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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情疏淡,那一對劍眉鳳目,愈發顯得鮮明。
是他!
水清漪緊緊的抓着樹幹,冰冷刺骨的冰凌,凍得她瑩白的手指泛着青色,渾然未覺。雙目緊緊的盯着前方那一張刻入心頭的熟悉容顏,渾身止不住的微微顫慄。心裡隱隱升起了一抹恐懼,鼻息間彷彿聞到了鐵鏽般的血腥味。
轉身想要逃,水清漪雙腿彷彿灌了鉛一般,寸步難行。
四目相對,水清漪如一泓清泉的眸子,凝結成冰。
長孫華錦看着她的滿懷喜悅,觸及她眼底複雜的情緒,悄然消退。她眸子裡翻涌着濃烈深沉的痛苦與怨恨,都彷彿一切回到了與她初相識的場景。
長孫華錦信步而來,靠近着他思慕已久的女子。清淡疏離的眸子裡,蘊滿了情深。
水清漪看着他步步逼近,心臟激烈的跳動,彷彿要破胸而出。不知從哪裡生出了一股力氣,猛然拔腿向前奔跑,雪地裡站得久了,微微有些木然,踉蹌了一下,如風如電一般逃離。
她匆忙的奔跑間,隨意綰着的髮髻散落,一頭青絲鋪墜在身後,愈發顯得身影清瘦單薄。
長孫華錦眉頭微蹙,腳不停頓。望着她宛如精靈一般,迷失在梅林中,嘴角掠過一抹薄涼的笑,雙眸幽邃而灼目,隱約流露出複雜難言的情緒。長孫華錦緊了緊攏在袖中的手,往林子深處一閃,衣袂飄飛,轉眼不見了蹤影。
水清漪在雪地裡疾跑,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心口發疼發緊,雙腿痠痛的時候這才停了下來。背靠着結着冰凌的梅樹上,想起方纔的驚魂一瞥。素來清冷無波的心,猛的一沉。
他不是歸隱了山林麼?怎得現身在西越?
水清漪咬着脣,按捺住心底的悲憤悽楚,思緒恍惚,他看着她的時候,疏淡的眸子裡迸發出一抹奇異的光彩,彷彿是與心愛之人重逢的喜悅。但是他的冷酷無情,她已經切身體驗過。對她那般的殘忍,又怎得會自以爲是的誤以爲對她情深意切呢?
別傻了!
水清漪將整張臉龐隱沒在寬大的斗篷裡,眉目在熾烈的白光下,看不真切。水清漪微微闔眼,斂盡眸中清冽高華,幽幽的一嘆。
想來她是看錯了眼!
猶如當初,信錯了人一般。
“也罷……”水清漪搖晃着直起身子,艱難的一步一步朝梅亭走去。寒風吹卷着她的衣袂飄揚,冷風灌進了她的身子裡,凍得她渾身抱成一團,蜷縮着前行,纖細單薄的身子彷彿被天地間的雪光淹沒。
漫無目地尋找水清漪的落霞,驀地看見瑟縮着身子走來的水清漪,連忙小跑着過去,急切的說道:“郡主,您去哪兒了?”
水清漪脣色蒼白,眼睫溼潤,睜大眼睛看着眼前一張佈滿擔憂的臉,扯了扯脣角,露出一抹淡笑:“方纔瞧着梅林深處的梅花不錯,便往深處走了。”
落霞抿緊脣,替水清漪整理衣裳。心裡卻是鬆了一口氣,只要無礙便好。
只是,接下來的插花……
落霞擔憂的看了水清漪一眼,不知郡主可有學過插花?
巧手節裡插花只是第一個環節,第二個看女紅,第三便是做巧果。
“郡主,奴婢插花曉得一點,卻還是上不得檯面。見過幾位小姐插花,可以給您示範一二。”落霞思索道,今日若是郡主未能拿到巧手節魁首,恐怕會給衆人留下笑柄。
即使,她從未學過。
水清漪抱着手爐,看着籃子裡沾染着水珠的紅梅,勾脣道:“有三項,即使這插花不成,之後兩項拿了桂冠也行。”
落霞憂心忡忡的說道:“若是旁的小姐也精通,該如何是好?”
