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之內,中年道人坐在金舟之中,漫不經心等在那裡。在他前方的殿臺上,諸多弟子都是不敢吭聲,女修沉珠也是低着頭,似乎怕座上的老師注意到自己。
常暘等人歸回,正是他設法從中攔阻的。
他本人其實不在意那些天夏駐使,而且也知道這些人都是假身,哪怕殺掉也無意義,可這既然他答應了某個應諾,那就一定要做成。
並不是他有多守諾,而是他十分在意自身的臉面,哪怕只是爲了這個,也不容許天夏駐使一行人這麼輕易的走脫。
上次已然無功而返了一回,這次絕不容許結果與之一般。
而天夏飛舟這裡,常暘等人被阻擋之後,卻也沒有主動去做什麼,一晃十天過去,而再有二十餘日,就是約議結束之日了。
常暘遣人去問了一下,結果得處的回覆,是元夏這邊還是不肯放行。
按照約議,元夏、天夏雙方若是出於某些緣故查驗使團,那麼最多隻能扣留十天,不可能無限拖延下去。
但是元夏若是誠心阻截他們,也是有辦法規避的,那就是放行之後另外再找個藉口,再扣十天便是。因爲約議並沒有定的太過詳細的緣故,所以總是有辦法拿捏他們的。
俞瑞卿道:“看來這次我們沒法正常走脫了。”
常暘笑了笑,道:“俞道友何必灰心,雖然我等做好了不得已的打算,可是現在還遠不到那一步,元夏可並非鐵板一塊。常某在此經營了十載,若真是兩殿司議當面,那是不好走,但現對面這位對手麼,可就差了那麼點意思了。”
俞瑞卿道:“看來道友還有辦法。”
常暘道:“道友等着看出好戲就是了。”
俞瑞卿道:“那俞某就拭目以待了。”
數個時辰之後,一名弟子駕遁光落至中年道人所乘坐的金舟之中,對着其人一禮,道:“老師,按照老師的法子,我們先是放行,再是尋了藉口,把天夏使者一行人再度攔下了。”
中年道人沒有表示什麼,只有身邊的親近弟子揮了揮手,下面的弟子躬身一禮,便就退到了一邊。
他們似乎也很有耐心,又是等了近十日後,中年道人似從沉靜中醒來,問道:“怎麼,對面還沒有人過來接應麼?
底下馬上有弟子回道:“回稟老師,不曾有。”
身邊親近弟子低聲道:“老師,天夏使者被扣留這麼多天,天夏方面居然沒有人過來接引,看來是準備將這些人拋棄了。”
中年道人不置可否,這談不上什麼拋棄,只是一些假身罷了,只是兩方勢力博弈,一方駐使直接拋卻不管,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這樣的勢力不禁讓他心底看輕了幾分。
他漫不經心道:“既然無人管此輩,那麼就拖到約期結束,料理了此輩就是。”身邊弟子道:“這些人哪用得着老師動手,我輩弟子足以。”
中年道人看他一眼,道:“你?”他點了點頭,“勉強勝任吧,也罷,此次事情就交由你了。”
那弟子面上激動道:“多謝老師信任弟子。”
“嗯?
中年道人往外面看去,這時有一個道人乘光而過來,來到金舟平臺之上,對他執有一禮,肅然道:“古邙上真,我乃是北未世道易辛,來此是受我宗主之命傳訊,請你立刻放行天夏使者,以免有違我兩家之約議。”
古邙上真緩緩道:“我收到了,還請使者代我向易宗主問好。”
那道人對他再是一禮,道:“話已帶到,在下便告辭了。”說完之後,便遁光離去了。。
身邊弟子道:“老師,我們要放行麼?”
古邙上真撇他一眼,道:“我答應了麼?”
“這……老師,北未世道也是諸世道之一,要是不賣情面……”
古邙上真渾不在意道:“北未世道這些年來與天夏頗爲交好,因此被各世道排擠,而世道這些龍類也是自身難保,爲師駁了他們的面子又如何?”
那弟子立時奉承道:“是,也便老師這等同行之人才敢不給此輩臉面。”
不過兩人只是說了一句話的時候,又有弟子來報,說是東始世道來人,請了進來之後,卻也是要求他們放人。
古邙上真稍稍認真了一些,但也沒放在心上,這次拜託他做事之人,背景更深,他沒必要賣小輩的臉面。
但是接下來,伏青世道也是來人、隨後又是明覺、衝星、治摩等等世道來人,皆是要求他們放人。
一時這麼多世道來勸說,此間諸弟子卻是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了。
古邙上真卻依舊不在意,面上平靜如常,道:“這幾家都是這幾年來與天夏往來頻繁的世道,此輩到來也是預料之中。你們慌個什麼。”
那身邊弟子有些不安,傳聲道:“老師,此輩都言,若是我們扣留天夏使者,可能會危及那些在天夏的諸世道弟子的安危……”
古邙上真冷冷道:“那又如何?”
