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從天城之上下來後,就在曇泉州中金臺之前的一處花亭之中坐下品茶。
曇泉州中遍佈着一片片花海,繽紛花瓣四處飛舞,濃香四溢,看去是一方淨土,但這也是多年來無數軍卒和修士的犧牲才得以換來的。
但凡奎宿之上的子民,無不是想搬到這裡來居住,衛靈英就曾帶着幾分嚮往說過,希望將來能把衛氏軍的駐地設在曇泉地州之上。
要想做到此事,那是當真不容易,曇泉州除去上方的乙未天城,只有三家徵伍有此資格。且都與天城的正軍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可這三家長期駐守在此,從不輕易離開,又有正軍遮護,雖然也算是裝備精良,但戰鬥力卻未必比得過時時在外征戰的徵伍。
他在此邊是品茶,邊是思索問題,半個夏時後,南宮漱就出現在了此間,對他拱手言道:“張巡護,有勞久等了。”
張御看了他一眼,未曾在其身上發現任何異狀,那氣息也是十分正常,他點頭回禮道:“南宮道友來的倒是頗快。”
南宮漱語氣自然道:“在下方纔就在此附近,接到巡護的書信就立刻趕來了。”
張御道:“南宮道友請坐吧。”
南宮漱再一拱手,便在他面前的石凳上坐下,他道:“張巡護約在下到此,可是決定出面徹查此事了麼?”
張御道:“我在來此之前,已先是去過軍務署了,洪署主那裡自有分寸,我只要還在奎宿待着,便會隨時盯着此事。”
南宮漱不覺點頭道:“有巡護在看着,在下便放心了,”
他頓了下,“近來在下除了盯着軍務署這裡,又順帶查問了一下那位樑道友,這位許是覺得在奎宿這裡少有人願意接納觀察者,故他現在已是往他處星宿去了。
我覺得放任這一位終究不妥,難知這背後是否有其他佈置,這幾日本也準備去往奎宿出外查探此事,如今正好和巡護打一個招呼。”
張御道:“那南宮道友需自珍重了。”
南宮漱一拱手道:“多謝張巡護,南宮自會小心。”
兩人再說了幾句話,南宮漱就告辭離去。
張御能感覺出來,南宮漱之前與他見面,自有一股昂揚心氣在其中,而現在看着態度不變,可就像訴說不相干的事一般,全程沒有半分心緒波動。
並且從今天的對話來看,他有種感覺,對方似是有意想避開自己。
雖然覺得其人身上有異,但對方畢竟是玄廷行走,在沒有掌握確切明證之前,他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對其如何。
不過越是如此,越說明這件事背後不簡單,想要弄清楚,看來唯有尋到樑屹了。
他思索良久,決定回頭再來處置此事,眼下當先把那去往內層的出入口看過,這纔是最要緊的事情。
他當下離了曇泉州,縱光往西北方縱空而去。
而他一離開曇泉州,雍上師這裡也是很快收到了消息,他對許成通道:“許執事,我的眼線來報,那位已是離開天城,往西北方向而去,很可能是在往居處迴轉,不知許執事打算何時動手?”
許成通道:“這卻容易,你直接去一封書信,說自己是幽城之人,想與他見上一面。他多半是會來的。”
雍上師猶豫道:“若是這位通傳軍署……”
許成通道:“你放心,他若是尋到軍署,那我們不出面即可,想必這位也是知曉此理的,何況以這位的本事,誰又能在這奎宿之上威脅到他呢?”
他對付張御的辦法其實很簡單,那便是與張御照上一面,然後迅速脫離,事後就說自己不是張御的對手。
有雍上師等人的配合,那麼他就可營造出自己苦戰之後得脫,差一點殞命的假象,這樣任誰也不能說他不是了。
似陸宣和那等差點成就的修士都被張御打殺,自己打不過,那不是合情合理的麼?
