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離了奎文堂,就與兩位前來接他的玄府弟子一同行往玄府,在路上通過一番交流,他也是知道了這兩位的名姓。
這兩人一個名叫聞過,一個名叫聞德,是一對堂兄弟。不過兩人雖是在玄府修行,但都不是通過泰陽學宮的途徑進入此處的。
玄府每年都會收養一大批孤兒,自他們幼時便開始教授天夏的語言文字,這些人從小在玄府或者玄府一些駐地中生活成長,所以一般比較從學宮進來的弟子,更是易得玄府上層的信任。
在成年後,若是他們能感應到大道之章,那麼就會被選入府中,成爲某一個人的弟子,而沒能感應的,則通常都會安排到玄府或者瑞光周圍各個玄府的駐地去當助役。
而像是聞氏兄弟,他們可以算作是許英的弟子。而在名義上,張御與許英乃是師兄弟的關係,所以儘管他們觀讀大道之章也有二十餘年了,可要是從輩分上論,他們只能算是張御的晚輩,所以二人對他很是恭敬客氣。
不過有一點,這些弟子雖然從小受到玄府培養,但就修道上限而言,卻是遠遠不及通過泰陽學宮申學進來的學子的。
因爲能入泰陽學宮修學的,本身就已經是百裡挑一了,無論是思維能力還是學習能力,都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個個都可算是人中英傑。
六十年前,玄府的頂層戰力,除了從天夏本土過來的,其餘大多人的出身,都是早先拜入泰陽學宮的學子。
許英常常抱怨學宮不出人才,可實際上,這幾十年,也不是沒有足夠左右大局的人物出現,可其中有不少,最後並沒有留在玄府,反而站到了玄府的對立面。
張御之前因爲在玄府認識的人不多,所以也從未聽聞過這些秘辛。本來他還想繼續深入問下去,可惜的是,聞氏兄弟知道的也有限,除了方纔講到的這些,也就說不出來什麼了。
行到半路的時候,他見這裡距離自己居處不遠,想到玄府這一次喚他,極可能會往府外一行,便道:“兩位,我回居處一趟,換身衣物,順便拿些東西。”
聞過客氣道:“張君請便,不過請稍稍快些,莫要耽擱太久,主事還在等我們。”
張御也是點頭,他轉道回至居處,便推門而入,聞氏兄弟則在門口相候。
他因是早就做好了出府的準備,所以他動作很快,先是換上了一件玄府道袍,再將連帽斗篷罩在外面,雙手則是戴上了那一副硃色手套,最後把夏劍持拿在手。
他對李青禾稍微關照了幾句,就從裡走了出來,與聞氏兄弟再次上路,三人加快腳程,半個夏時不到,就已是行至玄府。
他先入事務堂拜見項淳,後者言及玄府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派遣一些弟子出外做事,而這次恰好派遣一名蔡姓玄修出外維護地方安穩,便讓他一同跟隨前往,也好積累一些經驗。
項淳還特意關照了,要他自己多加小心,遇到事情儘量以保全自身爲上,末了再勉勵了幾句,就讓讓他出來了。
聞氏兩兄弟一直等在下面,見他出來,聞過上來一拱手,道:“張君,蔡師兄已經在竹苑等着了,我們這就過去吧。”
張御一點頭,便隨二人而行,這次未往正殿閣去,而是沿着邊廊進入一片竹林,來到一座精緻的兩層竹樓前。
一名身着深藍色道袍的清瘦男子早已等候在這裡。
他四十上下,脣上留着兩撇鬍須,觀人時神情和善,他見三人過來,擡手先對張御一禮,道:“張師弟,我名蔡蕹,你稱呼我蔡師兄就好,其實我之前就見過你,只是那時你正在玄府門前作畫,所以未曾上來打攪。”
張御合手一揖,道:“原來是蔡師兄,那是御失禮了。”
“哪裡哪裡。”
蔡蕹與他見過禮後,又與聞氏兄弟打了個招呼,就把他們一同喚入竹樓內,屋內正中的木案上鋪着一張都護府的簡略地圖,上面有幾個用紅標標示出的地點。
蔡蕹把他們招呼到木案旁,指着一處最遠端的紅色標點,道:“由於時間較緊,我也就長話短說了,這一次我們要去往毗鄰洪河中游的‘凌宣鎮’,那裡一直面臨各種異怪和土著蠻人的襲擾,自神尉軍撤走後,僅憑當地的司寇已是有些難以應付了,我們這次就是要去幫助穩定那裡的局面。”
他又用手指從瑞光開始,沿着內陸劃了一個半弧,道:“張師弟,這便是我們這次的路線,需要從這片平原及古木林中穿過,最後去到那裡。”
張御有些奇怪,問道:“蔡師兄,既然事情緊急,爲什麼不從內河河道乘船走?而要繞這麼一個大圈子?”
