻好像完全沒聽見一般,他道:“你這是第二次見我吧?但是我已經看過你無數次了,今天就算是最後一次見面了,嗯,到此爲止。”
說完,他就離開了,門緩緩的鎖上,這門板上的鎖比紫魂鎖還堅硬,楊妄也沒有辦法破開它救出李青靈,再說,在天獄這裡,沒有一點的水,楊妄若是被圍着,那才真正是在劫難逃了。
等他走了,李青靈問:“九師弟,你知道這個是誰嗎?什麼身份?”
楊妄在想自己是不是應該告訴他,不過現在還是不要橫生枝節好,若是能救出李青靈,他什麼都會說的,所以他便道:“不認識。師兄,這個人有些古怪,我跟着他看看,很快就回來……”
李青靈道:“還是不要吧,他修爲挺恐怖的,說不定是通天境第六重的高手,若是給他發現了……”
“一般不會,沒事的,我先走了。”
說着,他不等李青靈答應,就從小小的窗口穿出去,風黎還沒走遠,楊妄出了天獄,很快就繞到他前面去了,爲了防止意外,他在河邊等着風黎。
通天境的強者飛行是要消耗真元的,所以他們更多的時候是選擇步行,風黎很快就從這裡經過,看見楊妄,他驚異了一番,顯然他是認識楊妄的。
風黎冷冷的看着他,道:“你就是楊妄?你膽子可真大,,竟然敢來天獄,莫非你想救出李青靈?真是癡心妄想,不知天高地厚!”
楊妄沒時間和他瞎扯,他開門見山,道:“我知道你的名字是風黎,而且,我也知道你是我師兄真正的父親。”
風黎心裡隱藏多年的事實竟然被楊妄突然間揭開,他瞳孔一縮,冷聲道:“你這是在找死嗎?”
楊妄知道他不會動手,當晚他和雪檸在玄武峰和玄武宮主的衝突,那個風黎那時候就在外面,具體情況他知道,只要楊妄出事,雪檸就會怪罪在他們身上。
雪檸是絕對不能死的,所以風黎這纔沒動手。
當風黎問出一句話的時候,楊妄就知道自己已經過了關,風黎若是真要殺他,就不會多餘的問出一句你找死嗎。
“你既然不否認,那麼我說的就是真的了,沒想到李青靈師兄重情重義,卻有你這個自私自利,禽獸不如的父親!我還真替他感到丟臉!”
“俗話說,虎毒不食子,而你卻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兒子將要被處斬,竟然漠不關心,這不是禽獸不如是什麼?你這樣蛇蠍心腸的人,又怎麼配留在這世界上?”
風黎把眼睛眯了起來,冷冷看着楊妄,道:“你說這麼多沒有意義的話做什麼?你的目的,是不是想讓我救他?”
楊妄見他直接,他也不矯揉造作,便道:“確實,我看你到這裡來,心裡也算是存了一番要救他的心思,只要你能把他帶到這裡來,我就能帶他出玄武宮,從此都不再回來!”
風黎淡淡一笑,道:“也許你想錯了,我到這裡來,只是來看看他而已,終究父子一場,雖然他不該出世,不該毀了我的一切努力,但是他的血肉還是我給的,我只是來看看他,這也說得過去。”
“你說得倒簡單,骨肉之親,析而不殊,你既然會來看他,便不用向我否認你有想救他的想法,就算你不喜歡這個兒子,這些年他承受的折磨也夠了,他是你兒子,這是你毋容否認的事實,如果你還是個人的話,你就應該讓他好好活下去。”
楊妄見他沉默了下去,就知道他心中有些動搖,便再道:“像你這樣執迷不悟的人還真是少見,你不救李青靈,顧忌的是宮主吧,用我猜猜你們的關係嗎?稍微有些腦子的人都明白,不過,你只是一個蠢蛋而已,你付出這麼多又能得到什麼?如果你現在看着自己的骨肉生生死去,我敢肯定,等十年二十年過去,你會後悔的!後悔你沒有盡到做一個父親的責任,後悔你做了一輩子的蠢貨!”
風黎沉默了片刻,然後他再擡起頭,道:“我救他,當然可以,但是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雖然不知道條件是什麼,但是總算是有了希望,楊妄打賭風黎心中還是有一點人性的,沒想到真給他蒙中了。
“說,什麼條件。”
“我把李青靈救出來,你也跟着他一起走吧,從此不必在玄武宮了,雪檸,她不是你可以擁有的人,在玄武宮和玄武宮主鬥,就憑你這點實力,絕對似無葬身之地!”
楊妄愣住了,昨晚北宮海的條件,是讓他離開雪檸,沒想到這風黎的條件,也是離開雪檸。
這楊妄根本就不可能答應,雪檸是他的一切,無論爲了什麼,他都不會放棄。
他的眉頭深深的皺了下去。
風黎冷笑一聲,道:“我勸你最好聰明一點,不是誰都能和我這般給你忠告,你繼續留在玄武宮,繼續挑撥着宮主的神經,總有一天你會突然消失的,說不清,你還會連累到雪檸……而且,我沒時間和你在這裡瞎扯,如果你不趕緊決定,我馬上就要走了。”
楊妄深深皺着眉頭,事實上他並不是在猶豫不決,而是,他在想除了這個條件,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讓風黎伸出救援之手。
放棄雪檸,這個是他不可能答應的。
風黎見他不說話,冷笑一聲,正準備離去。
楊妄突然叫住他,深吸一口氣,面露哀傷的道:“我答應你……”
風黎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見楊妄眼中暗淡的光芒,這才相信這個少年終於清醒了過來,意識到了他的力量對於玄武宮主來說,僅僅是螳臂當車而已。
“知難而退,是個好苗子。”風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