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上洲之中,玄廷傳詔只在五六十年前纔有過一兩回,且這兩次是爲對抗外敵而頒,可這一次,卻是直接頒給一個人,故這一回,這引發的影響可謂極大。
而在這裡面,受到震動最大的,則就是那些道派了。
以往檢正司來查驗,他們還能用玄修不受洲府管束來拒絕,或者乾脆擡出玄首的名頭來庇佑自己,而且這同樣做也是受到玄首默許的。
可若是一洲玄正來查驗他們,那完全就是名正言順了,且因爲這是玄廷所授予的權責,連玄首都沒有辦法說什麼。
而當這位玄正與檢正司聯合在一起之後,他們又當拿什麼名義去對抗?
此時他們真切感受到了威脅。
於是一夜之間,諸多道派的上層都是開始彼此往來拜訪,試圖找尋出一個妥善的應對方法,隱隱然,所有道派似乎有聯合到一處的趨勢。
而在此中,也不乏有少數極端之人在暗中籌謀着一些東西。
青陽上洲洲治光州之中,監御使蒙嚴也是很快得知了這個消息,他聞聽之後,心下一時感慨萬端。
他之前對張御的瞭解其實並不多,送上呈書拓玉的時候,也並未指望玄廷真能有所迴應,就如他自己所言,只是以備萬一的。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恰恰是他以爲可以忽略的這一位,現在卻是成爲了那個可以左右局面的關鍵人物了。
因爲無法調閱玄府的文冊,所以他只能通過一些旁人轉述的消息去了解張御,這裡面就有一些是自東庭都護府到來的人轉述的消息。
在瞭解到張御以往所做的事情之後,他感嘆道:“沒想到海外都護府中還有如此人物,也難怪玄廷願將此事交託這位。”
檢正司自設立之後,以往既負責查驗洲中之人,同時也查驗那些修士,可實際上這是不正常的,因爲玄修本就不屬於洲府或者軍府管轄,也不可能管轄的了,玄修也是拿這一點作爲反抗的理由。
蒙嚴認爲,如果玄廷之前派遣一名玄正到來,或許就能解決此事了,可是不知出於什麼原因,玄廷一直不曾做過如此選擇。
而從現在開始,這一份職權就要被從檢正司剝離開來,重新交到修士手中了。
但他相信,對方仍是需要檢正司配合的,他們也不可能拋棄彼此。
他思考許久之後,就命人把薛治和鄭糾都是找了過來,關照道:“玄廷既授予這位以玄正之職,那麼我等需儘量配合這位行事,好儘快把諸派之事理順。”
薛治和鄭糾皆是應道:“屬下尊令。”
青陽上洲北方域外,某處臨時搭建泊舟天台上,通體亮銀色的雲母號飛舟正靜靜的停靠在這裡。
晨光亮起未久,溫儀腳步輕快的來到了蘇芊的艙房之內,蘇芊正在沉睡之中,她修長的雙腿擱在前方,整個人躺在軟椅之中。
溫儀來到她身邊,輕聲喚道:“校尉。”
蘇芊眼簾一開,警惕的醒了過來,她漆黑有神的眸子在看到溫儀後,目光才又柔和了下來,揉了一下額角,道:“我睡了多久了?”
溫儀道:“不到兩個時辰。”
蘇芊蹙眉道:“你應該早點叫醒我的。”
溫儀只是溫柔的笑了笑。
蘇芊坐了起來,用以往修煉時學到的呼吸法認真調息了幾下之後,精神就再一次抖擻起來,她問道:“什麼事情?”
溫儀雙手遞上一份文書,道:“後方傳來的報書,校尉看了或許會很高興。”
蘇芊拿了過來,認真翻開起來,過了一會兒,她眼眸一亮,道:“張士君?玄正?”她脣角微彎,道:“看來當初我們請對了人。”
溫儀微笑道:“聽說張玄正在學宮能很受學子的歡迎,我們光燁營今年想來可以挑選到更多更優秀的學子了。”
蘇芊道:“嗯,希望是這樣。”
開陽學宮本就是爲光燁營培養人才而設的,而且天機部那幾位大師也都是那時候從玉京進駐到青陽上洲的,併爲青陽提供了大量的幫助。
可是漸漸的,開陽學宮卻是變成向青陽軍府提供人才了。
其實都是天夏人,蘇芊也不介意這些。
可是這些年來,優秀學子全都是奔着青陽軍府而去,只有剩下一些無處可去的學子纔會到光燁營來。
爲了不使整個營的戰力下降,她只能靠一些老卒撐着。
眼下大戰在即,她也正爲此事憂心,沒想到後方卻送來這麼一個好消息。她想了想,道:”張玄正特別喜好古物,你把我們在戰場上收繳的那些東西,挑些給張玄正送過去。”
溫儀點頭道:“好的,校尉,我會送到的。”
而另一邊,同樣得知了消息的惠元武也是爲之振奮不已。
他晃了晃手中書信,興沖沖的對齊羽言道:“老齊,張道友成了玄正,那他下來一定會着手料理那些道派,那麼我也不必去找明道友了,也不必費心思建立什麼道派了,不如直接去投奔張道友如何?”
