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陽學宮要到二月過後纔是新學子入學之日,如今元月還未結束,學宮中的師教學子都還在休沐之日中。
張御與李青禾一路走來,所見到的是空空蕩蕩的學宮,只偶爾會遇見幾個宿住在學宮之內的師教學子,只與他們對面走過時,卻也是彷彿未曾看到他們一般。
兩人沿着兩邊種滿花卉和茂密樹值的平坦大道而行,一直來到了一座外面有着小院,上面有着花架的二層小樓之前。
李青禾自是不難認出,這就是他們在泰陽學宮內的原先居處,他不禁走前兩步,看着這裡這裡模樣,與他們離開之前變化不大,他回過頭,道:“先生,這裡還和以前一樣。”
張御道:“學宮一直留着這裡,我成道之前曾回來過,那時便住在此處。我此刻需去玄府交代一些事宜,你可回去見一見你的族人長輩,若缺得什麼,或有什麼事,可回來與我說。”
李青禾深施一揖,感激道:“多謝先生。”
張御點了下頭,便沿着石板大道繼續北行,並往東庭玄府這邊過來。
他看着前方的道路,當年他也是由着這一條道路走向玄府,那個時候,他只是一個方纔來此求道的學子,而在今日,他已是超脫世間的玄尊。
他似能看見一個年輕的身影正在前面行走着,腳下也是一般堅定,他擡目看去遠方,走了過去,邁過了那個身影,並繼續向前。
而隨着他的行進,他身上的光芒也是越來越盛,漸漸化爲一股衝升而起的雲氣,向着天穹之中播去。
玄府正堂之內,項淳正在訓天道章之中批閱文書,如今他發現,令弟子傳報文書之時,除了必要的備用文書外,直接在訓天道章之中批覆相對簡單許多,這也節省了大量來回傳遞的時間。
而且在訓天道章之中,根本不怕文書被竊取遺失,一些不甚太過重要的文書也可以直接放置在此,就算調閱起來也是方便,只需一念之間就可轉至眼前。
其實現在不止他一個人在這麼做,許多人也是如此,玉京朝府已然是在將大量文書和珍貴文藏拓錄進訓天道章之內。
除此外,他們還準備向上遞書,向張御提請爲此專門設列一個章印,這般若有下面學子或是官吏需要翻閱文書記錄乃至古籍,就無需再專門傳信,或是爲此往來奔波了。
甚至有官吏認爲,若將治務寄託於此,那麼可以剔除大量的拖沓冗沉,使之上下通行暢達,只目前此事還在爭論之中。
就在這個時候,有弟子疾步進來,揖禮稟告道:“主事,外面,主事還是出去看一下吧……”
項淳神情一怔,隨即他意識到什麼,他走到了窗臺邊,便見到一道似由地至天的雲光清氣由南向北而來。
他頓時意識到了什麼,關照那弟子道:“是張玄首到了,立刻傳命,讓玄府所有修士隨我一同出迎張玄首。”
那弟子趕忙應命。
少頃,一聲悠長鐘聲在玄府之內響起,與此同時,還在玄府之內的所有修士也是從訓天道章之內得到了報傳。
項淳則在步出大堂後一路不停出了玄府正門,來至府前那一片平坦開闊的空地之上,擡眼望去,可見一個周身圍繞玉霧星光的年輕道人正從遠處一步步走過來,而其身上清氣芒光自大地騰起,一直連接到天幕之中,並在那裡生成一團雲霞,如華蓋一般遮於頂上。
玄府之內的修士弟子聞報後紛紛走了出來,聚擁來到了項淳身後,他們這時俱是滿臉震撼的望着這一幕。
項淳這時把大袖展開,而後雙手一合,對着前方躬身一揖,道:“東庭玄府主事項淳,攜衆弟子,見過玄首。”自玄廷詔旨下來那一刻,他便不再是玄廷玄首了,如今只代爲署理府內諸事。
而諸弟子也是隨他躬身一揖,齊聲道:“拜見玄首。”
張御此時也是走到了項淳面前,他伸手一託,道:“項師兄免禮。”他又對後面道:“諸位同道也不必多禮。”
項淳鄭重道:“謝玄首。”
後面的弟子也都是稱謝一聲,直起身來,衆人不由向張御看來。
此刻站在近處,張御身上那等煊赫之象卻反倒是令人無從察覺了,不過其人卻圍在一層湛湛清光之中。
在場除了身上一些在玄府擔任司職,並有玄廷印信護持的修道人能看清他樣貌外,其餘弟子看過去只覺清光之中一片模糊,注視久了,反會頭暈目眩。
項淳此時伸手入袖,將早已備妥的印信和拓玉取出往前一呈,道:“玄首,此是東廷都護府舊印及過往拓玉,還請玄首查驗。”
張御點了下頭,他目光一掃,只一拂袖,將這兩物一併收了下來,隨後他擡頭望了一眼玄府大門,擡袖將玄廷所賜印信拿了出來,託在掌中。
而此印一現,印上立時就有光芒放出,霎時照遍整個東庭玄府,過去片刻,聽得仙樂飄渺之聲,天穹之中便一道清光降下,落在了玄府之中,並與此印相呼應,好一會兒之後,這光芒才徐徐斂去。
這是玄廷將整個東庭玄府的禁陣制拿之權柄移至他處,而到此一步,這處玄府就算是交託到他手中了。
他將印信一收,看向項淳身後的範瀾、齊武二人,道:“兩位師兄可好?”
