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是過去半日後,四方陣機好似翻沸滾熱之水,一起涌涌動盪了起來,那積蓄的陣力越攀越高,一股強橫之力橫於天中,仿若江河倒傾,山嶽壓頂,給人予以無盡沉重的壓力。
曾道人因爲了解陣機,自己感應又強,被此陣力壓在頭上,感覺自身氣息頓抑,好似深負重物。
因爲那些積蓄的力量此刻實在是太龐大了,龐大到了讓他心神爲之戰慄的地步了,加之他此刻也是愈發看不透陣機變化了,故他忍不住開口言道:“林長老,莫非還沒有運轉妥當麼?”
林老道回過頭來,笑着回言道:“快了,快了。”
曾道人不知爲何,覺得他的笑容帶着一絲別樣的意味,看起有幾分詭異,而且此刻周圍的氣氛也是越來越是壓抑,總感覺心裡有些不安。
他略作思索,對身旁造物煉士言道:“請去告知熹王一聲,就言我以爲眼下陣力積蓄已是足夠,但是林長老卻是遲遲不願放出力量,我以爲林長老太過託大了,再如此下去,或可能會自行崩毀陣機,導致前功盡棄。”
造物煉士立刻就此向王舟之內傳訊。
林老道在臺座之上也是聽到了這句話,笑了一笑,陣法運煉到這一步,已經沒有辦法阻擋了,而且此刻這些人還不曾發現,就在十來呼吸之前,陣門與陣門已是相互封禁,任何靈訊已是傳不到王舟之內了。
不止是這樣,利用移方圭板之中的元儀,他把天機感應也是一併遮蔽掉了,少數修道人根本無法憑藉感應察覺出什麼來。
他此刻仰觀星空,抓拿圭板,將之輕輕擡起。
曾道人心中一緊張,此時此刻,他忽然感受到一股莫大警兆傳來,刺得他幾乎是心血衝上腦顱。
而這個時候,不僅僅是他,那些被遮蔽感應的修道人也是察覺到一絲不對了,但是他們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何方。
曾道人捂着發脹的眉心,這時盯向了林老道手中的圭板,他此刻敢以肯定,此陣機一定有問題,他伸出手,試圖阻止,然而這已經來不及了。
隨着林老道手中那一面圭板向下一個揮落,剎那間,彷彿是天搖地動,身處大陣之內的衆人只感覺一陣頭暈目眩,隨即一連串隆隆震響,前方某一個陣禁驟然放開,那其中積蓄長久的一股力量轟然升空而去,像是奔浪擡升,與此同時,所有人都是覺自身身軀好像輕飄飄往上一浮,而後再是重重往下一沉,驟然呼吸困難,像是平白揹負了無窮重擔。
此刻在衆人的目光和感應之中,那陣力正往上去到極高之處,本來若無意外,應該是落向對面,像是鐵錘一般,將對面大陣的堅殼砸碎。
然而令所有人爲之吃驚的是,那股力量並沒有如想象中一般奔向眠麓,而竟然繼續向上,最後一個衝卷,竟是一下將那十枚造物日星全數吞入進去!
不少人勃然色變,已然是反應了過來,然而大多數人並不知道那到底是在做什麼,還以爲這是事先安排好的。
那些造物日星原本光芒四射,耀眼無比,可在陣力沖刷之下,卻像是靈性力量被抽乾了一般,竟是在數個呼吸之內一枚枚黯淡了下去,最後退還成了一枚枚玉石圓球,再是碎裂開來,化爲無數石礫灑落,那股陣力毀去造物日星後,並沒有就此收勢,又是轟然下落,卻是向着本來自己這處所在反壓了過來!
陣中軍衆目睹這一幕,見此無不是驚駭之色,無不是轉挪飛舟,試圖躲避,但是那陣力來的實在是太快,無邊陣氣衝涌之下,只是一瞬間,最上方與之接觸的千餘駕就飛舟轟然破散,連半點反抗都沒有能做出就破散了。裡面所有軍卒也一併殞命,其等精氣神魂都在霎時間就被煉化了去,成爲進一步推動陣力的柴薪。
那實力稍強一些的披甲軍士無不是掙扎了起來,然而在設立陣機之時,就已是渡入大部分人的氣機,他們越是反抗,就越是加重陣機,反而來壓在他們身上的力量也是更大,只是多堅持了一二呼吸,便即步上了尋常軍士的後塵。
而那陣力則是繼續向內壓來,其所過之處,無物可擋,一切皆成粉末,且還在不停最內層突破而去。
對於一切,位於陣樞之中的曾道人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而無有作爲,此刻死盯着手中的林老道手中圭板,認爲要阻止此事,一定要奪取到此物。
他見林老道似乎專注於擺弄陣力,並沒有來顧及,於是身上法力一騰,向着陣座之內使了一個抓拿神通。
林老道面上浮起一陣戲謔笑容,他只是一拂袖,就掃開了神通,隨即再是向外一揮,曾道人身軀一陣模糊,眨眼之間,就化作無數塵屑化去,而他後面那幾名造物煉士本來也是想配合着動手,正在往前衝來,可還沒有等他們到達陣座之上,就被迎頭衝來的陣力一絞,就一個個身軀崩潰,同樣如沙土一般散去了。
宋參議看着這一幕,整個人顫抖了起來,臉色蒼白無比,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他實在不明白,明明立下了法契,林老道爲做下了這等事爲何還能不受影響?
