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自法臺之上下來後,也是尋思着方纔戴玄尊之言。
那句話從表面上看來的確中肯,若想以玄法求取上境,那麼常法的確是走不通的,每一名玄修到了後面都會自造章印,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道路,所以也無人可以指點於他,下面的路唯有靠自己來走。
這也是他早已明白的道理,但他再一想,戴玄尊不會無緣無故把這等事再說一遍,若不是這位純粹是有感而發,那許是在提醒他什麼。
可他思考下來,發現這裡頭緒太多,一時很難理清。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去多想了,該是如何還是如何,他現在正在此道之上按照堅定的走着,不用爲此徒然亂了心思。
因爲彭道人原本就在軍務署行走,所以他將仍舊未曾恢復過來的這位交託給了軍務署照拂,自己便離了天城,往掖崖州歸返。
不到一刻,他在自己天台之上落下,妙丹君見他回來,立刻從臺上一躍而下,來到他面前喵的叫了一聲。
他在這頭小豹貓頭上按揉了幾下,讓其自去玩耍,而後就在軟榻之上坐定下來,拿一個法訣,頓滾滾玉霧之氣流散出來,將整個天台都是鋪滿。
他又起意念一喚,將紫星辰砂放出,身軀周圍頓便籠罩上了一層盈盈紫氣。
做完這些事後,他這纔將越道人留下的星袋取了出來,準備仔細查看一下這裡到底有些什麼東西。
一般來說,修士與自身的星袋生機相連,許多人一旦絕命,星袋也就自崩散,內裡諸物自便也尋之不到了,可這人卻非如此,所以他就要小心這裡是否留下什麼後手了。
這時他心下也在尋思,若是自己懂得陣法,也不要太過精通,只有明瞭如何駕馭陣盤,那也不用這般麻煩,只需在此設立陣禁便可御守。
他了點頭,看來若得閒暇,也的確需在這上面下點工夫了,那樣不管是守禦還是遇到什麼困人陣法,都能自己想辦法解決。
轉念之間,他已是試着打開了這星袋,意識一轉,發現裡面零零散散的東西倒是着實不少,很多東西還辨別不清楚是什麼。
他很謹慎,沒有一下全都取了出來,而是逐個拿出。
首先拿了出來的,是一個看去十分尋常的木匣,他以心光托住,查看片刻,便打了開來,見裡面擺放着是一塊薄薄玉圭,上面密密麻麻勾畫着一個個古怪符籙。
這上面並沒有任何異狀存在,質材也很普通,看去並不是什麼法寶。
他查看了一下,這玉板應該是用來記錄什麼緊要東西的,而這些古怪符籙應該是一種文字,倒是與道籙有幾分相似,很可能是從中演化出來的變體。
但是什麼東西值得這位如此鄭重其事,還另外弄一套東西記載呢?
他並沒有立刻深入去探究,準備過後再言。
他將這東西放回了匣子,擺在了一邊,在星袋之中再是審視片刻,便又自裡面取了一枚玉簡出來。
意識入內轉了一下,訝然發現,這裡面記載的竟然是越道人自己所修煉的那門化影萬千的神通功法。
這倒是很奇怪,一般來說,修士很少會將自己的法門這般詳細記錄下來帶在身邊的。
不過這東西傳出去了其實也沒有什麼,因爲沒有心決要領,沒有口授直傳,平常人拿了去也學不會。
更何況神通道法,唯有緣人可得。特別是真修,師徒之間更講究緣法,無緣則不傳法。這不是不捨得,而是因爲弟子就算有資質,與師傳法門不合契,那學去了也沒什麼用,是不會有多少成就的。
就如那位帶他入門的老師,雖然身邊收了不少弟子,也個個都是天資傑出,可卻是沒有一個能得他道傳正法的。
如他師兄桃定符那樣的俊才,也只能去找尋前輩的功法來修習,也是因爲這個緣故。
只他轉念到此,倒是想到了一個可能。
或許這位正是想把自己的道法傳下去,才把這道書留下的。
不定這玉簡之中另藏玄妙,唯有真正有緣人方可觀得,而他非是那有緣之人,故是望之不見。
既如此,他未來若遇見有緣之人,可以隨手傳了下去。
他把玉簡也是擺在了一邊,繼續觀審剩下的東西。
越道人所留下的法器和道符着實不少,其中大部分全是用來遁藏躲避的,之前若是不是在虛空之中,四下無遮無攔,飛舟毀了之後也沒有東西可以利用,他還未必真能將之留下。