那些世道弟子的安危與他無關,元夏現在只要還用得到他,就絕不會對他如何,要是用不到他,再巴結討好也是沒用。
可是事情到此並沒有結束,只是過了一會兒,卻是一個接一個的世道之人過來,三十三世道之中,竟有大半世道派遣弟子出來要他們放行。
古邙上真的臉色漸漸變了,神情也是陰晴不定,下面弟子也是不由得害怕起來,女修沉珠混在弟子之中,不知道爲什麼,看着自己這位老師的難看錶情,心中竟是有一股快意。
天夏飛舟這邊,常暘看着外間金舟之上那些來來去去的世道之人,玩味道:“你會怎麼選擇呢?”
一個兩個世道可以不理會,三個四個也行,可是當許多世道的人都是到來,那麼給人感覺就是諸世道一致態度。
諸世道要你放手,你要是還是不願意,這就涉及到諸世道臉面的問題,上升到這個層次,難保諸世道上層不得不站出來維護。
這便是以勢壓人。
其實要做這件事很簡單,只要讓那些在天夏的世道弟子傳話一聲,隨意派遣一個人過來囑咐一聲就行了,根本不費什麼力氣。
可當這些人陸續出現後,給人的感覺就絕不是什麼簡單之事了。
古邙上真權衡數遍之後,最後面無表情道:“放他們離開。”
攔截天夏使者並非是兩殿的交代,只是有人暗中吩咐他這麼做的,現在這等情況,他覺得背後之人也無法替他扛住諸世道的壓力了,那麼只能妥協了。
可這一次無疑他是大大丟了臉面,不僅是在兩殿和諸世道面前,還在諸弟子面前失了尊嚴,可他形勢所迫,又不得不退讓。
他冷冷看着天夏飛舟所在,哼了一聲,一揮袖道:“回去!”
諸弟子方纔大氣也不敢喘,如蒙大赦,駕馭金舟離開了此間。立在諸人之間的沉珠看了一眼後方,眼神既是遺憾又有失落。
天夏這邊一行人在又等了一會兒之後,便有人過來告知他們,說是查驗已然結束,他們可以迴轉了。
常暘笑了笑,對俞瑞卿道:“其實我們現在賴着不走,或許還能從他們身上扒一點什麼下來,不過罷了,還是不要節外生枝了,保不準背後之人會是惱羞成怒。”
俞瑞卿看了他一眼,打趣道:“不至如此,道友萬般以小心爲上,萬不會做如此事。”
常暘哈哈一笑,道:“道友知我。”
他吩咐了一聲,飛舟重新啓程。這一回,再無任何阻礙,飛舟成功離開了此間,並且進入了兩界通道之中。
一入通道之內,元夏虛空自是從視界之中消失。
“終於離開元夏了。
諸弟子心情一陣輕鬆,儘管知道自己是假身到來,可是心神氣意都是沉浸在這裡多年,其中有極個別人因爲涉及到一些特殊情由,並沒有輪換過,可以說十載都在假身之中。
縱然假身無法修煉,但是這些年來積累下來的見識經驗卻是沉澱在此,還有在元夏獲得的各種修道知識,假身毀了,哪怕在訓天道章之中拓照,卻也不及親身帶回來的好,若是能保全,還是儘量保全的好。
俞瑞卿此刻也是放鬆下來,道:“數載時間一晃而過,今日歸返,事情也算圓滿。”
常暘道:“據我所知,俞道友有一個弟子吧?”
俞瑞卿點頭道:“我意識在此,正身閉關不出,也不知我這弟子修行懈怠與否,此番回去之後,若是她功行無有長進,卻要好好督促她了。”
常暘笑道:“莫要太苛責了,玄修有訓天道章,修行起來如今可是極快了。”
在他得知訓天道章之中的諸多便利之後,也是不禁有些羨慕,關鍵是訓天道章看起來還有提升的餘地,可惜他身爲真修,卻是用不到此物。
俞瑞卿這時道:“此前道友說尋找那寶器,有了一些線索,不知道可否一說?”
常暘道:“這沒什麼不好說的。常某方纔也是在想,爲什麼找來找去找不到此寶,後來常某想到,或許方向錯了。”
俞瑞卿道:“方向錯了?”
常暘道:“那件寶器,或許不在元夏,而就在天夏!”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