林老道沒去理會他,只是專心御陣,因爲他不知熹王是否會給曾道人等人什麼厲害的法器造物,爲了確保自身的安危,所以他方纔牽引大量陣機對付了這面前幾人,事實證明,他過於小心了,這些人身上並無特殊之物。
但曾道人等人的犧牲也不是全然沒有用處,陣力這裡多了,別處自然就薄弱了些,一些身具上層力量的修道人和造物煉士,感覺身上壓力一輕,就一起向着最爲安全的王舟遁去。
而跑的稍微慢一些的人就躲入最近的大環廳之內,這些戰爭兵器非常之堅固,再加上裡面也有鎮守之人,所以在第一波陣力衝涌之下得以堅守了下來。可是還滯留在外間之人就沒那麼運氣好了,被緩過手來的林老道手持圭板調運大量陣力逐個煉殺。
可見其人一個個爆成漫天血霧,再被大陣所吸收。
熹王手中最多上層力量的就是那些造物煉士,每死去一個,其之精血元氣就會被煉化爲陣機的一部分。
林老道現在十分迫切的想殺滅這些上層力量,一方面是爲爭取在最短時間內減少大量能給他造成妨礙的人,一方面這些人的死傷能反過來增加陣力,鞏固成果。
只是那些隨軍的上層修道人,因爲身具法器,還有元神可以遁逃,總能支撐一些時候,一個個去對付太浪費時間了,反而造物煉士相比之下就好對付多了,故是他先拿此輩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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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根本想不到破壞會從內部發動,幾乎所有人都沒有防備,再加上靈訊被中斷,造物日星亦被毀滅,所有人幾乎就是各自爲戰,形不成一個整體,所以林老道第一波殺傷就給軍衆帶來了極其慘重得損傷。
九城以上的飛舟被摧毀,剩下的只有熹王王舟和一些零散的大環廳,但它們卻是如同一個個相互之間並不連接,漂浮於汪洋之中的孤島。
熹王此刻看着外間的慘烈景象,眼中的紅絲都是浮現了出來,持着杖鞭的手更是青筋暴起,比起軍衆損失,他更爲忍受不了的是對林老道對自己的愚弄和欺騙!
他咬牙言道:“衛上師,可能誅殺此獠麼?”
衛道人道:“如今我們只能等他來攻,因爲我找不到他在哪裡,大陣若爲他操持,他可以出現在任意一個角落之中,我若一離開,未必還能再尋到回來之路,而他若趁此來攻打王舟,你身邊之人未必護持得住你,但你要離開這裡的話,我也可以試着帶你離開。”
熹王道:“衛上師能離開此地?”
衛上師道:“我若想離開,隨時都可以。”
熹王拿杖鞭揮了揮,似在衡量着什麼,過了一會兒,他轉頭對着身邊那名造物煉士道:“稍候你帶着我的印信跟隨衛上師一同離去。”
造物煉士一怔,但他不敢違命,躬身一禮,“是,屬下遵令。”
熹王看了他幾眼,這時伸出手,拿住他的胳膊,用力握了一下,這才放開,只剩下那造物煉士怔然站在那裡。
他則從王座上站了起來,道:“衛上師,勞煩你運法,讓所有人往我這裡靠過來。”
衛道人道:“我盡力而爲。”
他先是伸手一指,一道道靈光衝了出去,沒入到了陣氣之內,並分別往那些環廳飛去,同時王舟之上綻放出一道明光,這卻是暫時代替了造物大日的作用,使得衆人辨別清楚了王舟何在,餘下環廳於是紛紛往王舟這裡靠了過來。
林老道見到此景,眼中紅光一閃,熹王纔是他執念,只是既然熹王沒有跑,那麼他也不介意先行攻殺那些環廳中的上層力量,繼續提升陣力。
往往只是數十個呼吸,他便即攻破一座環廳,下來再將裡面的躲藏之人全數殺死,每一次成功,都是獲得一次巨大的好處,但是仍有一部分環廳最終成功與熹王的王舟併合到了一處,並相互掩護着緩緩往外退去。
林老道冷哂一聲,他此刻見外圍的力量已差不多掃空,也沒再耽擱,把玉圭一舉,再是一揮,全力催動陣機,向着王舟所在重重壓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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