範瀾、齊武等人忙是一禮,道:“勞動玄首過問,我等皆是安好。”
張御又問:“其餘師兄何在?”
項淳回道:“俱在都護府各處分府看顧,屬下這便傳言,讓他們立刻趕回拜見玄首。”
張御道:“不必如此急切,以往都是熟識同門,那些不必要禮數規矩就免了吧,玄府事機要緊,何時輪值,何時再回來好了。”
項淳恭聲道一聲是,他側過一步,道:“玄首還請裡面請。”後面衆弟子也是向兩邊分開了一條通路。
張御點了下頭,隨項淳往正堂而來。
他這一次來都護府的只是一具化身,而唯有遇到特殊情形,纔會將正身降下。
這一來是上層修持更是容易,天地對修道人更有補益,二來是可長久容納玄尊真身坐鎮之地可不是隨意一處都是可以的,這需得等玄府和都護府都是重作修築和設布禁陣後,方適合到此。
甚至他坐鎮之後,也不好隨意挪動,否則會攪擾天地氣機的變化。似竺易生,坐鎮青陽之時就一直立於鶴殿之上,從來不曾去到別處。
且他本人還有守正之職,隨時可能去往下界各洲宿對敵,這樣自然是身處上層更爲方便。
來至正堂之後,項淳又將玄府如今的衆脩名冊和載述總目遞上,這纔算是初步完成了權責接替。
做完此事後,他又道:“玄首,自都護府升洲一事擬定後,玄廷便來了一位墨道修,已是等了玄首許多天了,說是下來就都護府和玄府擴建一事,需得玄首做一番詳研。”
張御點了點頭,他明白,增洲擴府之事不僅僅是內部的治政體系和人口變化,甚至整個都護府都需進行一次大規模的擴建,這涉及到方方面面的變動,他道:“那勞煩項師兄先請這一位到此。”
項淳應有一聲,便令弟子去請人。
過不多時,一位中年道人帶着隨行弟子自外走了進來,他見到張御後,打一個稽首,道:“張守正,在下墨功,乃是林師弟子,擅長營造修築之道,此回奉玄廷之命到此署理都護府增擴一事。”
張御點首道:“原來是林廷執的弟子,林廷執的手段我是知曉的,想來他的弟子也是不俗。”
墨功忙道:“不敢,守正謬讚了,晚輩不敢和林師相比,但對於修築一道,確有幾分心得。”
張御道:“墨道修來都護府當有不少時日了,不知可有建言?”
墨功道:“晚輩在上月廷議之後,便來至都護府勘察海陸,晚輩以爲,都護府若升府爲洲,當先選定一處洲治,此爲日後洲中正樞,正如人之心首,乃是重中之重,現晚輩有三個選址,具已立圖畫影,還需請守正過目。”
張御道:“墨道修可展於我觀。”
墨功一伸手,隨行弟子忙是遞上一份三尺長寬的圖卷,他拿了過來,對着大堂空處只是一照,那裡便憑空生出了一幕幻景,他口中道:“守正請看,這第一處選址,晚輩將之選在了是海上。”
張御目注過去,見那幻境之中展現的一座美輪美奐,立在壯闊海面之上的大城。
這幻景將每一處細節都是展現了出來。可以看到,此城不單單是立於海上,實際上是由海底修築起來,分爲上下兩部,外觀看去是兩個合攏的巨大圓盤。
其有數條道跨海陸橋,像血管一樣像四面八方延伸,將周圍的一座座海島乃至旦港都是串聯了起來。
所有陸橋外圍則是築有海壩,一直連通到旦港,若有需要,可以海水抽離出去,形成一條可供通行的寬敞陸路。
而這座大城的下半部分其實是一座堅固的海下堡壘,而露出海面上半部分,則可以說得上是一駕巨舟,可漂泊海上,亦可飛空遁行,關鍵時刻可以隨時帶着整個城中居民一同撤離,去往本土。
張御待看罷之後,不置可否,道:“可以收起了。”
墨功當下在堂中衆人意猶未盡的目光中將這份圖卷卷了起來,隨後從弟子那裡又接過一幅圖卷,口中道:“張守正請看這第二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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