幽城莫非還能爲這件事殺了他不成?最多隻能說他無能,可他是無能,你們有本事你們自己來啊。
在定下此事後,事情倒也是變得簡單了,他們不必費盡心思把張御引到什麼地方,更不用想着如何制拿他,只要做好撤走的準備就好。
張御遁空而行,不到兩刻,他便橫穿地陸,來到了那一處地界上空,自上俯瞰,可以見到那裡存在一團霧氣,內中有似閃電雷光閃爍不定,這不禁讓他想起內層所見到的靈關,與此比較倒是十分相似。
在霧氣四周,有數隊披甲軍士巡遊往來,中心地點則隱隱有一股陣氣圍繞,顯然是佈置有陣法的,這防備表面看着鬆弛,但內裡其實異常之嚴密。
他心意一轉,此刻自天中緩緩降落下來,落定於地表之上,不過爲怕引起誤會,只是遠遠立在外圍。
注意到他到來,立刻有幾名修士和一隊披甲軍士自裡走了出來。
張御目光一掃,意外發現師延辛也在此間,難怪在徵殺之時未曾看見這一位,原來此前一直鎮守在此。
只是說起來,這裡面情形也頗微妙,隨着餘玄尊失勢,他一衆弟子承擔的責任自也大了起來,餘玄尊大弟子樑屹被派遣去前方與敵相搏,儘管這也是他自家願意的。
可是師延辛僅是某位玄尊的記名弟子,但卻被派來看守此間,看去並不需要冒太大風險。
內外層的入口固然會受到上宸天修士和邪神的注意,但這可是在奎宿之上,超過一定層次的力量自會有戴玄尊應付,而在此之下,又有幾人能說可勝過師延辛?
師延辛見到他,也是露出訝色,拱手一禮,道:“張巡護怎來此?”
張御道:“我之前與洪署主見有一面,其言此間入口長久無法合攏,故拜託我前來作以判別。”
旁邊一名披甲軍士一抱拳,道:“原來閣下就是張巡護,我們已是受到洪署主的傳訊了,請巡護這邊走。”
張御一點頭,跟着他們往裡走進來。
與他判斷的一樣,這裡佈置有一個大陣,且是一困陣。修士哪怕按部就班往裡行走,也至少要半個夏時才能走到陣樞所在,這樣就算有外敵闖進來,裡面的人也有足夠的時間作出準備。
他這時向師延辛問道:“師道友,不知這裡陣法是哪一位道友佈置的?”
師延辛回道:“此處是用數十個陣盤合疊而成,都是事先祭煉好的,爲的就是發現異狀後,能及時封堵上去往內層的通路,若是着人來此佈置,那便慢了,易出意外。”
張御問道:“卻不知這奎宿之中,擅長陣法的有那幾位?”
師延辛看了看他,道:“張巡護莫非對陣法感興趣?”
張御道:“此番去到虢星,被困一處禁陣之中,幸得了一位同道的指點方纔脫出,只可惜這位同道最後還是歿於此一戰中了。故我思量,若是自己也懂得一些陣理,再遇此事,也便無需依靠他人來相助解脫了。”
師延辛點頭道:“原是如此。”他想了想,道:“若以陣法來論,最爲擅長此道的當是文恕文道友,還有薛霖薛道友,這兩位都是真修,文道友擅長破陣解陣,薛道友擅長佈陣,曇泉州中有許多小陣就是由薛道友所布。”
張御道:“文道友我卻是見過,這位薛道友,師道友可是認識麼?”
師延辛稍作思量,道:“我可爲張巡護修書一封,薛道友脾性沉悶,若是真求請到他門上,一般都會伸手幫忙,只是他有一個師弟,對玄修頗有偏見,張巡護若是去見,便儘量避開此人吧。”
張御點頭謝過之後,下來又與他交流了一些修行上的心得,彼此都覺有所收穫,說話之間,就來到了陣樞之中。他看着前方不遠處的那團霧氣,道:“師道友,可知此處是通向內層何處麼?”
師延辛搖頭道:“不曾試過,巡護當知,內層和外層往來越多,則空隙便越大,似這等地界,若是有人或物穿渡,那麼許當會存在更爲長遠。”
張御點了下頭,他在衆人目光注視之下走到前方,試着感應了一下,發現那裡有一股十分奇特的氣機。
他這氣機就像本來一片平靜的湖面,被落下的樹葉或者別的什麼東西不經意的一個碰觸,盪開了一個水花,只要無有外物去攪擾,那麼就會自我收斂,直至消失。
可要是外來之物繼續在此攪擾,那麼就會一直動盪下去,就如他此刻的探查,實際上也同樣使其延長了一會兒,之所來此的修道人對着裡的感應也同樣造成了此事。
但這是沒有辦法的,爲了判明這裡情形,這些舉動是免不了的。
如今他道法修爲已是極爲高深,對內外諸物之判別也是異常精準,在看了一會兒之後,就作出了判斷,口中道:“照現下來看,若無外擾,這處要半載時日才能平復。”
那披甲軍士言道:“張巡護可能確定麼?”
張御道:“若是這裡能維護安穩,當便如此。”
旁處有一名道人這時出聲道:“張巡護大可放心,有我們看在這裡,絕然是不會出什麼意外的,只希望張巡護不曾判斷……”
他話還沒有說話,忽然那氣霧一陣涌動,衆人神色一變,看這情形,分明是不知什麼東西正從內層那邊往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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