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兩天,張御見玄府事務已是穩下,無需多加過問後,就帶着項淳、竇昌、還有新近披上應重光神袍的一名年輕人,一同往神眠之地飛遁而來。
這名年輕人名喚霍治,是鈞島天夏人出身,祖孫三代都是鈞島上的護衛統領。
其人識文懂禮,掌握了相當精湛的武技,這次應募參加神尉軍,並從中脫穎而出,得以披上了這件神袍,並由此擔任了副尉主一職。
張御在越過安山之後,並沒有因此停下,依舊往前飛馳。
這是由於多日來的濁潮消退,密林之中對靈性的干擾減弱了許多,最重要的是,有烽火臺在後方做參照,不會再像之前一樣難以確定方向了。
而只要方向掌握對了,也就不會再迷失在這裡了。
項淳這時道:“玄首,之前因爲濁潮,我們無法深入密林,或許今後可以在這裡設置一個分府,並試着教化這裡的土著,從內部分化瓦解此輩。”
這片地陸非常之廣大,東廷都護府佔據的不過是沿海一角,而之前都護府的先輩一直想往內陸之中探索,只是由於各種各樣的原因,一直未能做成,而現在似乎可以重新拾起來了。
張御道:“此事可以回去之後再議。”
在他的心光幫助之下,四人飛遁極快,過了安山後,只是一個時辰不到,就穿透了一層厚重的灰白雲霧,來到了那片範圍廣大的白地之中。
霍治看着下方,吃驚道:“這裡發生什麼事了?”
項淳道:“這是我玄府向這裡投擲的玄兵所致,此舉本準備一舉殲滅所有的異神和神尉軍叛徒,奈何最後還是失敗了。”
霍治望着這片無邊無際的白地,心頭滿是震撼。出身在東廷的他實在想不出來,有那種武器可以造成這種可怕的結果,似乎大地上一切生機全被抹乾淨了。
張御辨認了一下,似是所有生靈都意識的遠離了這裡,再加上外圍的灰白厚雲遮擋,他之前離開是什麼樣,如今就還是什麼樣,甚至在飛馳一段路後,他還隔遠見到了自己曾經留下的痕跡,便道:“就在前面了,隨我來。”
四道光虹在灰白的天地中再前行一段路程之後,就齊齊向下一落。
張御往前走了幾步,道:“就是此間了。”
霍治看了看四下,愕然道:“可是這裡什麼都沒有啊。”
張御此刻的目光之中,前方卻是出現了一座在薄霧籠罩之中的龐大城市,其朦朦朧朧,好似與現實隔了一層虛幻的屏障。
他道:“就是這裡。”
說話之間,一捏拳頭,只是上去一敲,隨着一聲震響,前方的屏障頓被破開。
項淳、竇昌、霍治三人這刻忽然見到,前方憑空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窟窿,有陣陣光亮自裡透出來。
張御道:“隨我來。”便當先一步走了進去。三人也是立刻跟了上來,而一到裡間,他們也是吃驚於眼前的景象。
項淳驚異道:“這些血陽異神竟能弄出這麼大的神國?”