“杞人憂天!”水清漪淡淡的說道,轉而去了梅亭。
大部分的人已經來了梅亭,衆人各自擺弄着花卉,配上精美的瓷器。
看到水清漪進來,衆人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籃子,紛紛掩嘴一笑,彷彿已經預料到水清漪要輸的。
安樂菁指着亭子一角道:“郡主,這裡有提供插花的瓷瓶。”
水清漪一眼便瞧看清楚,那些提供的瓷瓶,好的都已經被選走,留下的都是一些劣質的瓷瓶。而大多數,都是從各自府中帶來的瓷瓶。
水清漪淡淡的頷首,挑了一個深色素淨、花紋古樸的瓷瓶。
挑選了幾枝冰中孕蕾的紅梅與一枝雪裡綻放的嫩黃色臘梅爲主體,配以蒼松與翠竹。
不過幾刻鐘,水清漪便插好了花。
看着衆人的精美華麗繁雜的插花,水清漪自己的倒顯得簡單了。
安樂菁淡淡的看着水清漪的插花,眉目幾不可見的一皺,陷入了沉吟。
水清漪並沒有理會衆人看戲的目光,吩咐落霞去尋一朵牡丹。
落霞很爲難,牡丹這樣的節氣哪裡還有?只有宮中皇后的宮殿裡纔有花匠精心栽培的牡丹。
水清漪看着落霞爲難的神色,便知牡丹極難尋。
就在這時,龍幽摘了一捧牡丹走進梅亭,遞給水清漪道:“這是父王種的。”
落霞咬緊脣瓣,攝政王妃喜愛牡丹。她的墓旁,栽種了許多牡丹。
一年四季,花開濃豔。
可借她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去那裡摘牡丹。
只是……看着龍幽手中的一大捧,落霞眼皮子跳了跳,這是要招攝政王的雷霆之怒了!
“姐姐的手藝真不錯。”龍幽彎身湊過去看了幾眼,愈看愈覺得姐姐手藝了得,若是從小栽培,她們便該自行慚穢。
水清漪可不敢應承,她這手藝粗糙,臨時抱佛腳,投機取巧罷了。哪裡有自小便請師傅教習的小姐們擺弄得精緻唯美?
龍幽這句讚賞,不過是因着她是他姐姐,適才不管什麼在他的眼中都是好的。
水清漪撫順他發間夾雜着的雪花,溫和的說道:“這插花是由誰鑑賞?”
龍幽看向納蘭若止,納蘭若止卻不在梅亭。
一旁的安樂菁開口道:“今年是皇后娘娘親自品鑑,其餘二位分別是虞貴妃娘娘與上一屆奪魁的顧小姐。”
水清漪蹙眉,皇后娘娘麼?眼底掠過一抹冷然,皇后娘娘對攝政王府意見極大,就怕她會刻意的刁難。
水清漪想了想,將打算點綴的牡丹去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有人來通傳,皇后娘娘一行人已經到了冰河邊上建造的皇家別院。
一行人去了別院,皇后娘娘端坐在太師椅上,左右兩旁坐着虞貴妃與顧小姐。
落霞輕聲道:“顧小姐閨名顧錦心,她是皇后娘娘的侄女。”
水清漪心中瞭然,莫怪顧錦心可以坐在皇后娘娘的身旁。
水清漪目不斜視,端莊的行禮。
衆人全都盯着水清漪,想要看她的笑話,一個鄉野丫頭瞧着皇后娘娘,總該會慌張的失禮。即使不失禮,行禮應當不會規矩。
哪知,水清漪動作行雲流水,一派優雅閒適,令人挑不出錯處。
安樂菁眸光閃爍,心中有了底細。回去定要派人調查水清漪在東齊國的底細,她斷然不僅是鄉野長大的女子那麼簡單!
衆人心裡頭也疑雲頓生,看着水清漪的目光不由的好奇,因爲她的動作定不是短短半個月便可練成,彷彿已經形成了一種習慣。這種習慣,常要見禮,那麼必定家世不凡。
皇后娘娘淺淺的抿了一口茶水,慈愛的看着水清漪,和藹的說道:“你就是龍珏的嫡長女?擡起頭來。”
水清漪緩緩的擡起頭,背脊挺直,不卑不亢。直視着皇后,她臉若銀盤,五官小巧,畫着精緻的妝容,眉宇間透着上位者的威儀。身着大紅色的宮裝,貴氣逼人。
皇后娘娘同時也在打量着水清漪,看着她的容顏,端着茶杯的手不由的收緊,險些失態。
像!
簡直太像了!
皇后娘娘內心翻涌,面上卻不顯露分毫。壓下心底奔騰的情緒,笑道:“與你母妃倒是有七八分相似,莫怪分離這麼些年,龍珏將你尋了回來。”
水清漪但笑不語,這句話不好接茬。
“本宮聽聞你長在鄉野,可這一身通透靈秀的氣質,卻是不凡。倒像是養在深閨教養的大家閨秀!”皇后娘娘打趣道。
水清漪卻聽出了話裡顯露的一股子凌厲,福身回答道:“事出巧合,臣女當初在一個偏遠的小村莊里長大。後來陰差陽錯,與東齊國長遠侯府的嫡小姐長相相似,而那時候我恰逢在國寺祈福,長遠侯的嫡小姐因意外而香消玉殞,可長遠侯夫人悲傷過度,長遠侯與夫人伉儷情深,恰好見我與他的嫡長女面貌相同,便讓我做他的嫡長女撫慰長遠侯夫人心底的傷痛。正是因此,我便進了長遠侯府,教養嬤嬤是原先鎮國公府老夫人進宮請求太后娘娘的恩賜教導。可惜,臣女不才,只學了幾分。”
衆人極爲的震驚!
