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妖,既然來了,就不要走了吧。”
黃泉老妖剛衝出門外就聽到了這個聲音,明朗的夜空被各色仙器劃破,不多時十數人停留在上空,將黃泉老妖團團圍住。院外還有諸多澤國府的人,均遠遠站在屋頂圍觀。
“破蒼派?”黃泉老妖冷眼看着帶頭那人,那人看來三十多歲年紀,臉色紅潤,卻已經是滿頭白髮,腳下踩着一隻青色巨鼎。
“伏魔鼎,姬騰!”黃泉老妖臉色更加陰沉:“你既然還活着,那是練成紫爐手了。”姬騰呵呵笑道:“僥倖僥倖,你若是沒受傷,我定然攔不住你,不過聽說你從東始淵存活下來,功力就不到原來一成了吧。”黃泉老妖眼睛一翻道:“廢話少說,你到底想怎樣。”
姬騰道:“交出神皇古卷,放你走。”說着看了眼黃泉老妖夾在肋下的項沐尋,黃泉老妖眼珠一轉,伸手在項沐尋懷中一摸,接着將項沐尋與紫皓蓉一同拋向姬騰:“給你。”說罷迅速抽身退去,姬騰接了二人放到地上道:“追。”黃泉老妖的動作他看的清清楚楚,但項沐尋知道自己懷中除了那件衣服什麼都沒有,不知黃泉老妖拿了什麼去。
衛柏熙趕來問道:“他把神皇古卷拿走了?”項沐尋疑惑道:“什麼神皇古卷。”衛柏熙眼神冰冷,道:“黃泉老妖從你懷中拿走的東西。”項沐尋道:“我懷裡什麼也沒有啊。”衛柏熙滿臉不耐之色,一腳將項沐尋踹開了,項沐尋驚疑不定,不明白爲什麼衛柏熙忽然變臉。
一旁衛柏桐趕來道:“看吧,我說當初直接拷打一番,現在被人拿走了。”衛柏熙怒道:“閉嘴,蠢貨。”衛柏桐咕噥兩聲,卻不敢反駁。
“她是誰?”衛柏桐忽然雙眼一亮,直盯着紫皓蓉,紫皓蓉只是冷眼看他,衛柏熙道:“這下破蒼派插手,我們是半點機會也沒有了。”頓了頓看看項沐尋道:“這兩人你處理掉。”衛柏桐聞言大喜:“三姐放心好了。”由於紫皓蓉一直都是以蒙面出現的,是以在場之人誰都不知道紫皓蓉就是大名鼎鼎的“蓉妖女”。
見衛柏熙等人漸漸走遠,衛柏桐嘿嘿一笑,將手下支開,緩步朝紫皓蓉走去。黃泉老妖的治療只讓紫皓蓉傷勢好了一成,勉強能站起來,與人戰鬥就不行了。眼見衛柏桐越走越近,紫皓蓉暗中攢了一股真氣,打算與他拼死一搏,正此時眼前卻出現了一個削瘦的身影。
項沐尋擋在紫皓蓉身前,緩緩道:“我不過是一個工具吧。”衛柏桐嗤笑道:“你這麼個廢物,還真以爲能得到三姐的賞識。”項沐尋心不斷下沉,皺着眉滿眼不解的看着衛柏桐,他更深層次的認識到了人性的險惡與奸詐,在他心中,衛柏熙比黃泉老妖險惡百倍。
“讓開。”衛柏桐站在項沐尋身前冷聲說道,項沐尋總覺得有愧於紫皓蓉,更何況見死不救會讓他良心不安。
身後紫皓蓉忽然輕聲道:“讓開吧,你打不過他的。”項沐尋搖頭道:“我們還能活嗎?”衛柏桐冷哼一聲,一拳打向項沐尋,項沐尋並不躲避,在衛柏桐出拳時他就將體內的唯一一絲真氣匯於右腳,一記鞭腿踢出。
“砰砰”兩聲,項沐尋被打的側飛出去,衛柏桐雖然擋了一記,卻也退了半步。
“你用一天時間練出了真氣?”呆了一陣衛柏桐駭然道。紫皓蓉聞言亦是一驚,望着項沐尋的眼神充滿不可思議。
項沐尋吐出一口血沫,搖搖晃晃的走到紫皓蓉身前道:“是又怎樣,你雖貴爲世子,卻連我這個廢物也不如,還有什麼臉面活在世......”
