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從那一隙光亮之中踏步出來,面前的雲光徐徐散開,見自身站在一片白茫茫的地星之上。
他擡頭看去,頂上浩瀚無盡的虛空之中是密密麻麻的微小星粒,如煙霞一樣宏大璀璨的虹光橫越天際,彼此交織輝映,那炫亮的色澤有着難以言述的美感。
無數隕星碎石彙集成一條條壯麗的螺旋狀飄帶,自遠處的星河飄來,再延伸至閃爍着星辰的穹宇之中。
而在更遠之處,一駕呈銀灰色,似是呈橢圓形的事物飄懸在虛宇之中,它大不知幾許,蒼茫壯偉,無比沉靜,似是代表着永恆,也似是撐住整個浩渺虛空,而在它的周圍,則是瑰麗紛呈的星雲,以及無數閃爍着細碎雷芒。
“那是清穹之舟,也是我天夏渡來此世之中的主舟。”
上空出現了一個分辨不出男女的巨大人臉,它由一縷縷並不耀眼的銀色微光所組成,臉上情緒表情細微生動,一如真人。
那人臉又以柔和但卻無處不在的聲音說道:“在主舟元磁之力下,諸世方得存在,諸物方得運轉。”
張御聽到此言,若有所思,這時他閉上了眼睛,等再度睜開之時,方纔之景物頓時爲之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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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現在他面前的,乃是一片廣袤無比的地陸,可謂無邊無際,地面之上鋪滿了繽紛的花瓣,而在天機盡頭,則豎立着一個通天之崖的虛影。
他方纔所見,並非真正的上層,或者說並非上層的全貌,而只是上層的某個碎片,而眼前這個,纔是上層的真面目。
他在下層待得久了,所以一上來習慣用看待下層的目光來看待這方天地,但他很快意識到了這裡的不同,故是調整了過來。
這裡除了修士的境界,更考驗的是其實道行修爲,若是道行不到一定層次,看到的天地便是有殘缺的,那所看到的,就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而若是自身所處之天地都無法辨認清楚,那麼修持上也一定會生出諸多變數來。
此時他轉眸一看,見旁邊站着一個笑吟吟的年輕道人,知道這就是方纔那人臉所化。
這道人對他打一個稽首,道:“張巡護有禮了,我名明周,乃是玄廷所命之接引。”
他此時又露出讚歎之色,道:“大玄歷以來,我在這裡接引了多位玄尊,也唯有張巡護不用在下提醒,立刻就能見得此方天地之真照,不愧數百年來玄法成就最高之人。”
張御聽他如此說,心下微動,他能看得出來,這位並非是真人,而似某種器靈的東西,其人所言必然是代表的玄廷的意志,也當是玄廷此刻對他的看法。
不過……
正思索間,他忽聽得隆隆聲響傳來,轉首看去,卻是見得一羣身披獸皮之衣,大約百丈來高的巨人從平原之上走過,他們有男有女,皆是蓬頭垢臉,手中拿着獸骨打磨的巨錘,每一步都是震動大地。
明周道人微笑道:“這是蓬空氏,此般巨人部族在這片地陸之上甚多。”
張御心下一思,道:“我若記得未差,‘蓬空氏’乃是傳聞之中古夏蠻荒之時的一支部族。”
明周道人道:“巡護見聞廣博,我天夏到此之前,這片天地本無生靈,只有一些先天精魄存在,而我天夏在此立定後,於晦亂混沌之中開得一方天地,這些精魄受各位玄尊意念之感,遂便變化成各色生靈和先天神祇,實則他們如今與那些傳聞之中神怪神祇也並無什麼太大不同了。”
而就在兩人說話之間,聽得有如金玉交擊的高亢嘹亮之聲自上傳來,目光移去,見是一羣背生四翼之蛇從空飛越過去。
張御立時認出這是鳴蛇,這東西在荒古篇觀想圖中也是存在的,不過荒古篇中所載的怪物多是從來不未曾存在過的事物。
然而這些東西卻是通過先天精魄與玄尊意念的交感,如今卻是活生生的出現在了眼前,如此看來,除了如今所見之外,想必那這方天地內還有着更多原本只存於傳說之中的東西。
想到這裡,他心神之中微微一動,目光一轉,見站在一旁明周微笑看着他,卻是絕口不提如何去往玄廷。
他心下一轉念,已然明白過來。
這所見諸物這實則是一個提示,此心所感,皆化真相,此心所尋,便見真明。
於是他再度閉上眼目,待重又睜開時,自身已然出現在一座撐天拄地的山崖之上,崖壁之上圍繞着一圈圈螺旋上升的粗大藤蔓,恍若階梯一樣向上延伸而去,此沖天之氣勢尤爲雄渾壯闊,便已他此刻擁有莫大威能,卻也無法望見盡頭。
毫無疑問,這裡就是方纔他所見到那一座通天之崖了。
現下一舉到了此間,他心中已然明白,在清穹之舟元磁之力攝拿範圍之下,對於玄尊而言,沒有所謂的距離遠近,真幻也只在一念之間,心致則神往,神往則身至。
而同樣,擁有此等威能的玄尊,實際掌握了此方天地之中最大的權柄,可稱得上是此間之主宰。
只是在元磁統攝範圍之外又是何情況,他現在還不得而知。
周明道人這時又對他打一個稽首,道:“玄尊,上方便是玄廷所在了。”
張御注意到,對方第一次稱呼他爲玄尊,他思索了一下,問道:“我若不自行尋到此地,尊駕當又如何?”
