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猿大部分時候都在野外遠遠跟着燕天明,而並非貼身緊跟。
燕天明在山林間跋涉的時候,蒼猿便會出現指導他妖族修行。
燕天明在三疊瀑下形成了自己的妖族體魄,達到了妖族修行中的第二個境界——妖體。從蒼猿的比劃中,燕天明終於知道妖族的修行體系是怎樣的。
妖族修煉分爲九個境界,前六個分別是啓智、妖體、妖魄、妖兵、化形、神通,後三個蒼猿並沒有告訴燕天明。經過了解,燕天明總算知道巨漢熊二呼是化形的妖族,離神通還差着一些距離。
由於他的血脈在妖族中十分高貴,體魄強度大幅增加,光是憑藉着體魄都能和內固境一戰,若是再加上內力,二品內固都奈何不了他,要知道二品內固已經處於了內固境的巔峰階段,寒夔龍也不過是一品內固,已經讓煉氣高手不敢攖其鋒芒,而燕天明雖然達到了二品內固的實力,但是境界還是筋膜境,代表燕天明的實力還有很大的上升空間,很有可能超過寒夔龍。
這些天燕天明進城的時候蒼猿就躲到山林裡,有自己的獨特方法追蹤燕天明,反正不管燕天明跑到哪裡,蒼猿都能找到。
轉眼已經是六月份,不知不覺燕天明已經離家半年了,半年裡他的實力飛速上升,在江湖裡也開始慢慢聲名鵲起,戰雨冷鋒的傳言傳到東南江湖上,頓時是一片叫好聲,可以說燕天明的名聲已經完全扭轉成好的了。有些時候走在大街上,都能被一些江湖人認出來。
這半年來洪國和乾國各自有頻繁的軍馬調動,軍士不斷向着邊境靠攏和調整,朝堂之上不復往日的平靜,也是鬥爭紛呈,聽聞乾國那邊百官聯名上書彈劾李東湖,李東湖被迫辭官,大相國之位空懸,而楚州統帥換了一名乾國老將。
燕天明也知道了最近三百騎出洛的事情,頓時心下感動不已,也振奮不已,他知道這是爹爹和爺爺在爲他出頭,也表明了燕家的態度——不再安分下去,大戰在即,若是再有人敢挑釁燕家,絕對會承受燕家的怒火。雖然這以即將到來的戰爭爲籌碼向洪國提條件,但是洪國這邊還是得捏着鼻子忍了,還要對燕家破壞軍紀的行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忍氣吞聲。
這一場戰爭風雨欲來,洪國勢弱,要怎樣才能破局?
其實對燕天明來說,這場將要到來的戰爭輸贏無所謂,重要的是要保住燕家,所以在這場戰爭前他就必須要先獲得足夠的籌碼,楚州地圖是一個、現在的實力是一個、身後跟着的蒼猿是一個、在朝中埋下的後手是一個……
還有三皇子對他們燕家做的事,他不會忘掉,等着秋後算賬呢。
燕天明在江州的經歷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這無疑增加了他的籌碼,接下來他要去洪州一趟,看看納蘭兩兄弟,還有自己的妹妹。
若是有機會,他也會毫不猶豫把曾經打傷過依依的黃子鬆殺了。
不過在出發到洪州之前,燕天明要先去看一個人。
葉碧樹。
葉碧樹住在甘祿郡甘露城,雖然家道中落,偌大一個老宅裡只住着她們母女兩人和寥寥的婢女,但是隨着葉碧樹才名遠播,登門求親的人也絡繹不絕起來,偶爾葉碧樹會在甘露城的樂坊中唱一曲,回來時便有許多人堵在宅子前,門庭若市。
今日也是如此,葉碧樹在樂坊中和坊主同臺奏曲,吸引了甘露城中無數富商才子前去觀賞,場面十分火爆。演奏完後,葉碧樹領了二十兩的工錢,然後便撐着小傘從樂坊的後門離開了。