“啪”的一聲,衛柏桐一巴掌扇在項沐尋臉上,厲聲道:“我倒要看看,你這個廢物能比我活多久。”說着抽劍便朝項沐尋刺去,紫皓蓉上前揮刀格開,衛柏桐劍勢一變,反刺向紫皓蓉,紫皓蓉避之不及,被刺中右肋,當下血流如注,踉蹌着朝地上倒去。
“哼”衛柏桐接着又朝項沐尋刺去,項沐尋腦中昏沉,眼見就要被刺中胸口,這時一旁伸出一口方天重戟來,一下便將衛柏桐的劍打飛了。
衛柏桐又驚又怒,待看到面前這人長相時不禁道:“是你?”眼前這人一臉菜色,赫然就是經常被他手下欺負的衛通。
衛通“呸”地一聲,吐出一口唾沫道:“廢物,連老子一招都接不住。”衛柏桐聞言氣的臉色通紅,順手抓起掉在地上的劍朝衛通撲去,衛通暗自冷笑,單手持戟,巋然不動。
衛柏桐這一劍用了十成的力道,衛通暗叫道:“來得好”手中方天戟繞個半圓,迎上了衛柏桐這全力一劍。衛通手持的那支戟異常巨大,長約九尺,戟杆有手臂粗細,全體精鋼打鑄。
“砰”一聲,兩者一觸即分,兩人同時後退幾步,衛柏桐的劍雖然沒被打飛,但虎口卻被震裂,鮮血狂流。衛通叫道:“狗雜碎,今天算是給你個教訓,下次老子來的時候直接取你狗命。”說罷轉身躍上高牆,直朝府外奔去。衛柏桐看時只見地上空空如也,哪還有項沐尋與紫皓蓉的影子,當下便叫人朝府外追去。
衛通一路狂奔,由下水道出了城去,偷了一匹馬逃向山間,到得子時衛通已跑到一條江邊。此時江邊泊着一條小船,船上站着一人,赫然便是姜真。
見衛通上了船,姜真道:“他們兩個在裡面,不過那少女傷勢較重,你小心些吧。”衛通伏地一拜道:“多謝師傅。”姜真點點頭道:“我只能送你們到這裡了,多保重吧,記得我教給你的東西,雖然不多,但能讓你少走彎路。”衛通應是,又謝了幾謝,姜真看看天色道:“我得走了,你們到烏丹嶺就上岸,然後一路北上。”頓了頓道:“希望你們有實力回來。”
衛通笑道:“我會回來的。”姜真上岸騎了馬道:“我期待那一天,希望你不會讓凝妃失望。”說罷絕塵而去,衛通喃喃道:“柏凝,一定要等我啊。”
“小通,小通。”船艙內項沐尋忽然急聲大叫,衛通忙進倉去,只見紫皓蓉臉色慘白,船艙內到處是血。
“她是誰?”衛通問道,項沐尋道:“是紫皓蓉,先救救她吧。”衛通愣了愣,聳聳肩道:“你小子豔福不淺,怎麼救,這裡啥都沒有。”項沐尋摸出一個瓷瓶道:“這是那個人留給我的金瘡藥,說是很管用。”衛通笑道:“那趕緊給她敷啊,愣着幹什麼。”項沐尋臉上一紅,看看雙目緊閉的紫皓蓉道:“要不你來?”衛通忙擺手走出艙外道:“你來吧。”
項沐尋心中一跳,也顧不得許多,伸手便去解紫皓蓉的衣服,但雙手卻抖個不停,解了好幾次才解開,紫皓蓉身上有兩處傷口,一個在肋下,一個在腹部,項沐尋不得不解開她所有的衣服。白色的肚兜大半已染成紅色,項沐尋心跳驟然加快,但見傷口還在流血,忙將肚兜解開了,看着那雪白的胸脯和纖細的腰身,項沐尋只覺心血上涌,鼻孔竟然流出血來。項沐尋驚了一驚,忙將鼻子胡亂抹了幾把,心道:“要是讓小通看見人可丟大了。”
紫皓蓉肋上傷口約有一寸,但卻很深,項沐尋輕輕摸了摸傷口,卻覺紫皓蓉身子微微顫抖,擡頭看去,只間紫皓蓉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雙眼微睜,嬌豔欲滴,臉上便如塗了胭脂一般。項沐尋愣了愣,揮着手中的藥瓶慌忙道:“我,我是給你治傷的。”
紫皓蓉臉色愈紅,閉了眼道:“那你還不快些。”“哦”項沐尋反應過來,忙將手中的藥粉朝傷口倒去,由於他手抖個不停,藥撒的倒是很均勻,那金創藥也確非凡品,撒上去不久傷口便結了痂,最後項沐尋簡單的包紮了一下,爲紫皓蓉穿好了衣服,便急忙出倉去了。