她們只知道水清漪是在鄉野長大,卻不知她後來成了東齊國長遠侯府的小姐。而她們驚詫的不是如此,而是因爲長遠侯府嫡女下嫁給靜安王府的世子,後來東齊國的攝政王。
那麼她便是東齊國的攝政王妃!
即使沒有西越國攝政王嫡長女的身份,她本身在東齊國的身份,也是她們不能夠企及!
衆人的臉色極爲的難看,這一事實,推翻了她們的認知。宛如一記響亮的耳光,重重的扇在她們的臉上!
水清漪將衆人的神色盡收眼底,眼睫半垂,斂去眼底的波瀾。她自然知道她們想到了什麼,可是那都已經是過去!
可,想到方次啊見到的身影,水清漪心口悶得慌。
皇后娘娘斂去眼底的寒星,水清漪的出處,她從孟纖那兒已經得知。故此一問,不過是想要確認亦或是聽聽水清漪會如何說。畢竟,她在東齊國的身世是陳家極力隱瞞的,她已經成婚,陳家不介意將她迎娶進門,終究會成爲西越國權貴間的笑柄,冠上一頂攀炎附勢的名號。
她原以爲水清漪會順從陳家的意思,隱瞞她在東齊國的那一段,卻恰恰出乎意料。
不由的沉思,水清漪究竟是何意?
她不想嫁進陳家?
驀地,皇后心裡一沉,若是如此,她豈不是給了水清漪機會了?
陳家人若是問起,水清漪便將責任推脫到她的身上來!
皇后娘娘心中冷笑了一聲,好一個玲瓏心肝的人兒啊。
虞貴妃穿着紫色的宮裝,裙襬上繡着大朵大朵的牡丹暗紋,肩上搭着一個貂皮坎肩,映襯得肌膚細潤如玉。眉眼深遂,鼻樑高挺,脣瓣似穠豔的玫瑰紅而瑩潤,嬌豔欲滴。腮邊兩縷髮絲輕柔拂面憑添幾分嫵媚,透着異域風情。
這時嬌笑着開口道:“卿兒比你母妃都要出色幾分呢!臣妾沒有這份福氣,生養出這麼個可人兒。”
皇后娘娘笑道:“妹妹也無須氣餒,五皇子也是個氣度非凡孝順的兒子。想要一個與福安郡主一般的可人兒,也不是難事。”
一句話,挑撥了虞貴妃與陳家。
虞貴妃卻是羞赧的一笑:“姐姐繆贊了,五兒雖然體貼孝順,可他卻一門心思遊歷四國求學,沒有成家的心思。娶了這樣玲瓏剔透的媳婦兒,可不是耽誤了人家?”虞貴妃撫摸着腹部道:“借姐姐吉言,望臣妾能夠喜得貼心的小棉襖。”
皇后臉色立變,目光凌厲如劍的落在虞貴妃的腹部上。皇帝病倒了,她竟也懷有身孕!
“妹妹當真是……有了身孕也不與姐姐說一聲,這天寒地凍的出宮,若是有個萬一,姐姐難以向皇上交代。”皇后責備了一句,轉而恭喜道賀:“日後可要仔細調理好身體,宮中許久都不曾有喜事兒。妹妹這個時候傳出好消息,倒也是祥瑞之兆!”
“妹妹謹聽姐姐教誨。”虞貴妃卻沒有起身。
皇后娘娘臉上笑容不變,虞貴妃對她不敬,宮中人盡皆知。
虞貴妃眉眼生波,看向水清漪環視衆人,巧笑嫣然道:“諸位小姐將自己的插花貼上自己的名字,一一呈遞在這條案上。臣妾與皇后姐姐、顧小姐品鑑。”
水清漪從落霞手中將插花擺在了條案上,依次落座。
不一會兒,便聽到皇后娘娘發問,每個插花的寓意。
輪到水清漪的時候,水清漪起身道:“梅以曲爲美,直則無姿。梅以疏爲美,密則無態。因此,臣女用幾枝寒梅配以蒼松與翠竹,構成‘歲寒三友’。”
松竹梅傲骨迎風,挺霜而立!
