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二。
衛氏軍只在駐地之內留下了一隊看守,其餘軍卒全部乘上了飛舟,往東南方向飛去。
按照事先約定,他們會先去與傅氏軍會面,而後一併前往此次的委派之地。
張御坐在主艙之內,看着外面的景物不斷飛馳而過。
這一次所乘坐的是自己的白舟。
畢竟白舟能放能收,他出入也是方便一些,衛氏軍飛舟顯然是達不到這個要求的。
這時一側飛舟之上傳來了一陣光芒。
青曙道:“先生,衛軍主那裡傳來芒光傳訊,說是前面就要到與傅氏軍約好的匯合之地了。”
張御道:“知道了。”
再行百來呼吸之後,可以見到有二十艘嶄新的飛舟迎面飛來,在雙方互以訊傳致禮之後,便就匯合成一隊,一同往曇泉州方向飛去。
青曙這時道:“先生,左玄修前來拜訪。”
張御道:“請他進來。”
被經過允許之後,左道人自那向內塌融的艙門走入白舟之內,他看了看四周,不由暗暗驚歎。
憑他的眼力,自是一眼就能看出這駕飛舟就是一件法器。
他猜測這很可能是玄廷所賜,心中也是豔羨不已。
他可是清楚的,玄廷行走平日耗用都有玄廷來負責承擔,根本不用自己多去考慮什麼,而似他平日,只能靠傅氏軍的供奉來維持修道資糧。
實際上,對於玄修而言,除非你有着極好的師門傳承,否則最好的選擇便是進入玄廷。
不過這可是一件難事,尋常修士非得立下足夠大的功勞纔可能引起玄廷的注意。
還有一個,就是在玄府學宮之中就已是有了極大的名聲,那麼可以被推薦上去。
可惜他當年在學宮之中並不如何出衆,這些年所立軍功雖也不多,可現在年紀過了百歲,除非遇到什麼獨特的機遇,否則已無什麼可能進入玄廷了。
心生感慨之際,他已是走到了主艙之中,見張御站在那裡相迎,忙是擡手一禮,道:“道友有禮了。”
張御端手回禮,便請了他坐下。
左道人坐定後,道:“張道友,我此前反覆翻看我等行進路程,其中多數時間都在茫茫虛空之中,周圍情形一望便知,若是真有人要對付我等,也絕無可能在這此間動手,所以半途之上當無問題,最危險的地界應當就是在霜星了。”
張御也是贊同此見,其實據他所知,在半路上動手也是可以的,不過這裡代價卻是不小,只他們表面所顯現出來的力量,對方還不至於花費這麼大的心思。
左道人此刻拿出一張霜星輿圖,在案臺之上攤開,伸手指了指道:“霜星也有一支正軍駐守,雖然兼顧不了整個地星,但是若有人要對付我們,也絕無可能出動太多人手,故是左某思量,我們是不是可以借用正軍之力……”
張御思索了一下,否定道:“不,我們不能完全信任正軍,且還要做好一定的防備。”
左道人神情一凝,道:“正軍……張道友覺得有此可能?”
張御道:“必須考慮到最壞的情況,畢竟連奎宿主星之中都潛藏裴嶽這等人,霜星那裡更是難以保證,而且這次委派爲什麼偏偏選擇此處?這裡必然是有些幾分緣故的。”
左道人嘆道:“是啊。”
他想了想,神色凝重道:“那麼這次只能靠我與道友了,雖然傅氏軍做了不少準備,但是他們所購軍械從來都是需要通過軍署的,有心人只要稍稍一察,便能知曉我們所有的底細,恐怕現在,我們早就被那些人看得清清楚楚了。”
張御道:“我們這次不要求兩軍能如何,只需守穩便可,來人便是出手,也多半會先把目標放在我輩身上。”
左道人不由點頭。
因爲外層情形的特殊性,修士比披甲軍士重要的多,所以爲了避免不必要的犧牲,軍務署允許修士在遭遇不利的情形下主動撤退。
這點也是人人所知曉的,所以一般來說,敵方是不會率先浪費力氣去對付威脅不是很大的僱募軍的,而是一定會先行選擇攻擊修士。
修士一旦被迫退或是殺死,那麼剩下的軍卒也就不足爲慮了。
所以他們二人若是能擋住來敵,那麼一切都不是問題。
只是他們擋得住麼?