船頭上,衛通回過頭,只見項沐尋正趴在船邊洗臉,不由哈哈笑道:“項大俠,流鼻血了吧。”項沐尋看他一眼道:“你以爲誰都像你一樣......”話未說完鼻間又流下兩行血來,項沐尋忙又趴在船邊洗臉,衛通只是捧腹大笑,差點栽進江中。
汜江是中州最長的一條江,直通往東海,到了寅時河道變窄,水流湍急,衛通道:“這是到上石峽了,得小心點,咱倆一起掌舵。”這時江水拍打兩岸,巨大的波濤聲迴盪在峽谷,衛通看看艙內道:“你說你看了她的清白之軀,她會不會殺了你。”項沐尋搖頭道:“我哪知道,但願不要。”衛通沉默一陣道:“魔道之人行事狠辣,萬一這娘們激動起來,咱可招架不住。”
項沐尋道:“那怎麼辦,我不忍心見死不救的。”衛通搖頭道:“待她傷好的差不多了,就送她上岸吧。”項沐尋道:“萬一她被人追殺呢?”衛通笑道:“那要不就請我們項大俠當個護花使者,送她回魔道老家吧。”項沐尋皺皺眉,思慮一陣道:“還有多長時間能到烏丹嶺?”衛通道:“大概,還得兩三天吧。”項沐尋道:“那我們把船留給她,她還受有內傷。”
衛通拍拍項沐尋的肩道:“項大俠果然宅心仁厚,不知道你的仙女姐姐聽過後會作何感想。”項沐尋心中一驚,沉默一陣道:“剛纔救我們的人是誰?”“姜真。”“姜真是誰?”“我師父。”“你師父?”
衛通點頭道:“今天才拜的,他是當今昏君的帶刀侍衛。”項沐尋訝然道:“你人緣這麼好?”衛通神色一黯道:“是凝妃人緣好。”項沐尋見他神色不對,未敢再問,過了陣衛通才道:“我父母就是府內的僕人,所以我生下來就是僕人,柏凝是和我同一天生的,老夫人說我和柏凝有緣,就讓我做了柏凝的書童。我和她一起識字,一起讀書,她很聰明,也很美,十歲的時候就學通了易理,會算命,會看相。”說到這衛通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那時候我們經常偷偷跑出去玩,每次都弄的很髒,回來就一起受罰,但我們都很高興。直到十四歲那年,七月七日晚上,她說要和我一起去葡萄樹下聽牛郎織女說話,我就和她去了。那天她對我說了很多話,跟我講了許多故事,然後忽然問我:‘如果我不是郡主,你願意娶我嗎?’我當時高興極了,當然說願意。”
“然後她又問我:‘假如有一天我被迫嫁了別人,你會把我搶回來嗎?’我說道:‘就是當今皇帝娶了你,我也要把你奪回來。’沒想到她呆了呆道:‘你什麼時候也會算命了,要娶我的,就是當今聖上。’我當時就傻在那裡了,她在我懷中哭了好久,讓我帶她去雲路,去苗疆,但歸玄帝國何等浩大,我們又怎麼能逃出去。”
“最後要離開的時候,我們碰到了衛柏桐。”說到這衛通神色激動,悲憤異常,項沐尋愕然看着他,衛通恨道:“這雜碎給衛浩陽告了密,衛浩陽本來要將我處死,我爹孃爲救我向衛浩陽求情,結果衛浩陽那老狗說他們管教不方,將他二老都殺害了。”
衛通平復了情緒,繼續道:“後來柏凝以死相*,那老狗才算放過了我,讓我去費老頭那做工,但每天還要受衛柏桐手下那幾條狗的欺負,爲了讓他們不疑我有謀反之心,我只好裝個一臉菜樣,讓他們欺負,再後來你就來了。”
項沐尋拍拍他的肩,兩人均沉默不語。不久天際開始泛白,眼前大江豁然開闊,江面上漸漸升起萬丈光芒,照的江面一片通紅。
項沐尋道:”你看這日出多漂亮。”衛通道:“你就不能找點有新意的話題。”項沐尋大感無趣,回頭一看,卻見紫皓蓉不知何時已站在身後,看着江面發呆。
