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玄歷三百七十九年一月初三。
新年剛過,仍在年節之中,莊園之中到處張貼着吉福剪紙,走廊下懸掛着一排排的喜慶的大紅燈籠。
張御一身寬舒青袍,坐在面朝水湖的門廊之下,身前一張矮几,白玉瓷杯中的清茶散發出純淨清香。
這是他到來青陽後渡過的第四個年頭了,青陽內外現在一片平靜,他也可以享受一下難得的悠閒時光。
不過這也很短暫,等到二月份,他就要去往外層了,那是一個戰事頻繁之地,現在天夏最主要的戰爭就是發生在那裡。
一羣白色的鷺鳥忽水面之上飛過,原本清澈平靜的水湖頓時平添了幾分生機。
矮几旁的妙丹君忽然支起身體,盯着那些鷺鳥直看,身上的靈性彩霧也是忽隱忽現。
張御伸出手揉了揉它的腦袋,小豹貓眯起了眼,又重新趴了下去,身上的靈性彩霧也是重新收攏了下去。
張御這時從紫星袋中取出一本道冊,仔捧在手中慢慢觀讀着。
在看了許久之後,李青禾走了過來,躬身拱手道:“先生。”
張御隨意問道:“有什麼事麼?”
李青禾道:“有一封從石渠觀寄來的書信。”
張御擡起頭,把道冊放下,從李青禾手裡接過書信,翻了一翻,果然是桃定符寄來的,信上語句不多,只言他的飛舟已是差不多打造完成了,若是他有暇,那不妨往靈妙玄境來一趟收取飛舟。
他有些意外,因爲這駕飛舟在打造之前桃定符就向他透露過可能會用時較長,他本來以爲還會拖延一段時間,那時候說不定他已經到了外層了。
沒想到這纔剛過新年,飛舟的打造就已經臨近尾聲了,不過要是能在去往外層之前就帶上飛舟,倒也方便許多。
他收起書信,站起身來,去了內室換了一件道袍,對李青禾稍作囑咐後,就出了莊園,駕一道青虹飛起,往高州方向飛來。
半刻之後,他落在了石渠道觀之前,並往裡走來。
有一個道童正等在那裡,見他過來,忙打一個稽首,道:“可是張玄正麼?桃道長讓小童在這裡相迎玄正。”
張御一點頭,道:“勞煩了。”
小道童急忙道:“不敢不敢。”他轉身一請,“靈妙玄境的入口在前面,玄正請往這邊走。”
張御隨着他往後走,很快來到道觀後苑,便見山壁之上有一道向下流淌的水瀑,小道童這時當先往裡去,他也跟着邁步進入。
這一刻,他只覺感應微微滯有片刻,待感應恢復之後,擡眼看去,見自己站在一處拱形的橫天巨崖之上,巖峰之中向有水瀑向外流淌着。
那小道童對空呼喊一聲,就有一頭仙鶴飛來,而後他翻身上去,道:“玄正請隨小童來。”說着,一拍仙鶴,就已是振翅飛空而去。
張御腳下雲霧騰起,袖袍飄飄,跟隨那仙鶴而來。
他在飛馳途中,也是打量着四周圍的景物。
靈妙玄境自他到來青陽後一直有聞,對這真修所居之所他也是頗感興趣。
現在看來,這裡對比青陽域外那些幾無變化的荒蕪的曠原的確更具自然意趣,且山水之色也是豐富多彩,看起來讓人格外賞心悅目。
可是飛遁久了,卻又感覺這裡缺乏生氣,並非是說這裡生靈少,而是這裡的風光好似萬古不變,少一種奮發向上的活力,初看還好,看多了難免讓人感到乏味。
他不禁心下有感,這裡的風光就一如那些古老真修,他們沿着傳承的道路就能走到頂點,他們不必要向外再去求什麼,那樣也就失去了向外的動力。
然而玄修和那些造物面前還沒有一條必然可以上進的大道,他們必須不斷嘗試找尋那合適自己的道路,而他們奮進的力量也將會推動着整個天夏繼續往前行進。
小道童這時在仙鶴背上轉過身,向前一指,大聲道:“玄正,就在前面了。”
張御看過去,見那裡出現一個巨大的寬崖,上面並沒有草木,崖壁平整,上面有一座座天然形成的猶如門廊一般的巨大洞崖和石柱。
小道童身下的仙鶴髮出一聲嘯聲,而後雙翅一振,往廊洞之中飛入進去。
張御自也是飄身進來,一到裡面,就見到一艘巨大的玉白色飛舟闖入視界之中,這飛舟周身線條十分流暢,且又不失渾厚,第一眼望去,如同一頭白色巨鯨泊在那裡。
此時幾名道人站在那裡似在議論着什麼,桃定符也是身在其中,他見到張御遁光進來,便就迎了上來,笑道:“師弟,你來了。”
張御散去周身玉霧,落定下來,道:“收到師兄書信之後,我便趕來了。”他看向那玉白色的大舟,道:“便是這艘飛舟麼?”