只是他在檢視一枚寶珠的時候,這東西忽然爆開,裡面灑出一道刺目光芒,罩落他身上,周圍的紫星辰砂竟然是發出了嗤嗤響聲,眨眼消耗了五分之一。
而那光芒還散發出一股氣息,縈繞了許久方纔徹底散去。
張御淡然看着,他一揮袖,將這些光氣俱是揮去,而後繼續察看內裡諸物,隨着東西一件件被取了出來,他在下面發現了一本小冊。
取出一看,這東西應該是越道人親筆書寫的事記,裡記錄了其人在幽城之中遇到的一些人和事,並還隨意對各色人物進行了評點。
而裡面提到的最多的,卻是一名叫許成通的道人。
看起來兩個人好像平日是對手,越道人言語之中對這位很是不屑,對其人所作所爲也是頗多指摘,而且這些話佔據了大篇的篇幅。
隨後這裡面筆鋒一轉,卻是詳細寫到了近來之事,說是幽城方面懷疑張御得了一枚道印,故是遣他前來負責此事,並感嘆說自己若是失機,幽城方面不會放棄,隨後必然是許成通來繼續接手。
張御在看了下來後,他有一種感覺,這好像這本小冊是此人故意留給他看的。
尤其是關於那許成通,小冊裡面詳細描寫了這位的神通手段,並不厭其煩說了其人的行事風格,好像生怕他了解的不夠細緻一般、
他想了一想,心裡有些明白了。
這位越道人恐怕早就考慮到了自己失敗的可能,並認爲在此之後,許成通一定會接替上來,所以就把關於這一位的情況都是寫下來。
一句話,我要是完了,你也別想好過。
張御搖了搖頭,這兩人平日的積怨看來當真是深,就算自己完了,也不忘坑另一個人一把。
可對他來說無疑是好事。
他從這上面着實瞭解到了不少有關幽城的內幕,且幽城若是不肯放棄,那麼下一個來找他的,看去必然就是這位許道人了。
這事先有了一番瞭解,防備起來就容易許多了。
把小冊放開,他再翻了翻,星袋中剩下的就是一些形形色色的丹丸,這些東西對他來說並無什麼太大價值,修士一般是不會去胡亂服用他調配的藥物的。
看罷之後,他將東西都是整理收拾好,便收了玉霧星砂,起身從天台上走了下來,行至書房之內。
他離去這些時日,案上也是留下了不少書信,拿起翻了翻,發現其中有一封是惲塵寄來的,便就拿起打開,信中言說,第二批弟子已然在往外層來了。
他算了下時日,差不多這兩日就該到了。
惲塵在裡面還有提到,得知他在給人找尋合意弟子,故是這一次到來的修士之中,也有幾名自願一試之人。
他看了下名錄,發現裡面還有一個熟悉名字,他想了一想,這位倒也合適。
成與不成,皆可試下機緣。
洪乙層層。
左道人在城頭上看着前方駐紮在原野上的神裔大軍。
張御在離去之前,關照他看顧好這處下層,故他也一直守持在裡,不想對方果然趁天城空虛發動了攻擊。
這回來犯的敵人數量還在其次,關鍵是有着不少實力強大的邪神神裔,並且裡面出現了上宸天修道人的力量投照。
這便很難對付了。
之前一場大戰下來,他帶來的修士有不少力量投照被接連打散了幾次,自身氣機損失了不少,只能在上層休養,無法再下來支援他們了,而如今只剩下少數幾名弟子還跟在身邊。
看對面的動靜,很可能在這一兩天又會發起攻擊,下來的攻勢也會一次比一次難捱,可既然張御將此處交託給他,那麼他就不能將此處失了去。
他幾步走到正在擦拭法劍的杏川道人面前,道:“杏川道友,你對眼下情勢如何看?”
杏川道人放下劍來,依舊有神的目光凝視着前方,道:“敵衆之中有一人堪稱你我之對手,其背後真身當也不弱,不過只要你我還在此處,在這月結束之前,此地不會丟失。”
左道人考慮了片刻,道:“固然眼前還能應付,可是難保對面不會再增加人手,我們也不能只靠自己,需得設法求援。”
杏川道人平靜道:“聽說軍署大軍遠征,諸多同道也是跟了過去,上面還有人手麼?”
左道人道:“總要試上一試的,至少要這裡情形稟明巡護。”
他轉頭找來一名自己門下弟子,道:“你去向張巡護告知此間之事,若是巡護不在,那便和巡護身邊人說上一聲,說敵人攻勢猛烈,所圖甚大,我們需要得到更多人手才能守穩此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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