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關中的百姓早已知道關外發生了什麼,紛紛駐足道旁或好奇或敬仰地注視着三人,燕天明習慣了冷眼,被這些情緒複雜但卻一定沒有惡意的目光弄得渾身不自在,趕緊加快了步伐,和洪舒兩人左拐右拐進入了一條狹窄的巷弄,這才甩脫了一干夾道歡迎的百姓。
“突然發現,太出名也不是什麼好事。”燕天明抓緊剛纔差點被熱情的百姓們扯掉的行囊,苦笑不已。
洪厚材哈哈一笑,拍了拍燕天明肩膀,打趣道:“說不定你以後繼承燕家家主之位的時候比這更甚,十五萬兵士的注目,想想就讓人膽寒。”
燕天明哈了一聲,無奈笑道:“我不會繼承燕家家主之位,繼承家主之位起碼要是洛軍中的將領,家主之位大概會傳給我二弟吧。”
洪厚材一愣,“你的起步的確是低了點,就算現在才入伍,沒有軍功也難以上位,不過戰爭將至,這些事都說不準。”
燕天明搖了搖頭,不欲在這個問題上多談。
洪厚材拍了拍燕天明肩膀,嘆道:“你要做什麼無所謂,記得我們的交易就行了。”
“不會忘的。”
“如此便好,這裡人多眼雜,我先走一步。”洪厚材不再多言,幾個起落消失在樓宇間。
舒天恆咳嗽兩聲,笑道:“原本我以爲作出那幅軍貼的燕家長子不過是沽名釣譽之輩,現在看來,倒是很有幾分風采,不說你殺徐黑虎的事蹟,單單說你潛龍榜第三的位置,便是實至名歸,燕兄,你前途不可限量。”
燕天明呵呵一笑,拱手道:“承你吉言。”
舒天恆擺了擺手,示意不需如此客套,再道:“其實你的《軍貼》和《霸亂貼》我們書府都有摹本,我也曾觀賞過,的確是符合古時狂草大家張迅對狂草的點評,當得起‘金戈落筆燃烽火,旌旗獵獵起狼煙’的評語,端的是好貼,連我們書府筆院的院主也讚不絕口,燕兄,你的筆法是無師自通的嗎?”
燕天明搖頭笑道:“我師從關山雲。”
舒天恆一驚,異道:“關大家,沒想到你竟然是關大家的弟子,關大家是我書府的客卿,這麼說來燕兄與我書府還有一段香火情。”
燕天明一愣,這件事他倒是不知道。
“原來燕兄是關大家的弟子,寫出那兩幅貼也不出奇了。”舒天恆嘖嘖感嘆。
燕天明撓了撓頭,尷尬道:“其實嘛,我在寫那兩幅貼的時候還沒有拜關老頭爲師。”
舒天恆目光一瞪,“那麼說那兩幅貼還是你自己琢磨出來的了。”
燕天明點頭。
舒天恆大爲讚歎,笑道:“原來燕兄果然天縱奇才,假以時日必能成爲大家。”
燕天明被他一通吹捧,大爲赧顏,“舒兄莫說這等話,真讓小弟好生羞煞。”
舒天恆誠懇道:“我不是吹捧,而是真的覺得你的確有這個潛質與天賦,世人皆知我東南文興,文壇這些年來卻漸趨頹勢,以燕兄的潛質,十年之內恐怕就能成爲東南文壇大家之一,對官途也是極爲有利的臂助。”
燕天明微微有些詫異,不過沒說什麼。
舒天恆咳嗽兩聲,從懷裡摸出一張皺巴巴的青紙,放入燕天明手中,道:“這是我書府的請柬,書府內院弟子每五年可獲得一張書府請柬,可以請任何人去書府作客,在書府的墨香閣閱書三日,燕兄,這張請柬就給你了,記得要來。”
“舒兄,這份禮有些重,”燕天明想要將請柬遞迴給舒天恆,舒天恆按住他的手,笑道:“你拿着便是,反正我拿着也沒什麼用,而且我墨香閣裡除了詩詞歌賦之外,還有武學秘籍,對你三年多後的天武試有莫大幫助,你就不要推辭了。”
“天武試,那是什麼?”燕天明一愣。
“你竟然不知道,”舒天恆也是一愣,隨即想到了什麼,輕聲一笑,“無妨,等你到書府作客後我再告訴你。”
燕天明無奈了,這不是逼他去嗎。
舒天恆看穿燕天明想法,也不說破,笑道:“既然如此,我們書府再見吧。”
舒天恆說走就走,不給燕天明回答的機會,身影一虛已然離開,徒留燕天明在原地愣神發呆。
燕天明撓撓頭,將書府請柬仔細收好,邁步離開這條巷弄。
把這件事幾下,現在要去找納蘭兩兄弟,有些事情要吩咐,有些後手要埋下。
……
納蘭曳煙和納蘭桂寒策馬進入淮水關,納蘭桂寒好奇地四處張望,喃喃道:“這就是洪國啊,淮水關看上去比楚原關差多了,對了哥哥,你說那淮水關上怎麼學楚原關掛了兩顆頭顱呢?”
納蘭曳煙眼角抽了抽,語氣裡流露出一絲復仇的快意,恨恨道:“那是徐黑虎和許藏的頭顱,那燕家長子把他們從乾國摘了下來一路帶回洪國,幹得真好,我們沒有跟錯人。”
納蘭桂寒嚇得差點沒有抓住繮繩,結結巴巴道:“黑、黑虎將軍和許藏將軍的頭、頭顱?”
“沒錯,這兩人是乾國軍界的兩位大人物,嘿嘿,乾帝老兒這下還不斷了左膀右臂,當真是快哉!”納蘭曳煙興奮不已,恨不得放聲歡呼。
納蘭桂寒不敢接話了,他對哥哥一直以來的復仇之心難以理解,在他看來乾帝是一國之君,怎麼可能復仇,而且他們畢竟是乾國人,向乾帝復仇,這樣豈不是賣國?
況且一國之君本來就可以對他的人民生殺予奪,不是嗎?
只是他向來聽哥哥的話,從不反駁。
這就是納蘭桂寒的想法。
納蘭曳煙握緊拳頭,回首望向乾國的方向,兇光在微眯眼中流淌,他輕聲道:“等着吧,乾帝老兒,我一定讓你國破人亡!”
納蘭桂寒張了張口,不知道說什麼好。
兩人沒有注意,在他們身側走過一個負刀男子,這名男子一身公子打扮,手一直按在金紋黑鞘的刀柄,左顧右盼像是在尋找什麼。
男子緩步而行,一邊走一邊喃喃自言自語道:“果然在淮水關等你是沒有錯的,你去哪裡了呢?不要和我捉迷藏,等老子找到你,咱們繼續完成那場決鬥,這次我絕對不會被你的把戲嚇到……”
顧獨邪摸着下巴,神色陰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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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天明在巷弄間左拐右轉,想要走上大路去找納蘭兩兄弟。
一個聲音響起,喊住了他。
“燕天明?”
一名戴着兜帽的男子一瘸一拐地走進這條巷子,兜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另外一半也處於陰影中,燕天明看不清此人長相,但注意到他一邊衣袖空空蕩蕩的,是一個獨臂人。
燕天明有些警惕,冷聲問道:“你是何人?”
獨臂人頓住腳步,掀開兜帽,露出一張疤痕交錯的醜陋臉龐,低聲道:“我是王麒,我專程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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