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過後,蔡行來至張御這裡,遞上了那一卷《無孔元錄》。
張御在翻看之後纔是發覺,這是元夏某一位隋姓修道人費盡心力編纂的萬事典錄,“無孔”乃是取一無遺漏之意。
這裡面羅列了元夏覆滅各世之後蒐羅來的各種技藝,道法;記載了各個世域曾經有過的寶材,奇珍、物產等等,還有泯滅各世的風物記載,並且還做出了一定的歸納總結。
除此之外,還有對三十三世道簡易描述,大致論述了一下各世道的實力。
只可惜這本書只有一卷殘本,有些地方未能齊全。詢問之後纔是知曉,這位隋真人因爲同情一位外世女修,繼而接連帶幫了那個外世不少忙。而在這外世被鎮滅之後,此事也是被元夏得知,於是將其抓拿拘押了起來。
而其所有餘下的殘稿殘卷也都是收了去,如今也唯有少數世域還留有這等殘本。
他接觸到此卷書冊之時,其實也是有些驚訝的,沒有想到蔡離居然會把這麼一本重要典籍交給自己觀覽。
這書其中非常重要的,就是對於外世各種技藝的詳細描述,又講述該如何利用,並融入到元夏體系中來。
可是元夏似對此並不重視。
不過待看他一篇篇的看下來,倒是也能理解了。這裡面雖然羅列了三十三世道,但具體的情形沒有深入細說,只是表面概括。
考慮到這位隋姓修道人本身不過寄虛修士,也只是出身某一個自身勢力和影響力都不算太大的世道,這人地位顯也不會太高。
而在元夏待了這麼多天,他也是知道,元夏諸世道之間其實也是彼此防備的,所以難以將這些說清也是可以理解,就算真的知曉,怕也沒法完全寫出來,只能提上一筆。
可即便如此,這也是一個非常有價值的典籍,因爲除了諸外世的法器,裡面還有對元夏所用陣器的描述,只要不是涉及上層力量的,都有詳細提及。
包括他之前在元墩那裡看到的陣器“墩鼎”,這裡面也有載錄,令人訝異的是,甚至是連築煉的方式也有。
這他是事先沒有想到的。那邊他纔是利用心光塵埃發覺,並回頭準備讓人探查清楚的物事,眼下居然輕輕鬆鬆就得到了全部的築煉法門。
還不僅僅是這個,其餘一些元夏陣器也都有分門別類的介紹,連下層的外身築煉之法也是囊括其中。看的出來這位隋道人是想要編一本博通之書,只可惜最後沒能成功。
張御在入道之前,學的古代博物學專學,比較能理解這位的心思想法,不提雙方立場,他對於這位未能完成此書也是頗感惋惜。
看完全卷後,他想了想,站在元夏上層修道人的角度上看,倒也確實不怕把這些東西泄露出去。
陣器這是元夏所獨有的東西,任何人拿去效仿成就都不可能高過元夏去,要與元夏對抗,沒有人會去選擇走這條路。
而且這裡面只出現下層境界的陣器,最爲關鍵涉及到上層力量的陣器並不在這其中。只得這些,對於一般勢力來說根本沒用。
此時此刻,一夜已然過去,天地驟然變得一片光明,他將此書卷放下,擡起望向遠空清晰的山水景物,這趟到東始世道看來是來對了,只此一本書,就抵得上此行之收穫了。
蔡離的確是在這方面不吝嗇,並且在他看來,給他看這些東西,應該更希望是他知曉元夏所擁有的底蘊,並讓他看到諸多外世不論如何輝煌,技藝道法又是如何高超,如今卻都是覆亡在了元夏手中,從而能對元夏產生敬畏。
不過此人之願,註定是無法實現的。
因爲這等前提是建立在天夏在對抗元夏充滿疑慮之上的,可事實是天夏從上到下,從一開始就建立起了對抗元夏的決心。
他這時迎着柔和天光,一揮袖,在身周圍佈下一個簡易陣勢,隨後收神內斂,一會兒就入至定中。
天夏上層,清玄道宮之中。
張御正身緩緩睜開了雙目,那典籍外身看到了,也就等於正身看到了,他伸指一點,一枚玉簡憑空出現在了面前,卻是將所見到書卷內容都是拓入其中,他一擡手,分化了一枚出來,喚了一聲,道:“明周道友。”
殿內光芒一閃,明周道人出現在了一旁,道:“廷執,明周在此。”
張御將手中玉簡交給他,道:“你將此簡交給首執觀覽。”明周道人接過,一禮之後,便即閃去不見。
張御在座上考慮片刻,就振袖起身,隨後意念一轉,已是落到了林廷執的華靈道宮的殿階之前。
林廷執在宮內感得他至,立刻從道宮之中迎了出來,在外見禮之後,就將他請入內殿,賓主落座之後,他道:“這幾日林某正遵從首執之命排布法器,不知張廷執到來,倒是怠慢了,還望見諒。”
張御道:“林廷執言重,此來未曾通傳,卻是御失禮了。”
林廷執關切問道:“張廷執來此,可是因爲元夏那處有什麼消息傳來麼?”他之外身雖也去到了元夏,可沒法聯絡到正身,如今唯一能隨時知悉元夏之事的,也唯有張御一人了。
張御道:“此來目的,確與此事有關。外身去往元夏各處訪拜,此前已是送了不少消息回來,但今有一事,卻需值得注意,乃是涉及到元夏陣器,因爲林廷執乃是此道之能手,故想是請林廷執一看,有些陣器否會對我天夏造成威脅?”