蔡蕹嘆道:“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這一路上還有幾個都護府的駐屯點,那裡常常受到異怪和森林土蠻的侵襲,最近玄府人手緊張,所以那裡同樣也是我們的任務,而且我還受到消息,很可能有一夥從瑞光附近出逃的異神教徒躲藏在那裡,這一次我們從那裡走,若是遇見它們,也要一併清理了。“
他擡頭看向張御,笑道:“張師弟還未入府之前就曾斬殺過夭螈,聽聞還在安山之東遊歷過,,這一次看來要多多倚仗你的幫助了。”
張御知道他說的是客氣話,道:“蔡師兄言重了,我當盡力。”
“對了,”蔡師兄笑了笑,道:“我知道張師弟可能比較擔心神尉軍,畢竟你重創了他們的人,不過你放心,近段時日以來,神尉軍將所有的人手都收了回去,雖然也有少數在外面,可只要不是隊率這等層次的,對我們就沒有什麼威脅。”
聞德疑惑道:“蔡師叔,你怎麼敢確定,那神尉軍的做法萬一只是掩人耳目呢?”
蔡蕹篤定道:“今次士議後,都護府收回了神尉軍調令權,也就是說,現在神尉軍只要調動隊率以上的人,就必須要向都護府報備,所以他們一有動向,那就別想瞞過我們。”
聞德懷疑道:“神尉軍會這麼聽話?”
畢竟神尉軍之前驕橫霸道,誰都不放在眼裡,這回真會按規矩來?他對此表示不信。
蔡蕹一笑,道:“這次你們就放心好了。”
張御心下一轉念,他覺得這裡一定還有別的什麼原因,纔敢讓蔡蕹如此肯定,只是對方現在看來還不想告訴他們。
蔡蕹看了看三人,道:“時間不早了,若是張師弟和兩位師侄都準備的差不多了,那我們這就動身啓程。”
張御早已是有了準備,表示無礙,聞氏兄弟也自無異議。蔡蕹見此,也就不再耽擱,帶着三人出了竹屋,並往外竹林茂密的地方去。
只是行了一段路後,張御注意到,他們並不是往玄府南面出口去,而是在往北面走。
聞德悄悄言道:“張君,我玄府背靠啓山,聽說在啓山那裡還有一座通道,從那裡穿行,可以直出了瑞光城,我們之前也沒走過。”
張御心下點頭,之前他就隱約聽說這件事,而且從玄府的位置上來看,啓山本身就處在瑞光城的北面邊緣,無論是爲了方便出入,還是出於防備意外的考慮,玄府都有必要在這裡開闢一條通路。
四人走過一段被林蔭遮蔽的道路,就進入了一處從山壁上開鑿出來的山洞內,隨後走上一條修築的平緩齊整的石板道路。
這條位於洞**的道路很長,但是光線並不黯淡,空氣也很是流通,走了大概半刻左右,就隱隱有隆隆的聲響傳來。
不久,四人出現了一條長索道,那聲音也清晰起來,原來那是從岩石縫隙中滲透出來的水流匯成了一道寬長的瀑布,此處再加上週圍懸空垂掛的青色藤蔓,就形成了一個位于山體內部的獨特奇景。
蔡蕹這時道:“快了,走過這裡,前面就是出口。”
過了索道,面前是一個石砌大門,蔡蕹上前一伸手,便在隆隆聲中將之輕鬆推開,並示意三人先走。
張御幾步出了這石門後,視線頓時一敞,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片壯偉的大平原,而在遠端,則是地平線上高高聳起,蔓延向視線盡頭的安山山脈。
他不由心境一闊,口中不覺出聲念道:“萬壑至此平,天地一色清,穹隆寄聲遠,曠古誰人聽!”
蔡蕹也是出來後,就帶着他們沿着山道下走,此刻他也是注意到,山腳處早有七八名助役牽着馬在這裡等候,馬匹都是上好的遷盧馬,共計三十匹,六匹馱馬,其餘都是乘馬。
到了山下,蔡蕹第一個翻身上馬,道:“我們第一個去處是曉山鎮駐地,最好加緊趕路,今晚就到那裡。”
衆人也是上前紛紛挑選馬匹,隨後翻上了鞍座。
張御眸光一掃,挑了一匹皮毛如水色光亮的黑馬,從容拿住繮繩,騎乘了上去,這時他心中忽有所覺,往某處看了一眼,但是並沒有看到什麼。
耳畔忽聽得蔡蕹遠遠一聲招呼,他心思一轉,也就回過頭來,策馬而行,隨着馬蹄聲起,一行人就在壯闊的平原上奔馳起來。
距離啓山不遠處一座隆起的土丘上,有一個身姿高拔的持劍道人站在那裡,正看着他們一行人的身影逐漸遠去。
只是下一瞬間,似有風聲吹過,這裡就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座土丘,其人已是不見了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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