左道人心中不免滿是憂慮。
張御此刻看向他,道:“這次事機若能過去,我當會設法向玄廷推薦左道友。”
左道人一聽,眼中不由露出一絲驚喜,可隨即卻苦笑了一下,暗歎道:“看來這一回要拼命了。”
兩家艦隊行有一天之後,終於來至曇泉州下的所建立天門所在,傅氏軍的二十艘飛舟和衛氏軍的四艘飛舟陸續往裡行駛而去。
穿過天門之後,所有飛舟俱是出現在了茫茫虛空之中,而奎宿主星則已然落在他們的後方了。
這時傅氏軍中一艘指引飛舟馳出,率先在前引路,帶着這一支臨時組合的艦隊往霜星方向而去。
這一路之上至少要六天時間,飛舟上所有軍卒都是在趁着這個時間做着大戰前最後的調整。
張御令青曙注意戒備,自己則是打坐入定。
可是隨着他氣機沉靜下來,卻是漸漸生出一絲感應。
他睜開眼睛,一擡手,去將一隻玉匣從紫星袋中拿了出來。
這東西當初是他從裴嶽那處得來的,而現下此物正在輕輕顫動着。
他眸光微閃,擡手將匣蓋去了,發現擺在裡面的玉符正是微微放光。
這東西若無意外的話,應該也是一枚用於出入下層的玉符。
只是光憑玉符,若無行空晷,那誰也不知會落到哪裡去,而且一不小心極可能導致修士真身進入下層,那想回來就沒那麼簡單了,若是運氣不好,可能一輩子困在下層。
這或許也是爲什麼裴嶽在到來奎宿後,就一直將此物放在玉匣之中,而沒有用過的原因。
只是這東西在奎宿時並無異動,可了虛空之中,卻是反而有了動靜。
他心下一轉念,猜測這很可能是上宸天玉符暗藏的某種關竅。
不過現在不是探究的時候,他手指摩挲了一下,將意念一壓,這東西霎時就安穩了下來,光芒也是隨之收斂下去。
他將此物收了起來,而後再次入定。
隨着時晷徐徐轉動,六天時間很快過去。
張御忽然心有所感,就從定中醒了過來,他站起身來,周圍的玉璧像融化一樣消退下去,他往外望了過去,見面前出現了一顆滿是霜白的地星,某些地方深淺不一,看去就如同創痕一般。
這便是他們此行的委派之地霜星。
這座地星大部分地域都被霜雪所覆蓋,不過還是有一些受到邪神污染的生靈生存在這裡。
地星之上修築有堅固的壁壘,駐守一支三千人的正軍,並由三名中位修士長期駐守,總體力量並不弱。
不過相對於整個地星來說,他們也僅僅只能控制一小片地域,而地星其他地方實則並無法兼顧,常常會有邪神神裔和上宸天修士到此找尋通向內層的入口,有時候還會在隱蔽地界建立駐地。
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奎宿地星會派遣徵伍到這裡負責清剿
隨着艦隊逐漸靠近,霜星之上也有一駕接應飛舟到來,向他們傳遞用迅光,傅、衛兩家飛舟跟隨而上,稍稍傾斜舟首,便一駕駕衝着地面俯衝而去。
半個夏時後,兩家飛舟一駕駕降落到了軍壘的泊舟駐地之上,衛靈英和傅庸下舟之後,便前往軍壘之中遞換文書,而其餘人則是留下來稍作休整。
過不多時,兩家之人便見二人從軍壘之中走了出來,二人在外交談了一會兒,抱拳一禮之後,就各自往自家徵伍之中回返。
衛靈英轉回之後,立刻尋來各個伍首,並把張御也是請了過來。
待人到齊後,她神情嚴肅道:“根據這裡軍司馬所言,最多再有十五天,就會有一場遍及小半個地星的暴風雪到來。
根據估算,這場暴風雪至少會持續一月,也就是說,我們要儘量在半月之內完成委派,並回到這裡。”
靳小柏道:“這也時間太緊了,怎麼事先沒人說過這件事?”
衛靈英搖頭道:“駐地的軍吏說,此事十天前已是通傳天城軍務署了,不過委派是上個月便就定下的,如今各方徵伍都有安排,也絕無可能再更改了。”
林軍士想了想,道:“如果我們動作快些,未必不能完成。”
衛靈英擡頭看向張御,道:“張玄修,你看呢?”
張御能感覺此事或許並非巧合,暴風雪一起,可是足可以掩蓋掉許多東西。他看向衛靈英,平靜言道:“我們不必去管外間如何變化,一切按事先定計行事便可。”
衛靈英對張御有信心,果斷道:“好,我們稍候就出發。”她轉頭對靳小柏,道:“小柏,你代我走一趟,把我們的意願告訴傅氏軍。”
靳小柏立刻應下,隨後便動作利索的帶着一隊軍卒往傅氏軍去。
然而過去一刻之後,靳小柏帶回來的消息卻打亂了衛氏軍原本的計劃。
傅氏軍言稱不願意冒着暴風雪啓程,他們要等到暴風雪過去之後再出發,若是衛氏軍執意前行,他們是不會跟隨一同出發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