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固死死盯着莫若華,只是他並沒有被怒火衝昏頭腦,對峙了一會兒後,他轉過身回到了飛舟之內,而後道:“回去!”
隨行弟子問道:“回青陽上洲麼?”
裴固道:“回什麼青陽?我們直接回玉京。”
隨行弟子愕然道:“道修,我們就這麼走了,不去軍府拿過關文書了?”
裴固沒好氣道:“文書?我們去拿了軍府文書,你以爲事情就這麼結束了麼?
拿了軍府文書,或許能去到那座霜洲營地,可是未必見得就能在那裡與那些霜洲人溝通,這些駐軍多半會以涉及洲內危害爲藉口,又要向我索要玄府文書,那不是又繞回到原來了麼?”
隨行弟子目瞪口呆,他長久在世外修煉,從來沒往俗世中來過,這次算是開了眼界了,他憤憤然道:“怎可以如此?”
裴固道:“我算是看明白了,青陽上洲這裡若是沒有玄廷所賜的通行文書,那根本就是寸步難行。”
隨行弟子道:“那道修,我們現在怎麼辦?”
裴固道:“還能怎麼辦,反正這事我是幹不了了,回玉京把經過說明,讓徐師叔他們操心去吧。”
他這時看了一眼後方,見那艘鬥戰飛舟在跟了他們一段路後,就沒再跟上來了,這才心中一定。
其實方纔莫若華攔路時,他惱火之下一度生出將之全部幹掉的念頭。
可這也僅僅是想想罷了,他腦子還是清楚的,知道不可能這麼幹,
要知道這裡還有一支數千人的披甲軍卒,駐地本身也一定是有修士負責鎮守的,就算莫若華本身,也讓他覺得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明明擁有一定的實力,莫若華卻只帶了一隊人就來找他,且一上來就動用了玄兵,這怎麼看都像是故意在激怒他,並且給他出手的機會。
他暗暗慶幸自己方纔的冷靜,否則事情可能就是另外的一個結果了。
翼空上洲山谷道觀之內,瞿老道嵌身在那一株大槐樹之內,望去仿若沒有任何氣息,這時自天外飛來了一隻仙鶴,繞着大樹轉了一圈,落在了庭殿之前。
這仙鶴身形巨大,足有兩人來高,眼眸之中卻是透着一股靈性。
瞿老道睜開眼睛,見仙鶴嘴中銜着一封鮮紅束書,他神情一動,試着伸手一召,發現無法攝動,點了點頭,知曉這定然是正書了。
他心中一時感慨萬千,爲了避嫌,他也是百多年未曾和師門有所聯繫了,發訊時也只是試上一試,沒想到當真聯絡上了。
那仙鶴這時把修長的頸脖彎下,將呈書送到了他面前,老道人打一個稽首,道:“多謝道友。”
他將束書拿過,上面金色的細繩只是被他手指一碰,就自行解脫開來,展開束書一看,裡面裹有一枚玉碟,信中令他設法將玉碟交給鍾廷執,餘下就沒有什麼交代了。
他嘆了一聲,其實最想看到的是自己被重新收錄回門牆的言語,可惜上面半句沒有提及,但他也知,時機未至,或許師門也是爲了他着想。
他想了想,喚了弟子過來,將徐道人上次交給他的玉符遞去,道:“你去下方中洲那裡走一趟,請上次那位來這裡的徐衝道友來我這裡。”
那弟子一躬身,便拿着那玉符離開了。
徐道人在拜訪過瞿老道後,在下方中洲之內已然等了有兩月了。
實際上他並不準備吊死在一棵樹上,這段時間他一直在交代弟子四處查問其餘與正清有所牽連的門人弟子,只是現在還都沒有什麼迴音。
得了瞿老道的弟子傳報,他猜測事情已有轉機,立刻帶着隨侍弟子乘上造物蛟龍,很快來到了道觀之內,待入觀中,見到那侍立一旁的巨大仙鶴,心中一動,卻也並未多問,打一個稽首,道:“道友喚我至此,可是有什麼消息麼?”
老道人將那一枚玉碟遞去,道:“徐道友,你問我之事,我也替道友問過了,僥倖得又迴音,只這件事非你我所能作主,需請道友將這枚玉碟呈交給鍾廷執。”
徐道人擡起手,將雙袖往後退去,而後上前接過玉碟,再是退後,躬身一禮,鄭重道:“我會將書信帶到。”他見瞿老道沒再說什麼,又望了那仙鶴一眼,再打一個稽首,道:“告辭了。”
瞿老道目送他離去,對那仙鶴道:“道友不回去麼?”