“呃,你醒了?”項沐尋問道,紫皓蓉聞言回過神來,臉上微微一紅,點頭道:“謝謝你了。”項沐尋亦是尷尬無比,忽然拉着衛通道:“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好兄弟,衛通。”衛通朝她抱拳道:“久聞蓉......仙女大名,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紫皓蓉道:“你還是叫我妖女的好。”衛通乾笑兩聲,專心看日出了。
紫皓蓉道:“到了前面,你們便放我下去吧。”項沐尋道:“但你的傷還沒好,萬一,萬一碰上壞人......”紫皓蓉淡笑道:“我就是個壞人,誰敢碰我,更何況,你們不是怕我殺了你們麼,我早點下去,你們也好安心。”項沐尋與衛通對望一眼,敢情是剛纔兩人的對話她全聽到了。
項沐尋問道:“那你想不想殺我們。”紫皓蓉靠在船艙旁道:“要是我救了你的命,你會不會殺我呢?”項沐尋道:“當然不會,可是......”“可是我是妖女對不對?”紫皓蓉冷冷盯着項沐尋道:“並非所有魔道人都是忘恩負義之輩,我覺得那個叫衛柏熙的女人更可惡。”項沐尋呆了呆,點頭稱是。
此時江上船隻漸漸多了起來,不多時岸邊便人潮涌涌,看樣子是到了某個鎮子上,岸邊還泊着許多船隻,衛通正欲靠岸,卻聽紫皓蓉急叫道:“不要停,繼續走。”衛通不明所以,還是照做了。
“怎麼了?”項沐尋扭頭問道,卻見紫皓蓉已經躲進船艙,船又行了一陣,過了鎮子。紫皓蓉才道:“我看見我師叔了。”項沐尋道:“那不是很好嗎,他會保護你的。”卻聽裡面紫皓蓉一陣沉默,沒有說話。衛通朝項沐尋使個眼色,叫他進去看看。
項沐尋略一猶豫,進了艙。卻見艙內紫皓蓉靠着艙壁,眼中淚光閃動。項沐尋問道:“你,怎麼了,不想見你師叔嗎?”紫皓蓉怔怔看着項沐尋道:“你是我長大以來,見過的最好的一個人,你不知道西魔城有多黑暗,那裡每個人都自私自利,每天都要勾心鬥角的算計別人,沒一個人可以相信,每時每刻都要提心吊膽的度過。我能成爲紫衣弟子,不光是靠實力。”
紫皓蓉抱着膝道:“我十歲的時候,爹媽被西魔城城主殺死了,我爲了報仇加入西魔城,每天勤奮習武,到十六歲也不過是個黃衣弟子,也就是十六歲那年,我與同門出去執行任務,就是我那個師叔帶領的,他叫木鴻,那次所有黃衣弟子都死了,只剩我和他,我受了傷,他就趁機將我,將我......”紫皓蓉哽咽着,項沐尋渾身一震,似乎已經猜到了什麼。
紫皓蓉接着道:“他說只要我跟着他,就能讓我升到紫衣弟子。”說到這紫皓蓉神色漠然,項沐尋一陣沉默,道:“報仇有很多種方法的。”“但這是最快的一種。”紫皓蓉說道:“我只是個平凡的農家女,沒有別的方法變得更強。”項沐尋長嘆一聲,嘆聲充滿無奈和憐憫。
紫皓蓉見狀道:“是不是覺得我很髒。”項沐尋搖頭道:“只要心裡乾淨,就沒有髒的說法。”紫皓蓉輕笑道:“你雖然年齡不大,懂得倒是很多呢。”項沐尋笑了笑,心中卻浮現出施嫙婼的容貌。紫皓蓉雙眼一擡道:“他追來了。”
“你師叔?”
紫皓蓉點點頭,一臉平靜的看着項沐尋道:“你是個好人。”項沐尋聞言呆了呆,接着連連搖頭:“我不是好人,但我想做個好人。”說罷低着頭不敢看紫皓蓉。紫皓蓉咯咯一笑,眼中卻露出無限哀傷,喃喃道:“希望你能一直做個好人。”
“我要走了。”紫皓蓉緩緩起身,朝船艙外走去,項沐尋正要跟上去,紫皓蓉卻忽然回頭道:“你不要出來。”說罷出了艙去,不久衛通也走了進來道:“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