她和樂坊有過協議,奏一曲只要付二十兩紋銀,對樂坊來說只是毛毛雨,但對她來說,就是一家人一個多月的生活費用,她將錢袋抓的緊緊的,生怕丟了一樣。
演奏一曲便有二十兩銀子,看起來是個美差事,但是葉碧樹很不喜歡拋頭露面,而且演奏時有些富商總會動手動腳,讓她十分惱怒,所以只有在錢財花完了之後纔會去樂坊表演。
長街上落着小雨,雨滴拍打在青石板上,葉碧樹撐傘緩行,眉頭憂鬱地微皺彷彿有心事,繡花鞋踩在水泊了,有着些微的涼意透過鞋底,讓她有些冷。
回到宅子前,果然有許多人已經撐着紙傘等在門前了,一些事媒人,還有一些是親自上門求親的富商。
葉碧樹見狀只得低頭站在一旁,心裡多是無奈和蒼涼。像她這樣無依無靠又美名遠播的女子,找個好歸宿是世人理所當然認爲的選擇,她沒有任何勢力,只有被別人不斷求親,曾經拒絕了一個富商,他還說些難聽的話,讓葉碧樹好生難過。
她不過就是不想嫁人,怎麼就被人說是立牌坊呢?
就連母親也開始勸他嫁人,若是嫁給某個富商作小妾,那就不愁吃穿了。
她不是秦瀟瀟,沒有大皇子的名字罩着,所以來求親的人幾乎踏破門檻,而她只能選擇避而不見。
這個世道,女子最無選擇。
葉碧樹根本不想嫁人,至少不想嫁給除了燕天明以外的人。
雨水在紙傘邊緣滴落,葉碧樹眉間凝聚着淡淡的清愁,猶如丁香般憂鬱。
自己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呢?
好像就是爹爹死後,甘露城中的地頭蛇家族的紈絝想要將她娶回去作第十三房小妾,而家裡面沒有人敢爲她出頭,以前一向開朗的她哭得撕心裂肺,彷彿天塌了一般。
然後她的面前就出現了燕天明那單薄的背影,遮住了那名紈絝醜陋的嘴臉,彷彿遮住了險惡的現實一樣。
那個背影雖然單薄,但在她眼裡,頂天立地。
她知道,其實燕天明一直想用自己的方式爲家族爭光,保護他的親人和朋友,只是不理解的人太多,這世道太殘酷,才讓他一直碌碌無爲,也消磨了他的銳氣,直到金秋宴上,他才變了。
她知道,燕天明其實一直擔負着許多的責任,最讓她着迷的,就是燕天明身上的責任感,對親人和朋友的責任感。
與這個薄情的世道,差了太多。
只是……他已經有愛的人了。
葉碧樹撐着紙傘,心裡悶悶的彷彿塞了一塊石頭,很難受,很發堵。
她呆呆地看着門前求親的人,嘆了一口氣。
葉碧樹沒有發現,在另外一條巷子裡,有一名戴着蓑笠的白衣男子一直盯着她,將她眉間的憂愁都刻入了心底。
燕天明不是傻子,知道葉碧樹對他的心,但是他的心裡已經裝了兩個人了,他不是一個濫情的人,他沒辦法對葉碧樹作出什麼承諾,他甚至不知道在即將到來的戰爭中自己能不能活下來。
所以,就這樣吧。
我們青梅竹馬,曾經一起嬉笑於鄉間田壟,只是緣分太淺,只好陌路,不要心傷,不要哭,只是如果還能如當初,依舊是塵土。
燕天明轉身離去。
他只想來看看葉碧樹,看完了,也該走了。
雨幕有些朦朧,葉碧樹恍若所覺,目光轉向那條巷子,只看到一個朦朧的背影漸漸遠去,消失在視線裡。
她的心突然空了一塊,彷彿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
但是她卻不知道這是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