這三種組合,的確寓意深厚。
水清漪指着蒼松道:“它是代表皇后娘娘,竹是代表着貴妃娘娘,而梅便是顧小姐。”
象徵常青不老的鬆,暗指皇后地位長存。象徵君子之道的竹,喻意着貴妃娘娘的品行。而象徵冰清玉潔的梅,意指顧小姐傲骨出塵。
皇后眸光深深,水清漪不簡單!
這個插花,她投機取巧,弄出這麼些寓意,卻又不唐突僭越了,符合衆人的身份,恰到好處。
單是這一份心計,便少有人能及。
果真是七巧玲瓏心。
安樂菁眼睫顫了顫,遮掩去眼底的情緒。看着衆人靜美如畫的插花,嘴角露出一抹譏誚:輸了!她們都輸了!
水清漪的本就極爲的簡單,不出彩。而她這一解說,便像一件死物,注入了靈魂,整個都不一樣了!
映襯得她們的插花,華而不實!
真真切切,有這樣的一種感覺。
安樂菁捏緊了手中的錦帕,目光深沉,看着水清漪的身影,閃過一抹幽光。
虞貴妃挑高眉梢道:“卿兒這個好,往年都是看着精美,沒有什麼獨特之處。姐姐,您說呢?”
皇后自然不會拂了虞貴妃的臉面,含笑道:“的確是心靈手巧,錦心你覺得呢?”
顧錦心柔柔的笑道:“巧手節是看看誰的手兒巧,那份心思卻也極爲的重要。心靈自然便手巧,能做出許多獨具匠心的東西。福安郡主,的確出彩。”
插花上水清漪奪得桂冠,安樂菁位居第二。
安樂菁雖然知道了結果,可心裡仍舊無法接受。爲了這一次的巧手節,她爲之付出了多少的努力?結果,卻因爲憑空出現的水清漪,奪去了她的光芒!
如何甘心?
“接下來便是巧果,而今年的巧果,本宮與貴妃娘娘商量,各自都藏在冰河一帶。待會給你們發放圖紙,根據上面的線索去尋找果子。而後看誰最先尋到果子,做好巧果,誰便奪魁!”皇后娘娘說了一下規則。
水清漪蹙眉,看着宮女發的圖紙,她的果子藏在冰河。驀地,感受到有一道視線落在她的身上,水清漪擡頭望去,便瞧見是安樂菁。
安樂菁扯了一下嘴角,轉身離開。
落霞看着圖紙,擔憂的說道:“郡主,冰河雖然冰塊很厚,卻也要防止有意外發生。奴婢給您去尋!”
水清漪指着圖紙上的提示:“只能本人親自去尋。”
落霞張了張嘴,憂心忡忡的說道:“我們棄權吧。”
水清漪搖頭道:“大家都去,我不能例外。”說罷,水清漪帶着落霞去了冰河。
而前方不遠處,安樂菁在四處搜尋。
水清漪看着屬於她找果子的那一片範圍,微眯了眸眼,讓落霞在岸邊等着。若是有事,她立即去尋龍幽。
落霞不放心,卻又無奈,這是規則!
水清漪不等落霞開口,便去了冰河中間,看着冰面上的倒影,腳下打滑,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她若跌一跤不妨事,重要的是她有身孕,孩子不能出意外。
水清漪看了一眼圖紙,向前走了一步,驀地,腳下一滑。水清漪驟然停下腳步,穩住了身形。看着岸上的落霞,讓她去拿一件粗布衣裳過來,隨後拿着剪刀剪下兩個衣袖,套着繡花鞋打了個結,踩在光滑的冰面上,便沒有再打滑。
驀地,看着前方有人掀開冰面上的積雪,尋到了果子,水清漪也不再耽擱,按照提示尋找。
倏然,水清漪聽到開裂的聲音,擡頭看去,只見不遠處的冰面裂開一條縫隙。
水清漪心一沉,便瞧見那些世家小姐全都已經撤了回去。
“郡主,您快回來!冰裂了!”落霞焦急的大喊,嗓音嘶啞帶着顫音,顯露出她心底的懼意。
水清漪轉身便跑,耳畔忽然傳來一聲叫喊:“郡主,將手給我,快點走!”
水清漪轉頭,便看見安樂菁。她面色慘白,不由分說的拉着她的手,悶頭向前衝。
水清漪看着安樂菁沒有回頭往前跑,將她往一邊帶,而那邊正是靠近裂縫。若是她遲上片刻,便會掉下去。
“啊——”
安樂菁忽然滑到,整個人朝岸邊衝滑過去,而她摔倒的時候,卻是下意識的將水清漪朝後推了一下。
水清漪身子朝後倒去,眼見着腳要踩在裂縫上。便見一道白光如電般掠至身旁,腰間一緊,撞進了一個熟悉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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