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傾墟、風道人二人所乘金舟出了外層陣勢屏護,便往那元夏巨舟靠過來。
巨舟外圍小舟見他們到來,便自分散開來,其中有一駕則行在前方,爲他們作以接引。
跟着此舟行去,金舟進入了元夏巨舟舟腹之中,並在內中一方廣臺之上落定下來,待二人自舟中出來,舟壁門戶緩緩合閉,將外間一應光氣隔絕。
此舉也是爲了隔絕外間窺探,以天夏的能力,想強行觀望內中情形自是可以的,但這樣也會被元夏之人所察覺。
武傾墟這時看了一眼風道人,後者點了點頭。雖然此中隔絕法器外窺,但卻隔絕不了訓天道章,他仍是可以將自己所見一切,所言之語,都是照顯給玄廷知曉。
此刻的清穹上層,諸位廷執皆是站在一處法壇之上。
張御伸指一點,隨着一縷光氣在他指尖盪開,很快瀰漫到了整個法壇之上,周圍景物也是徐徐出現了變化。
諸廷執此刻頓見,光氣所去之地,便顯現出了巨舟中的景象,待得光氣罩定此間,自身也似出現在了那艘巨舟之內,周圍一切都是無比真實,而前方正是在向前邁步的武廷執、風道人二人。諸人似是跟着兩人一同來到了此間。
這是張御將訓天道章之內所見景物都是照顯了出來,也就是他這個道章立造之人才能將其中一應變化如此精細的展現於諸人面前。
林廷執仔細打量這駕巨舟,元夏可以通過他們的法舟窺看他們的煉器之能,他們也是一樣可以做此事。此前那艘元夏飛舟他已是上去看過了,煉器手段只是尋常。但這等飛舟只是給下層修道人用的,並不能代表元夏上層的真正水準,
現在這巨舟乃是元夏修道人的座駕,卻是可以好好察觀一下了。縱然只限於表面所見,可也能從中看出不少東西了。
武廷執、風道人二人這刻走出了廣臺,盡頭處有一名元夏修士等候在那裡,此人先是掃了兩人一眼,隨後執有一禮,道:“兩位真人,請隨我來。”
武、風二人隨其往內部行去,巨舟之內的佈置有些特殊,其通路像是一條條放大的經脈,複雜之中又有其序。
鄧景觀望了片刻,道:“看這排布,這似是某種陣法。”
林廷執道:“此應當是陣、器相融之術,古夏時候陣、器不分家,後來纔是分化開來;但到神夏之時,兩種手段又有合流之勢,曾經盛行過一陣,直至神夏中後期,陣,器又逐漸分離,直至徹底化作二道,現在這等手段已是很少爲人所採用了。”
鄧景道:“照這麼說,這麼一駕飛舟,既是法器,又是陣法了?”
林廷執道:“是如此,看此舟手段,器、陣之道相融無間,只有稍微的瑕疵,在元夏這裡許可能只是經歷了短暫的分離,後就彼此不分了。”
兩人在這裡探討,而隨着周圍景物的變幻,諸廷執的視線也是跟隨着武廷執、風道人走出了通道,景物陡然開闊起來。一座高大殿宇出現在諸人視界之中,兩邊站着幾名功行不低的修道人及一些隨從。
階臺上方則坐着一名俊美的年輕道人,曲道人坐於其下手,在見到武、風二人進入大殿後,便就笑一聲,一同站了起來,並執禮相迎。
林廷執這時對長孫遷道:“長孫廷執,你看此人如何?”