桃定符道:“就是它。”他笑了一笑,“看着還不錯吧?我與幾位道友一同合力,着實用了不少玄境之內的稀少材料,方纔打造成功。”
張御與他一同走到飛舟前方,問道:“這飛舟與我以往所見有何區別麼?”
“我們打造的飛舟,自是不同於那些凡俗手段。”
隨着一個稍顯低沉的聲音響起,一名身軀高瘦,兩目凹陷的老道人走了過來,他對張御打一個稽首,道:“貧道趙顯,張玄正,有禮了。”
張御還有一禮,道:“趙道友有禮。”
桃定符在旁道:“趙道友技藝非凡,論打造法器,他當是靈妙玄境中第一人,這次打造這艘飛舟,他出了頗多力。”
趙道人淡聲道:“這次我們靈妙玄境欠了張玄正一個人情,出多少力都是應該。”
他看向張御,“方纔張玄正問此飛舟與往常所見問有何不同,最大不同,就是眼前這飛舟乃是我等用了一位玄尊留下的‘天元真火’祭煉出來的,故而此物可算的上是一件法器,不僅能收能放,且堅牢無比,哪怕千百雷珠也破它不開。”
張御再看了一眼飛舟,而後他把心光一放,便將整座飛舟都是籠罩入內,而他也是趁此將飛舟裡外察看了一遍。
他以前所見造物飛舟多數爲生靈,但眼前這駕的確非是,與趙顯說得一般,這算得上是一件放大的法器,
造物飛舟飛遁之時力量是來自飛舟自身的靈性,而這駕飛舟則是靠他自身心光驅馭。
不過畢竟是法器,心光並無需耗用多少,此刻他能感覺到,自己只需稍加催動,就能飛舟就能遠遁去萬千裡外。
趙道人看了幾眼,見飛舟在張御心光之下沒有什麼異常出現,反而綻放出一層薄薄熒光,便出聲言道:“張玄正,看來飛舟與你非常契合,現如今就只差御主祭煉這一步了,不如就趁此時機將之祭煉了。”
張御一點頭,心光陡然一變,如無形流水一般往這艘巨舟舟身各處滲透進去,與此同時,整個飛舟如有呼吸一般微微顫動起來,並且有更多的熒光從舟身上散發出來。
趙道人見此,知道這個時候自己等人不便留在這裡,於是招呼了那另外幾名道人一聲,就從這洞廳之中退出去了,唯有桃定符還站在此間看顧。
張御在心光祭煉差不多有一刻之後,這艘巨舟幾乎從頭到腳都被籠罩在了一片熒光之中,隨後驟然一閃,那巨大的身軀霎時從原地消失不見。
他此時將掌心攤開,便見一頭似玉鯨一樣物事懸浮在那裡遊走不停,搖頭擺尾,看去如活着的生靈一般,分明是這一艘飛舟變化而成。他不覺讚道:“當真玄妙手段。”
桃定符笑了笑,搖頭道:“我們可無這等手段,這是用那位玄尊所留真火所煉,其中種種神異,也一樣是得自這位玄尊。”
張御這時心光一收,再是一拂袖,便將這飛舟收入了紫星袋中,他轉身過來,道:“下月我便要離開青陽去往外層了,師兄待是如何打算,還是準備留在青陽上洲麼?”
桃定符沉吟一下,道:“此事我也想過,這幾年來便是打造法器便是修持功行,不過我也感覺到,素陽前輩之法在於鬥戰,如今我功行漸固,若得一個合適時機,或許我也會去外層見識一下,尋下那突破機緣和今後所行之道。”
張御道:“外層內層亦能傳訊往來,師兄若有什麼事需我幫忙,可來訊傳。”
桃定符笑道:“我自不會與師弟你客氣。”他又神情微肅,“師弟,外層戰事頻繁,此去非是坦途,千萬小心了。”
張御點了下頭,道:“師兄,飛舟已是拿到,我就不在此久留了,代我謝過那幾位道友。”
桃定符道:“師弟早些離開也好,若不是要打造飛舟,我也不願在這裡久留。那麼師弟,我們就此別過了。”說着,他擡手一禮。
張御也是擡袖回有一禮,道:“師兄珍重。”
他放下手,往外走去,幾步之後,身上心光一閃,便就射入了天際之中。
他沿着原路自石渠觀中出來,而後一路返回了良州莊園之內。
在下來時日內,他也再未出去,而是一直在莊園中修持觀書。
時間匆匆流過,距離玄廷定下的時間也是越來越近。
就在一月底這一日,他正打坐之際,卻忽然心中有感,自內室之中走了出來,便見青陽南方天穹之中有一道光亮一閃,好似閃電撕裂烏雲,而後一道耀目光柱直直地表之上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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