周明道人笑了笑,道:“數月前在下曾接得一位玄尊到此,他這處荒原之上游覽了半日風光後,最後纔是到得此地。”
張御點了點頭,此刻風聲之中忽然傳來了清脆鈴聲,並有陣陣異香伴隨着五顏六色的天花飄來。
他看了過來,見那是一個個乘着花車,臂纏披帛飄帶,身着霓裳羽衣的神女,一個個明眸皓齒,膚如脂玉。
明周道人言道:“這是霓光天女,當是受命前來接應玄尊,玄尊若是事,可吩咐她們去做,當然也可吩咐在下。”
就在這個時候,周圍景物一陣變動,一團雲光忽現崖臺之上,一時好似起了大風,兩人衣袍被不停拂動,少頃,一名少年道人自裡走了出來,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明周道人見到是他,恭恭敬敬行禮一禮,道:“明周見過上尊。”
少年道人隨意言道:“你且去吧,下來之事我與張道友說。”
明周道人不敢違抗,躬身道一聲是,又對張御一揖,便即一晃,消失不見。
少年道人看向張御,笑道:“張道友,我們又見面了。”
張御擡袖合手一禮,道:“見過使者。”
少年道人點了點頭,也是還有一禮,隨後他道:“張道友,道友且隨我來,我先帶你去見一個人,”
與此同時,某一處滿是花瓣的平原之上,兩個身外圍繞雲光霧靄的道人正在花樹之下邁步而行。
其中一個,正是玉航道人,他言道:“道友,我聽說今日那一位也被召至上層了,聽說幾位執攝對這位頗是讚許?”
同行那道人語氣如常道:“此人之前一力擋下了神怪入侵,挫敗了幽城和上宸天之謀,其功不可謂不大,諸位執攝讚許也是常理。”他看向玉航,“玉航道友似與這位有過爭執?”
玉航並沒有遮掩,笑道:“曾是有過一番論法,本以爲我與他再無交集,卻不想這位也是成就上境,只我看來,這人並不簡單,道友今後當要留意。”
那道人道:“縱然成就玄尊,可他方至玄廷,並無根基,尚還並不值得我輩疑慮。”
玉航提醒道:“可這位不一樣,若無差錯,這位當就是那個開道之人,此中這意味着什麼,道友當是清楚。”
那道人淡然言道:“是否爲開道人,那需得玄廷來定奪。”
玉航言道:“道友說得是。只是這人終究完成了那一步,天機已生變數,道友也知,我們所欲求者,與那些終究玄修不同,我只恐……”
那道人道:“那也是以後之事了,如今那些個渾修引發出來的動盪方是我輩要及時解決的。”
他看了眼玉航,道:“玉航道友來了上層也有一段時日了,是準備去清穹之外開闢道場,自行修持,還是去往內外層界鎮守?”
玉航道:“道友是知我之意的,枯坐修持非我所求。”
那道人略作沉吟,道:“天夏外層二十八宿,內層一十三上洲原本俱得滿位,不過天外缺縫隙之事一出,我料必有人要挪一挪位置了,只是難說是哪裡,也有可能化分身鎮於外,不知道友可是願意麼?”
玉航打一個稽首,道:“願聽道友安排。”
那道人道:“那道友稍作等待,我會在下一回廷議之上爲你運作此事的。”
玉航再是一禮。
這時有一隻青鳥飛來,在頂上轉有一圈,那道人一直波瀾不驚的臉上多了一絲驚訝,一揮袖手中長如意,道:“我知曉了,去吧。”
那青鳥發出一聲清亮聲響,又飛騰而去。
玉航知他有事,打一個稽首,道:“今日叨擾已久,該當告辭了。”
那道人也未留他,還有一禮,道:“道友慢走。”
玉航心思一轉,已然出現在了一座玉闕之下,這裡有一名弟子見他出現,忙是躬身一禮,道:“見過玉航玄尊。”
玉航點下了頭,待要離開,卻又停步,和顏悅色問道:“你可知方纔傳報於你老師的是什麼事麼?
那弟子看了看裡面,道:“這消息明日也會傳出,我便不瞞玉航玄尊了,聽說今日來的那位張玄尊,才一入上層,便被玉素上尊請去了。”
“哦?”
玉航有些意外,隨即點首道:“多謝了。”
那弟子趕忙一揖,道:“哪裡,玉航玄尊言重。”
玉航深思片刻,又看了一眼玉闕之內,笑了一笑,氣息一轉,便即離開了此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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