張御道:“只我所見到的血陽主神的威能,確實難以做到這一點,這座神城應該另有隱秘,我懷疑建立時曾得到過外力的幫助,不過我們不必去管這些,今天我們到來這裡,只是爲了覆滅這座異神之城。”
這個時候,似是神城本身察覺到了來者不善,這處像是匯聚世上一切美好的地界竟然發出了陣陣雷鳴,上空陰雲密佈,氣溫也是驟然下降,隨後就有無數冰雹伴隨着怒號狂風一起砸落了下來。
四人身上都涌起了心光,將雪雹拒之在外,並且在風雪之中堅定的邁步向前走着。
張御向那個依舊明亮的神符直奔而去,項淳等人默然無聲跟隨在他後面。
沒用多久,四人來到了血陽神廟之下。
張御看着上方那個被心劍貫穿的神符,道:“稍候我將以心光全力御劍,斬此神符,神城之中定會有外力相擾,項師兄、竇師兄,還有霍副尉主,就請你們在這裡爲我護法。”
項淳三人都是大聲應下。
張御關照過後,就盤膝坐了下來,他把蟬鳴劍橫在身前,隨後凝神默注劍上,不一會兒,劍刃就發出了嗡嗡震顫之聲。
而此時此刻,彷彿似知曉末日將近,這座神城中的神力開始了更爲瘋狂的涌動,鋪天蓋地的驟雨和颶風圍繞着四人所在之地,不過都無法破開他們的心光護持。
過了一會兒,項淳神色一變,他看到神城四面的山巒之上有一道滔天洪水涌起,向着他們這裡轟然平移過來,所過之處,那些神廟俱皆粉碎。
霍治沉喝了一聲,身上綻放出一陣金橙色的光芒,一下就將所有人都是籠罩入內,轟然一聲,水浪撞在光幕之上,整片光芒也是被迫往裡狠狠一收,不過隨着霍治適應了這等力量後,卻又是將之緩緩撐開了一些。
項淳和竇昌可以看到,他們此刻似是站在了另一個天地中,內裡平靜無比,而外面則是疾速流蕩而過的水流,裡間夾雜的東西不停的與這個靈性光罩激撞着,並擦出耀目的光痕流火。
他們此時都沒有動,因爲單從靈性力量上來說,此時的霍治比他們兩人都強得多,根本不必他們來插手。
但若是對方支撐不住,那麼他們就會聯手佈置後一道屏障。
張御沒有去管這些,只是專注於劍上。
而隨着他心力灌注,項淳三人都是發現,凡被劍光照到的地方,那裡似乎什麼東西都沒有了,而且有一種自身心力散失的感覺,頓時回過去,面朝外間,不敢多看。
張御因爲之前有過幾次經驗,所以這回凝聚心光很是順利,他在蓄力到極點後,五指只是輕輕一鬆,此劍就倏地穿過光罩,瞬息不見。
只是過去片刻之後,外面忽然一靜,無邊漩流驟然安穩了下來,隨即如煙塵一般消散不見。
霍治見狀,也是將靈性光芒收回體內。
隨後衆人便看到,血陽神廟之上的那個神符正在急劇閃爍着,在持續了幾個呼吸後,就倏地熄滅下去,而就在這一刻,彷彿萬物寂滅,整個天空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再過了一會兒,轟轟聲響在四面八方響起,整個神城掀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巨大風暴,狂飆的力量使得這裡的天穹破碎,地陸崩塌,一道道連天接地的龍捲風誕生出來,一切事物在都席捲之中整片整片的破碎。
這是因爲沒有了神符,所有的神力都再無法聚合統一,由此開始崩潰瓦解了。
張御此時一拳轟打在壁障之上,破開一個在黑暗中光芒四溢的窟窿,道:“你們先走。”
霍治三人沒有任何猶豫,立刻順着窟窿往外走,到了外面之後,三人等一會兒,就見一道金光憑空閃現,而後一個裹在玉光之中的人影走了出來。
張御這時一揮袖,就將沾染在身上的最後一點神力光芒蕩散,任其化作星星點點光芒飄去大氣之中。
項淳問道:“玄首,我們成功了?”
