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麓大陣深處,英顓端坐於此,他身上的黑火飄搖不已,而在火芒融煉之下,面前的那些寶材已然凝聚成了一團,並在逐漸蛻變出一個挺拔的人形形影。
通往上境之路並不是只有一條,無數修道人懷抱着問道之心前赴後繼,反覆嘗試,並在前人立下的基礎之上繼續向上邁進,纔有了各種道路可供追尋。
只是這等去往上境之門,通常只有一次機會。
所以若不是對自身抱有極大自信,或者真正天資卓絕之輩,大多數人都只能是順着前人之法而行,因爲自行開闢道路所要付出代價實在太大了,要是成了還好說,若是不成,那就是道業終了。
可是在這裡卻不同,因爲來到此間的只是映身,那就意味着可以多一次嘗試的機會了,有許多不成熟的想法可以剔去瑕疵,化去雜質,雕琢得比原先更爲成熟穩定。
英顓看向了大道之章中張御立下的章印,這次攀道,他決定不用張御所立下的章印,不過這些章印並不是沒有意義的,也是在一定程度上給了他參鑑。
不過不用這等章印,那麼有一個最大的問題需要解決,修道人若追逐上層境界,那必須要有一個攀道之梯。
張御是靠大道之印,而他立下的章印等若給了後人一個往上攀登機會,沒有了章印不止是沒有法門可供參鑑,也同時失去了攀至上境的途徑。這也是爲什麼真修藉助大混沌相對容易邁去之故,因爲這既可向大混沌求取力量,又可借其攀登向上。
但是每一個人都是不同的,對於大混沌的承受也是不同的,大部分真修在準備破開上境之前,都是經歷了漫長的修行,而真法的修行必然是和心性有關的,早是打磨的異常堅韌了,所以其中有不少人能成功進入上境。
可大混沌的影響也不可避免,比如有些人偏好和或者性格缺陷一面會被無限放大,比如有些人性情由此發生了轉變,並且可能還有一些目前無法完全明瞭的後患存在着。
但也有一些人卻不是如此,他們近乎剔除了大混沌對自己帶來的影響。
凡是到了破開上境的修爲,並且立下足夠功數之人,都可以在訓天道章之上尋到前人留下的一些記載和經驗,那上面就有逐去大混沌侵染之法。
這法門也有“真去”、“假去”的分別,真去則是借而不沾,得而復棄,而假去則是猶存在身,置之不取。
也就是說,真去可以蔽絕大混沌,而假去就是譬若無有,只是我不見則不染。
可“假去”看着終究沒有解決問題,但時時考驗,說不定什麼時候出了紕漏了,並且很可能影響後續修行,唯有“真去”方纔是能免卻後患。
可是這些東西是沒有辦法光用言語來描述的,而且每一個人都是不同的,適用某人之法,不見得適應另一個人。
而他則是想到了一個辦法,他以自身獨特的“命火”塑造出另一個自己,因爲功法的特殊所在,所以他們兩者可以說是一體的,但也是相互獨存的。
等到真正開始攀登上境時,他會借用大混沌爲攀道之梯,使得大混沌之力融入身軀之中,隨後藉此力往上境而去,在破境之後再斬殺此身,進而剝去大混沌之侵染。
不過這只是他的設想,雖爲此也做了一定準備,可並無有十足把握,破境之法也從來沒有一定可能成功的,哪怕是同一個人,使動同一種法門,可能結果都會有所不同。
即便不能成功,他也不會因此而放棄此路,而是會在改進之後,在天夏繼續再做一次嘗試。
此刻隨着他的命火祭煉,面前被塑造形影逐漸變得清晰起來,此形影雖然面目衣着與他幾乎一樣,可卻是遠比他自己小的多,看上去像是一個一尺高下的娃娃。這只是用來斬卻沾染之身的,所以大小無關緊要。
而隨着命火逐漸,面前這個不大的自己忽然睜開了雙眼,露出了一對猩紅的眼眸。
英顓與之靜靜對視着,身上的黑火向兩邊分開,將自身與之都圍在了一個火圈之內,現在該做的準備都差不多準備好了,下來可以試着邁出那一步了。
此刻的城域之上,朱宗護和陰奐庭等人正在環廳之中議事。
陰奐庭道:“宗護,目前所有外甲都是擇合適之人披戴了,但是運煉靈性也不是簡單之事,還需要一段時日,目前僅有三人激發出了靈性。”