那巨大仙鶴口吐人言道:“我會在此等候迴音,兩位老爺說了,這件事阻力甚大,沒這麼容易辦成,多少會有一些反覆的。”
瞿老道緩緩點頭。
徐道人走了出來,這件事說實話他一開始並無把握,這位瞿老道因爲早已是破門而出,究竟能否聯絡到正清一脈實在難說,可現在看來,卻是找對了人,他表面不動聲色,心中卻是極爲振奮,腳步略快的回到了蛟車之上。
車上弟子似也是察覺到了他心情甚好,道:“徐師?”
徐道人道:“我們走,回去向廷執覆命。”
畢宿某處高臺駐地之內,許成通正在審閱弟子遞交上來的報書文冊。
作爲負責整個西穹天的值司,如今因爲訓天道章的出現,他也是特意招攬了不少玄修過來坐鎮各個地星駐地,以方便傳遞消息。
雖然西穹天各軍署如今都在招攬玄修,可他這裡也有其他人難以企及的優勢,那就是到了此間做事,那就算在守正宮門下之人了,拿的是玄廷的俸祿,這對大多數玄修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在七大軍署那裡正四處招攬玄修,絲毫不計較功行修爲的時候。他這裡卻是可以挑挑揀揀。
而在他把各駐地的玄修弟子選定之後,也並沒有因爲玄修可以快速傳遞消息而縮在畢宿不動,依舊是如以往一般,親自去往各駐地督促負責各宿的執事。
現如今,西穹天七宿可以說是守正宮轄下對各處裂隙監察最爲嚴密的所在。
許成通待看完報書後,坐直了身軀,底下一名弟子這時看了看他,低聲道:“老師,弟子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許成通不悅道:“爲師豈是聽不進諫言之人,你儘可大膽說來。”
那弟子道:“老師,如今守正立造了訓天道章,各地玄修還有渾章修士藉此相互勾連交通,守正看去也是非常看重這道章,老師何不如,何不如趁勢轉修渾章呢?”
許成通義正辭嚴道:“你們老師是那種一味媚上之人麼?你們也太小看爲師了!若是連自己的道都守不住,那還稱得上是修士麼?”
他看向周圍站着幾名弟子,一通呵斥道:“我告訴你等,你們也不用動那種轉修的腦筋,爲師是決計不會允許你們去轉修渾章的,都給我好好修持!”
幾個弟子被他訓斥得有些羞愧,他們一直在想,按照以往老師的做法,這訓天道章一出現,老師早是該想辦法湊上去了,老師爲何遲遲不動?是不是礙不下臉面,一直等着他們遞一個臺階啊?
可這回可能真是錯怪老師了,老師平日看着謙卑,可其實也是有底線的啊。
許成通心中毫不客氣的罵道:“一羣鼠目寸光之輩,守正座下只有老許我這一脈是真修,我若成了渾修,那怎麼能顯出老許我和別人的不同?守正又豈會再高看我老許一眼?”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玄修弟子走了上來,對他一禮,道:“許值司,婁宿駐地方纔有消息傳至,只是意思不明。”
許成通神情一肅,道:“還有再問過麼?”
那弟子道:“沒有,再沒有任何消息了。”
許成通一轉念,婁宿一向位於抵禦外間勢力的最前沿,情況非常複雜,很難判斷這是什麼原因所致。
他喊過另一名玄修弟子,道:“你去尋到可以溝通到的同道,讓他們都往婁宿一問,不論有無結果,都是報於我知。”
那弟子當即領命,十來息後,他擡頭回道:“許值司,同道皆言,那裡無有迴音。”
許成通這下再沒猶豫了,立刻來至高臺最高處,對着供案上面擺放着的尊位一揖,道:“守正,值司許成通報呈,婁宿星駐地有異動。”
張御此時在守正宮內殿閉關,許成通這一上報,他心中立時有所感應,雙目睜開,便朝婁宿所在觀望過去。
他卻發現,那一處駐地已然一個人都沒有了,不僅如此,整個地星上原本存在的一支五十人的駐軍也是一同消失不見。
他眸光閃爍了一下,心神之中立時照演出了方纔一切,卻是一股煩惡的邪神的氣息從這處地星拂過,並與婁宿的鎮守玄尊的化身發生了碰撞,這裡完全是受波及了,而這個邪神此刻已然是退回去了。
實際上雙方交鋒也就是一瞬間事。
但這個邪神氣息他卻是記住了。以後再是出現,一有徵兆,他便會提先有所感應。
不過,許成通在選擇婁宿駐地的時候,爲了隱蔽起見,駐地所在可謂非常偏僻,現在卻正好被邪神力量所波及,這裡是不是有些太過巧合了?
他起身自內殿走了出來,喚了一聲:“明周道友。”
明周道人出現在了他身邊,稽首道:“守正有何吩咐?”
張御道:“我需西穹天婁宿鎮守的載述,勞煩明周道友將之拿來,予我一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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