齊羽卻是搖頭,道:“現在不妥,我們還需再觀望一二,我以爲,我們原來的打算並不需要改變。”
惠元武不解道:“爲什麼?”
齊羽看去很是冷靜,道:“張道友現在雖是得了玄正之職,可是我們玄修終究還是要看修爲說話的。
似那洪山、彌光兩派,派主都是觀讀到第四章書之人,他們若是不從,張道友準備怎麼做?要知道,就算檢正司原來也都不肯與這兩派直接對上,他又靠什麼去讓這兩派就範呢?
還有就是我們那位竺玄首的態度,他真會容忍張道友麼?只要他稍微示意一下,所有道派都會起來對抗,試問張玄正時他又如何打開局面呢?
而若是往深裡想,這個事情一旦處理不好,出了什麼亂子,這個罪責又該落在誰人身上呢?他的處境其實遠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麼好。”
惠元武皺眉道:“所以老齊你不看好張道友能做成此事?”
齊羽坦承道:“是的,我是這麼認爲的。”
惠元武看着他道:“可這等時候,不正該我們前去幫助他麼?”
齊羽嘆道:“老武,我也希望張道友能成功,可我們現在所要做得事與他並不衝突,我們可以先去看看萬明道友的意思,如果他也願意出力幫助張玄正,那麼我絕無意見。”
惠元武想了想,同意道:“好,我先跟你去,”他露出無比認真之色,道:“假如萬明道友不同意,那我回頭就去找張玄正!”
而此時此刻,張御沒有去理會外面的紛紛擾擾,依舊是在學宮之中閉關,直至半月之後,他將玄廷賜下的三件法器都是祭煉完畢,這才自靜室之中走了出來。
方到外間,眼前金光一閃,卻是妙丹君躍到了近前,並在他腳下轉來轉去。
可他目光一落,發現這仍是原來那一股靈性力量的具現,只是看去變得更爲凝實,更爲真實了一些,乍一看去,已與原來的身軀沒什麼區別了,不過真正的妙丹君,此刻還在竹籃里長睡,但看來就快要醒來了。
他走至大廳之內,把李青禾找來,詢問了下外面情形。
李青禾回道:“先生,近來有不少人尋你,都被我以先生閉關的名義擋回去了,學宮那裡我也讓青曙替先生告了假。”
張御點了點頭,道:“我有事需往玄府去一回,有什麼事你先替我記下,待我回來之後再言。”
李青禾認真道:“青禾明白。”
張御吩咐過後,就行至金臺後方,由泊臺登上小型飛舟,片刻之後,飛舟就飛離了開陽學宮,往巨州方向而行。
約莫三個時辰之後,飛舟就快要進入巨州了,本來他正閉目調息,心中忽生感應,雙目一睜,就在剎那間之間,一道劍光已是從同時旋開的艙門之中飛了出去。
過有片刻之後,飛劍便又轉了回來。
他將飛舟停在半空之中,自己則出了艙門,順着之前感應,落到了地表之上。
目光望去,見地下躺着一具無頭殘屍,其人衣飾十分尋常,從上到下看不出具體來歷,只是手心之中卻是抓着一個閃着烏光的東西。
他伸手一拿,將之攝了過來,這東西大小如一枚鴿卵,形如細梭,兩頭微尖,表面毫光閃爍不停,不難看出這是一枚威力不小的玄兵。
要不在其人催發此物之前,就被他的蟬鳴劍先一步斬滅了意識,恐怕這東西就投在他的飛舟之上了。
他神情沒什麼變化。因爲他很清楚,在自己成爲玄正之後,一定有不少人不希望他再繼續存在這個世上,似今天這樣的事,也絕不會是最後一次。
此時那具屍體忽然熊熊燃燒了起來,很快就化爲了一堆灰燼。
他並沒有伸手阻止,因爲他不需要清楚對方具體是什麼身份,不管背後是誰,總是脫不過那些個道派,這些人他下來會一一前往收拾的。
他一揮袖,將那些餘燼埋入土中,而後就縱身回到了飛舟之上,繼續往玄府方向行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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