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目光落下,起意一召,便見一冊玉簡自虛空之中浮出,落至案上,緩緩鋪呈開來。
玄廷收藏的道書他之前已經反覆觀覽了許多遍,但裡面有一些道理固然能看,也能給他予啓發,可也僅限於自身認知和功行層次之內。
若是道行不足,那麼理解只是流浮於表面,是無法繼續深入的,唯得等功行到了,才能真正透徹理解此中所表達的意思。包括那些前人留下的註疏,不入此門,很難有所得。
現在他功行已至,便可一窺此中玄妙。
雖然玄法真法不同,但道理卻是相通的,就如他以往攀登道途之時,就從真法之中獲得了不少助益,也從中借鑑了許多。
這也或許是引他入道的老師是真修之故,一上來修煉的也是呼吸法,所以對此很容易將此接納進來,並引爲己用,當中半點沒有障礙。
相比較而言,有很多玄修似乎從心中就將真法與玄法分隔開來,這等做法其實他並不認可。
他在看罷一卷道冊之後,思索了一下,便又換過一本,而在把玄廷所藏納的道書都是讀過之後,心中已然有了一個大概。
下一步的關鍵,當是在元神寄虛之上。虛乃是空,與實相對,與身相對,既是虛空,又是心空,唯有明白空在何處,元神去到哪裡,並寄神於此間,方能取到上乘功果。
道書之上有多種尋找並去到其中的上乘妙法,在這裡深厚的法力修爲是必備條件,這是因爲整個過程需得一氣呵成,若是因爲後力不足難以維持,那便會功敗垂成。
也是因此之故,大部分取到這等功果的真修,大多都有着萬載以上的苦修。
當然,天夏修士尤其是那些有着名位的修士不同於此。因爲有着玄糧補益,他們不需要這般長久的修持,故是一些修道年月較晚的修士,也早是因此趕了上來,甚至反還可能有所超出。
而以他眼下的功行,若是放在真修這一邊,何止是功行已足,儼然還超邁了不少。
若是真修,下來就該按道書所載,登神入虛了。
只是所有玄妙要訣,都是真修之法,玄法沒人走過,自也是不存在具體法門的。
不過元神能做到之事,觀想圖當也能做到。修持方法可以不同,但是所要去往的地方卻是一樣的。
按照慣常辦法,他這裡就可以以神元向渾章求問,因爲他本身層次已在這裡,但耗費的神元可能會較多。
但好在現在他已是有了大道六印之一的目印,那便可以以此印望見前路,並看清此中之缺弊。
此時他稍稍調整了一下氣機,便開始轉運目印,過去片刻,眸中就微微有光芒放出,他此刻看得不是內,也不是外,而自身該行之道。
如果目印有言印的完整程度,那麼他推斷自己當是可以直接看清楚去往下一個境界的道路。可現在的目印,當是達不成這等可能。
可哪怕只有一點方向,對他來說也已經是足夠了,至少他能明確知道自己該往何處去使力,此能避開一些彎路和許多不必要的嘗試。
隨着目印運轉,他看到了一條條道路在眼前展開,其中大多是以他自身認知和所學爲根底,向他展示出種種前行的可能。
可以看到,有些道路通向了難以辨別的深處,可謂無限之深遠,而有些則是很快就到了盡頭,顯然照此成就有限。
而有一些道路則很獨特,並非是來自他自思自想,也非是他以往所接觸過的,這是目印身爲大道之印所表達出的一些獨特道理。
他看了看,有些道理他能理解,有些則是不能,若是照此行去,似乎更能近道。
可他思索了一下,卻是第一個將之放棄了,修道人追逐大道,需要一步步去明瞭道理,明瞭自身,相互印證,方纔踏實,太過高遠的東西,就像是沙土之臺,一上去就會垮塌下來。
