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午後的光芒照耀下,梭形飛舟在大裂谷的內湖之上懸停下來。
張御從主艙的座位之上站了起來,而後從袖中拿出了一根從靈關大樹上折下的白枝,稍一擡袖,將之搭在另一手的手心之中,而後便起意念與靈關溝通起來。
過去片刻,裂谷之中湖上迷霧緩緩盪開,越來越大,漸漸將在整個湖面之上鋪開。
原本界隙之外的迷霧本來只夠個頭不算太大的生靈穿行,也是如此,之前霜洲人的飛舟無法穿行入內,只能自己進去。
而他身爲靈關之主,卻是可以放大入口,將這艘飛舟一併送入其中。
待得迷霧擴張已畢,他把白枝一收,對着武澤道:“武老,可以進入界隙了。”
武澤看着那方迷霧,眼鏡背後目光帶着幾分探詢,他把手按在玉臣之上,大舟緩緩往那帶着閃電的迷霧之中沉去,直到整個舟身被吞沒。
等他能再度看清楚外面的景物時,發現面前已是沒有了那荒涼的大裂谷,代替的是一座巨大寬長的瀑布,綠色的植株和各種生靈的聲色從四面八方涌入感官之中。
“這就是界隙麼……”
他不禁打量着這個生機勃勃的世界。
張御道:“武老,往前方走,穿過大平原,靈關在北方的山脈之前。”
武澤依言駕馭飛舟往北飛去,飛舟速度很快,沒用多少時候就穿過了大平原,可隨即那被白色煙塵籠罩的山原也是映入眼簾,他有些意外,道:“這裡遭受過玄兵的轟擊?”
張御簡略回答道:“是霜洲人所爲。”
武澤擡了下頭,前方白茫茫的天地讓他眼鏡映上了一片白光,他推了一下,道:“倒的確像是他們的處事方式。”
在前方某一出殘存的山頭之上,立有一座座廬舍,這是範瀾、齊武兩人帶着弟子建立起來的,這艘巨大飛舟的到來也是驚動了兩人。
他們都是從居處走了出來,看着飛舟上方的玄渾蟬翼紋,兩人略略放心。
飛舟來到近處後,懸停在被夷平爲廢土的荒地之上,腹部底下的觸鬚先一步探到到了地面之上,依託於此,舟身緩緩沉降下來。
待得飛舟落定,過了一會兒,艙門旋開,張御自觸鬚梯道走了下來,武澤則是跟隨在他身後。
範瀾、齊武一見是他,神情一鬆,當即上來與他見禮。
張御與他們見過禮後,便將武澤介紹於二人知曉,武澤知曉張御一定還有事與範瀾等人交代,所以在打過招呼後,他自覺告辭,回到了飛舟之上。
範瀾則是將張御請入了廬舍之內,待坐下後,道:“近日我與齊師弟到了界隙另一端探索,確如張師弟所言,那裡地界也是一樣荒涼,缺少生機,不過我們在翻越雪山之後,倒也是有了一些發現。”
齊武語聲之中略微帶有一絲振奮,道:“我和範師兄都是見到了刻着玄渾蟬翼紋的飛舟路過天穹,其不止一回!”
“哦?”
張御心下一動,既然有這類飛舟飛過,是不是另一座上洲不好說,但那必然是天夏勢力存在的。
範瀾道:“只是可惜,每次見到飛舟時,我們都是在較遠地方,來不及接近,所以不知其去處。”
齊武則道:“因爲那些飛舟都是朝着一個方向過去的,我和範師兄商量了一下,決定準備穩妥之後,再試着往那裡深入探索。”
張御明白這兩位實際上是不放心這裡的弟子,畢竟他們走後,這裡伊迦神族的神裔還有一定威脅的。他道:“我這次帶來了一頭已然馴服的淵猿,正打算將它安置在此處,它可在此護持衆弟子。”
範瀾來青陽上洲後,曾試着瞭解過洲內的靈性生靈,淵猿自也是聽說過的,他欣喜道:“若是有此等生靈相護,那我和齊師弟倒是可以放心了。”
他又想了想,“前些時日那些伊迦人派了一些使者過來,說是想成爲我們的附從,張師弟不在,我也沒有給他們確切回言。”
張御言道:“此輩若是願意接受我天夏禮樂教化,文字語言,那麼兩位師兄當可允其附從。”
範瀾不禁點頭。
三人再是談了幾句之後,範瀾語生感慨道:“不知不覺,來青陽已近一年,若是算上到這裡的路程,卻有整一年了,之前進入界隙的時候,我已是向東庭去書了,也不知道如今那裡如何了。”
張御道:“此事我當會留意,東庭那邊一有消息到來,我當會及時告知範師兄。”
就在他們說話之時,此刻遠在外海的東庭都護府上空,一個巨大的漩流洞開,而後有數艘飛舟自裡穿行而出。
東庭因與本土與恢復聯絡已近一年,現在往來已是方便了許多,現在時不時會有青陽上洲的飛舟或者其他迴歸本土的都護府的飛舟到此,所以這樣的場景東庭的民衆已經習以爲常了。
這時一艘不起眼的飛舟從飛舟隊列之中分開,在旦港上一座泊舟天台上落下,隨後有陣陣清霧噴灑上來。
過了一會兒,艙門旋開,自裡出來兩名男子,他們都是戴着遮蔽風雨烈光的連帽罩衣,面目都是藏在罩帽之中。
左邊那個身形魁梧的人開口道:“這裡就是東庭都護府了,希望能找到我們要找的人。”
右邊那人道:“先去哪裡?”