即便許多不曾重新獲得修爲的玄修對神異力量再是熟悉,想要在短短時間運煉外甲也確實也不簡單,想要將所有的外甲披上,陰奐庭估計至少需要一年時間纔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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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現在有了三人,再加上原來採購到的外甲已有兩人披上,城域之中已然是擁有五名造物煉士了,多少也是有一點守備力量了。
但造物煉士其實是依靠彌補質的不足,遇上高明的對手時,稀少的數量並無法起到太大作用,所以真正戰鬥起來,主要還是需依靠姚貞君,其餘人只是負責爲她分攤壓力。
朱宗護正要說什麼時,外面飛來了一道靈性符書,王治道伸手拿來看了看,擡起頭時,神情已是一片肅然,道:“宗護,陰先生,浮標探得有上層力量朝我們,震動前所未有的劇烈,當是不止一股。”
朱宗護看向外面,道:“看來我這位叔祖沒什麼耐心了。”他對着陰奐庭道:“陰先生,要拜託諸位了。”
陰先生認真點頭道:“宗護放心,我們已是做好充足準備了。”
天穹之上,李梢與三名造物煉士正急速飛渡,他也是看到了路上那些浮標,卻只是冷嗤一聲,在逐漸眠麓城域後,他身影一頓,擡起手來,而背後的造物煉士也是一同停下。
他沒有身着修道人的服飾,而是與那些造物煉士一般,俱是身披着罩衣,只是身上並沒有那些淡藍色的靈性光芒,只有澎湃的法力。
他遠遠看着城域之外的陣氣,久遠的記憶浮現了出來,自語道:“原來是陣禁……”
身後一名造物煉士出聲道:“李上師,那些天人聽說許多都是走上了修道之路,還和一些宗派有牽連,佈下陣勢也不奇怪。”
李梢搖了搖頭,道:“修道早就不合時宜了。修道宗派早被我們驅逐出了地陸中心,別看一些大派還躲在天外,可那只是苟延殘喘,破落也是早晚之事。”
當年他只是一個宗門長老的後輩,不過四五歲大小,自被打破山門之後,就被昊族捉了去,與諸多未曾成年的弟子一起,被灌輸各種效忠昊族的理念。
昊族的舉動是成功的。如今的他,恨不得自己從沒學過修道道法,但是昊族要求他如此,故是他憑藉着一心爲昊族效忠的狂熱執念,迫使他自己拼命學道。
他的天資確實極好,不負期望突破了那一層界限。然而他認爲自己的成功是來自於對昊族的忠誠,這等感覺深深植入了他的骨血之中,自此之後他就一直爲昊族拼死效命。
數百年四處征戰,他破滅了大小宗派足有數十個。他始終堅定的認爲,道機變化之後道法不可能再度昌盛,未來是造物的盛世,昊族纔是最強大的種族。
那名造物煉士道:“李上師,我們要試着攻擊此陣麼?”
李梢道:“既然來了,那自然要試上一試,不過你們不要大意,來時宋參議和我說了,眠麓城域很可能得了長老團和烈王的襄助,裡面的隱藏着什麼力量我們暫還不得知曉。”
三名造物煉士都是應聲稱是。
李梢看向前方,道:“你們幫我掠陣。”
他身上的法力動盪起來,氣息於瞬間籠罩數千裡,同時他伸手作勢,向前虛虛一抓,天穹上方頓時出現一團厚重雲煙,帶着隆隆之聲往下墜落。
城域之中衆人立刻發現了不對,他們擡頭看去,就見天穹之上有一隻純粹由雲霧凝成的巨手掌正在逐漸成型,其五指張開,幾乎遮蔽了頂上的視線,此刻正似緩實快的拍落下來。
不去談這雲煙巨掌之中所蘊含的力量,光這副景象就充滿了令人心神爲之震動的壓迫感,令人想起幾是無可抵擋的天地自然之威。
可是就在那雲煙手掌幾乎就像是要落到諸人頭頂上的時候,一道柔和光芒閃耀出來,就像是雲破光出,雨後晴照,這巨大手掌之中頓時出現無數細碎漏洞。
隨着漏洞的在不斷增多,巨大手掌開始變得散亂破碎,最後幾是成了一縷縷散碎稀疏的雲氣,只能勉強看出原來的形狀了,而在將將落在城域之上時,其與大陣只是微微一觸,便被轟然撞散了無數飄渺雲氣。
李梢凝神看着那方纔綻放出來的光芒,他冷靜言道:“看來馮治道上次來此時遇到的就是這個敵人了。”
“李上師,那是什麼?”旁側造物煉士感受到了那光芒格外與衆不同,不是他們以前見過的任何一種法力變化。
“劍氣。”
李梢聲音凝重道:“這是宗派之中一種擅長御使劍器的修士,非常少見……咦?”說到這裡,他神情忽然一變,喝道:“快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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