說着,他將另一枚準備好的玉簡從袖中取出,交給了林廷執。後者接過,意念入內一轉,霎時間便是將此中內容大致看過,不過關於元夏陣器那一部分,卻是仔細觀覽了一遍。
看罷之後,他略作沉吟,擡頭道:“張廷執關心的,可是那名喚‘墩鼎’之物?”
張御頷首道:“正是此物。”
林廷執鄭重道:“張廷執思慮深遠,此物確實值得重視。”
天夏是十分看重下層力量的,因爲天夏理念之中,所有上層修道人都是自凡塵中來,上下應該是通達無阻,且應該是一個整體,所以在天夏這裡,這個墩鼎極具潛力,若能繼續推動下去,是有可能未來改變局面的事物。
元夏不重視此物,那是因爲根本不需要下層力量。若是元夏上層無變化,那的確沒可能什麼變動,足以壓制下方一切變數,可要是元夏上層被打擊或者受到重創,憑着元夏的實力,很快能將各種原本壓下去的各種技藝和力量給運用起來。
譬如說,此等墩鼎陣器若是一旦突破上層界限,那麼只要有寶材,就可以源源不斷獲得各種陣器。
這還不算什麼,若是再加上元夏的外身技藝,那與天夏對抗根本不需要修道人再親自露面了,只需要世域中有足夠的寶材,那麼就可以不停的與天夏鬥戰下去,在寶材徹底耗盡之前,根本不會失敗。
雖然事情未必會像他們所想的那樣,但兩個大勢力的交鋒,背後牽涉到的是億萬生靈,這一點一定要有所估計和準備的。
林廷執此時又道:“元夏既有此法,我輩的確也是要有相應的手段應對,實則我天夏有清穹之舟,祭煉上層法器並不困難,但是無法像墩鼎一般,做到以器造器,並非我天夏技藝不成,而是我道機與元夏不同。”
張御點了點頭,因爲天夏挨近大混沌,還有受那濁潮影響的緣故,變數極多,即便擁有墩鼎這類物事,由其煉造出來法器上下偏差也會是極大,完全不會有所定性。
目前看來,唯有大匠根據造物圖譜打造的造物巢,或許能勉強達到與之相近似的程度。不過“無孔元錄”上有許多對外世技藝的詳細記載,卻是可以拿來做參鑑的。
他道:“雖然墩鼎這類物事我天夏難有,但‘外身’技藝卻是與造物一道近似,恰好是我天夏所擅長的道路,若我能在此道之上超邁元夏,那或還是能在正面與之一爭短長的。”
而就在他向天夏這邊傳遞消息的時候,東始世道內,蔡行則是來到蔡離居所,向後者稟道:“上真,方纔有傳訊到來,邢上真返回元上殿了,據說元上殿中有不少司議對他頗爲不滿。”
蔡離呵了一聲,道:“這是放出來的消息罷了,越是如此說,元上殿越不會處置他,倒是邢某人心胸狹隘,吃了這一個虧,肯定是要設法找回臉面的。”
蔡行道:“上真是說他們會繼續對天夏使團下手?他們沒那個機會了吧?”
蔡離道:“誰知道呢,看他們如何出招了,你不覺的很有意思麼?我們這位天夏使者可不是會任憑宰割的。”
蔡行承認道:“張正使確實了得。”
蔡離躊躇滿志道:“所以若得此人相助,那麼我日後征伐天夏,當是事半功倍。伏青世道太過小氣,把握不住這等機會,我東始世道不一樣,能給得都會給出去。”
蔡行略顯憂慮道:“只是方上真與張正使見過面後,似仍是能未打消這位的疑慮。”
蔡離道:“此事是我處置欠妥了,我本是看重方上真外世修道人的出身,以爲他能勸得張上真放下成見,奈何方上真……”他呵呵一笑,“不要緊,只要張上真在元夏,自能慢慢扭轉其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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