魁梧男子道:“這件事急不來,我們對周圍的環境也並不熟悉,先找個地方住下來,然後再去司戶衙署查一些東西。”
右邊那人看去唯他馬首是瞻,沒有再說話。
兩人在走出泊臺天台時出示了自己的名冊,便被旦港的吏員安排在了附近的客驛內。
他們在這裡休息了一晚,到了第二天,他們持着同樣的名冊前往司戶衙署,聲稱受兩府委派查一些東西,司戶衙署的主事肖清展聽說兩人是從青陽來的,還特意抽空和他們攀談了幾句。
現在張御擔任玄正的消息也已是傳到了東廷,故肖清展不免提及自己的兄弟肖清舒和張御原來互相欣賞,可是自家兄弟卻是因爲歹人謀害英年早逝,若不如此,恐怕也是在青陽有一番作爲了,說起這些事來,他言語之中也是唏噓不已。
兩人配合他着捧了幾句,隨後便順利進入了戶卷所,他們抽調出來了一些舊時的記錄,特別是六十年前濁潮斷絕之前的兵民名冊,並且很快找到了他們想要的找到的東西。
在他們走後,肖清展再度轉回,將兩人查過的文冊親自翻了一遍,隨後找來役從,道:“把這兩人的行蹤還有樣貌報到項主事那裡。”
役從一驚,道:“先生以爲這兩人是假冒的身份?”
肖清展淡淡道:“身份不假,名冊也是真的,可是這兩個人言談舉止不像府吏,對於自己來歷也是遮遮掩掩,近來東庭來了不少身份不明的人,小心一點總是沒錯的。”
役從明白了,躬身拱手道:“小人這邊去。”
那兩人離開了司戶衙署,確認沒有人跟着自己,就僱了一艘舟船直奔海外,在第四天後達到了兼島,
這座島嶼不大,只住着百來戶人家,不過這裡有一名長者名喚芮象,卻是當年曾經參加過洪河隘口之戰的,此人頗受島上居民敬重。
兩人上島之後,問明他的居所,直接登門拜訪,在向芮象家人出示了名冊後,便被請入進去。
芮老對兩人的來歷已是有了些許猜測,在見到兩人之後,心中更爲肯定,於是屏退了左右,道:“兩位來找老朽有什麼事麼?”
那個魁梧男子問道:“芮老,你還記得自己的身份麼?
芮老沉默了一會兒,嘆道:“難爲你們還找過來,可我早已是從軍中卸職了,隱居在這裡也有近四十年了,還能爲你們做什麼呢?”
魁梧男子道:“芮老自小來到東庭,在這裡渡過了六十餘年,不知道可有什麼收穫麼?”
“收穫?”芮老聽到這詞,眉毛聳動了一下,他擡頭問道:“怎麼,當年的那個計劃還在進行麼?”
魁梧男子堅定言道:“我們從沒放棄過,相信芮老也應該沒有忘記。”
芮老又是一嘆,道:“是啊,雖然這些年來沒人逼我做什麼,可是當年那位向我描繪的圖景我還是記得,嗯,我這裡有一點小收穫,但我無法確定,你們需要再去找一個人,或許能在他那裡找到答案。”
魁梧男子問道:“這人是誰?”
芮老示意他把手掌伸出來,而後以手代筆,在他掌心之中寫下了一個名字,道:“我只能幫到你們這裡了,還有,你們做事不要太出格,即便都護府不過問,此間玄府可是出了一名玄正,可不會因爲你們是從本土來的而手下留情。”
魁梧男子點頭道:“芮老的建議我們自會聽取,另外,我們再想向芮老打聽一件事,東庭這裡,是不是有一個名喚復神會的組織?”
芮老回道:“是有,你們問這個做什麼?我只記得,當初復神會的一個頭目被張玄首,也就如今那位張玄正滅殺之後,這個組織便銷聲匿跡了。”
那魁梧男子點了點頭,他了站起來,拱手道:“多謝芮老了,芮老的幫助,我們會記得的。”頓了下,他又言道:“芮老可以放心,如果你不願意,今後我們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了,你可以繼續海外過你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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