長孫廷執看了看,道:“這外身之術不是煉造出來的,像是化種出來的。”
林廷執看了一會兒,點頭道:“有理,造此外身之術當不是隻靠功法,還有一樁寶器在後,而其法舟乃是器、陣相融,如此看來,此輩法門許也當是如此,乃是諸道混融一體。”
張御先是看了一眼那年輕道人,因其是外身,而身上又有遮護手段,看不到內裡,所以沒有多看,又把目光移到曲道人身上。
在場其餘廷執所見,只是武廷執、風道人二人之所感所見,而他則不同,有着大道之印,他能夠直接看到更爲細緻的東西。
這個曲道人軀體堅韌,其氣機猶如地星一般厚重,這應當是妘蕞所言專注肉身之術。目前看來,不論是妘蕞、燭午江,還是那位被打殺的副使,都是修煉這般功法。
這可能是這般功法之人,再配合一些變化之術,易於在對抗之中存生,但也可能是元夏有意識的在外世修士中扶持這等修道人。
此刻武廷執、風道人也是站定與兩人見禮,並互相道了姓名,此時才知那年輕道人名喚慕倦安。
曲道人這時道:“慕真人所出身的伏青道,乃是我元夏三十三道之一。想必先前兩位使者已是與貴方說過了。”
因爲妘蕞、燭午江二人將自己所知都是無有保留的道明,所以武傾墟、風道人一聽,就知道這位的身份算得上是元夏上層了。
元夏不同於古夏、神夏前期的宗派,上層乃是以“世道”代代相傳。
所謂“世道”,乃是以一門或多門道傳爲凝聚,並以血脈相結的道脈。在這其中,道法的份量還重一些,兩者俱是兼具方纔真正嫡脈。不過若只是這一脈道法修煉得宜,哪怕是外來血脈,那地位也是不低。
而諸多“世道”之間常常交換弟子,或是結以姻親,最後由此結合成了整個元夏上層,據妘、燭二人言,元夏共有三十三道之說,也是以這三十三世道最爲強盛。
至於中下那些世道則是數目更多,彼此盤根錯節,不是元夏上層內部之人根本無法理清。
而那些從其他世域融入進來的擁有上乘功果的修道人,元夏也是給予一定禮遇,擁有世道弟子相等同的地位和權柄,這些人自身也是可以開立自身之世道,可這等人畢竟只是少數。
雙方在殿上見禮過後,慕倦安請了兩人在席上落座,彼此客套問詢了幾句後,他示意了一下,便有一陣陣悅耳樂聲自殿後傳出,卻是侍從在那裡奏樂,同時有清光如流水般瀉來,其上有云氣飄繞,並承託着一盞盞寶盤到了諸人席座上。
慕倦安一指盤中那些個光湛湛,明晃晃的圓丹,道:“此是三千載蛟龍之丹,兩位不妨一品。”
武傾墟目光一掃,道:“俱爲三千兩百一十二載。”
慕倦安不由一笑,拍掌道:“武真人看得準,我有一牧場,內中有八萬九千條蛟龍,此丹乃是取其中之上品,用翼望山所出之水熬煮,去其燥烈,又用落水之陽火溫煨,逐其雜穢,服下不傷和氣,能增本固元。”
說着,他取了一枚服下,又虛虛一伸手,“請。”
武傾墟和風道人亦是各取了一枚服下,蛟丹入腹,須臾化去,確實如其所言,此丹丸有固本之功。尤其風道人,感覺自身元機些微凝實了一些,儘管微小,但是若將面前蛟丸俱是服下,卻也是不小助益了。
這時隨着底下雲氣飄繞,又是捧了上來一隻金銅丹爐,待一名名侍從上前,去了上面爐蓋,便有一股無比濃郁的異香飄了出來。同時可見一縷縷靈光自裡溢出,化作一隻只光芒凝化的禽鳥,在殿內盤旋數圈,又再落入了這丹爐之內。
在場所有修道人,都覺得自身忽然生出了一種渴需此物之感。
慕倦安這時言道:“此是山木精,搜遍萬山千水,取山中異獸之血精,奇禽之卵胎,沉入渾江爐中融煉千載,始成這一碗‘沉香粥’。”
說到這裡,他又笑了一笑,指着浮在最上面那一層光潤濃稠的玉膏,道:“這粥上之物名爲‘白玉脂’,又喚‘蜜膩膏’,乃此中最爲滋養之物。食此粥只需這一口足矣,餘者皆可棄。而揭爐之後,此脂膏不過存有數十息就會喪失靈性,諸位可莫要錯過了。”
說着,他拿起長柄玉勺,伸入此粥中,滿滿盛了一勺,拿起之時,還有絲絲晶瑩與下方牽連,遲遲方是斷開。
他託袖舉勺相邀,道一聲請,隨後一口飲了下去。
武傾墟、風道人二人同樣盛了一勺飲下,不覺點了點頭,此物對他們確有不小補益之用,到了口中也是美味無比,對修道人來說是上好之珍羞,助力倒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大,不過若得常飲,那自又是不同。
只是花費這麼大代價來獲取這些微滋養,究竟值不值得,那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在不知元夏內部具體情形的前提之下,他們也無從評判。
慕倦安此刻一擡手,殿中雲氣再飄,不過比之方纔濃郁了一些,卻是從下方託了上來一隻金銅大鼎,器形甚大,足有兩丈來高,鼎身紋路古樸厚重,其到了殿中便即停下,穩穩落在那裡。
他悠悠道:“兩位真人,不妨猜一猜這裡面是何物。”
武傾墟思考了一下,道:“此中兩氣相搏相擊,一剛一柔,卻是呈現陰陽對立之局。”
年輕道人聽了,不由輕輕擊掌,讚歎道:“真人所言,已是道中關竅了。”他又是轉目看向坐在另一邊的風道人,道:“風真人,不妨也猜上一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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