張御看向三人,道:“阿奇扎瑪已滅,此後再神眠之地,也再沒有血陽神國了,即便這些異神頂着原來的神名復生,也與之前毫無關係了。”
項淳重重舒出了一口氣,
竇昌慨嘆道:“六十年了,終於有一個了結了。”
霍治則是捏緊了拳頭,不知爲什麼,他此刻覺得格外激動。
張御看向上空,厚重的雲層外面,有着更爲廣闊的天地,他道:“我們回去吧。”
四人循着烽火臺的指引,僅是一日之後,就回到了瑞光城中。
張御返回居處,繼續思索自己的修煉道路。
而在下來的時日,他除了在家中修持,時而也會飛遁出外,四處探訪一些遺蹟,試着在這些地界中搜尋源能,也的確是也有了一些收穫。
時間忽忽而過,自烽火臺點燃之後,眨眼過去了一個多月。
儘管烽火臺仍是亮起在那裡,可是海面上卻遲遲等不見有天夏的船隻到來。
瑞光城中的熱情逐漸消退下去,甚至還有一股悲觀的論調出現,認爲天夏其實根本看不到這裡的烽火,或是看到了不想回應,更有甚者說天夏已經覆亡了,所以不會有人來了。
自烽火亮起後,泰陽學宮的衆多學子每日都是站在攬月臺上翹首期盼,然而每一次都是失望而歸。
可不管如何,日子總還要照常過下去。
隨着都護府的秩序和生產的陸續恢復,一切又迴歸到了以往的模樣,似乎除了多了一個亮在那裡的烽火臺,與之前也沒有什麼不同。
又是一月過去。
這一日,餘名揚獨自一人來到了港口邊上,他站在岸堤上,望着遠處無邊壯闊的海洋,還有起起伏伏,似永無盡絕的海潮。
這時一個身材強壯,兩鬢花白的老者走了過來,看了看他,道:“這位少郎是來等天夏的船隻的?”
餘名揚轉頭一看,見是一位長者,忙是一禮,道:“是啊,長者怎知?”
老者道:“這段日子裡,有很多像少郎這樣的年輕人來這裡看海,最初人很多,現在少多嘍。”
餘名揚看了看老者,小心問道:“我觀長者身形高壯,膂力猶在,小子敢問一句,長者可是軍中出身麼?”
老者笑道:“少郎好眼力,我是都尉軍出身,自六十一年前從洪河隘口一戰僥倖活了下來後,我和一百多個老夥計們退役後,每日就在這裡拖拽船隻,不爲別的,爲得就是哪一天天夏的船隊再次出現在海上時,能第一眼就看到。”
餘名揚道:“長者,你信天夏的船隊會來麼?”
老者笑了笑,露出依舊齊整的牙齒,道:“小子,我和老夥計們在這裡候了六十年,還在這裡等着,你們纔等了六十來天,怎麼就沒耐心了呢?”
餘名揚點了點頭,道:“長者教誨的是。”
他想了想,待要再說什麼時,目光不經意一瞥,不由往一個方向頓住,隨即張大了嘴巴。
老者也是若有所覺,猛地轉頭看去,也是一下睜大了眼睛。
張御此時正在玄府事務堂中項淳、竇昌等人說話,商議設立分府之事,可忽然有一個年輕玄修自外衝進來,激動的指着一個方向,道:“玄首,外面,外面……”
張御與項淳等人看了看,也是意識到了什麼,當即自事務堂中走出來,到了外間的望臺之上,隨後一擡頭,便見遠端的天穹上方,有一團巨大的雲光出現在了那裡,烽火臺上的光芒如受牽引一般,正絲絲縷縷往那裡飄去,看去似是在遙相呼應。
這種異象,也是驚動了都護府中所有人。
瑞光城中所有的居民都是放下了手中的事,來到了外間的空地上,怔怔看着上空。
荒原之上,桃定符背劍而立,袍袖飄拂,遙望着這幕奇景。
北海丘陵一處懸崖上,英顓站在這裡,他身上的黑火舞動着,凝視着那似是近在咫尺的光芒。
而那團雲光則是不斷向外擴張着,到了最後,轟然一個膨脹,驟然變化成了一個碩大無比,幾乎將半個天穹都是撐滿的雲流旋渦。
一道極亮的光芒閃過,先是一道長長的梭狀黑影自裡衝破出來,而後是密密麻麻,成千上萬刻有玄渾蟬翼紋的銀色飛舟出現了在了雲光之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