這裡實際上以他自身爲基的道路最是穩妥厚實,且以他目前功行,也也不可能拋這些憑空去立造。
這裡心意一定,眼前所見道路也是一變,許多消隱退去,唯有兩條出現在了面前,這其中之一所顯之路,乃是他最能理解也最是契合自身的道路。
而另一條,則是一條從道理上是可能存在的,並且也能走到盡頭的道路,你沒法否認它,它的的確確在那裡,但實際上,你沒可能照此行走。
他明白這是大道留下一絲變機,自己是不可能佔住的,伸手一拂,這一條路就此消去,只留下了那最後一條路。
他凝視過去,詳細看了下來,能從看到許多尚是疏漏瑕疵的地方,這些是他必須經歷,且必須跨過去的礙難。
目印能找出自身的欠缺漏洞,併爲他指明前路,但是沒有辦法教會他該是如何去彌補,此中問題就需要他依靠自身的修持和道行去解決了。
可有了明確的前路,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他心中一起意,大道渾章喚了出來,目光一注,就有一個微微閃爍的章印生了出來,只這還不是完整的章印,那些缺陷依舊是存在的。
以他所明白的道理,還有他所具備的認知,若是慢慢用心去解決這些問題,也不是不能。可等到完全理順之後,那恐怕需要用去許多年月,短則數十載,長則上百年,甚至還可能更久。
他自是不願意這麼等下去,現在不但有着來自外層的威脅,還有不久前出現的內層本身就存在的異神,這些敵人都是不會等他慢慢修煉功成的。
只是他此刻感察了一下,發現要想達成此願,就是將剩餘的所有神元全數填入進去,恐怕也還是稍嫌不夠。
故他思索片刻,決定先運煉玄糧,收攝神元。
六千鍾玄糧化盡,他還有剩下的一千五百鍾玄糧,他不需要將之全部煉化,只要煉化其中一小部分,補足這裡缺失便可。
當下他目光收了回來,一揮袖,一尊玉爵落在了前方,而後將開始化煉此中玄糧。
三十餘日後,他從出了定坐,此刻自感神元已是足夠,下來也沒有猶豫,立時將餘下的神元往渾章之中投入了進去直接向大道渾章求取那結果。
可以見到,有一枚枚小印在渾章之上生出,再是融入了此印之中,這些章印再不斷涌現消失,不斷的將原來缺弊和不足之處填補支撐起來。
隨着越來越的小印填入此中,這枚章印也是越來越亮,到了最後,此印微微一閃,上面出現了“元虛”二字章印。
此印一亮,頓時有光自上灑落下來,將他整個人罩在其中,而在這光芒之中,隨着一聲奇異鳴響,玄渾蟬從中飛了出來,在場中旋轉一圈之後,又掉頭回來,忽然一振翼,就他眉心之中就是一衝!
轟然一聲,像是撞到了一處無形屏障之上,又好似是撞穿了實與虛的界限,玄渾蟬整個沒入了他身軀之中,只這一瞬間,身軀微不可察的虛化了一瞬間,但隨即又重新還實,這個過程非常之短暫,似乎並不存在。
他感覺到玄渾蟬方纔去到了那似在似不在的虛處,雖然只是從那裡一穿而過,甚至都不曾有過停留,可卻是將一縷神氣留在了那裡,那裡包含了自身的記憶意識乃至固有的一切,還有此刻種種一應變化亦是在往此渡入。
雙方之間有一種奇妙的聯繫。
他能感覺到,如今哪怕是己身哪怕驟然消亡了,也能通過這一縷神氣反照而落,入世再化身軀,假若是沒有相等層次的干涉,那麼是怎麼也無法將他徹底殺死的。
不過這裡也不是完全無有損折的,神氣越厚,自然還世越快,要是神氣薄弱,那麼恐怕要許久才能歸返。
但是沒有了身軀,少了外藥採伐,神氣要想恢復起來自也是極慢的,說不定萬千載都無法再入世,所以渡世之身仍然是十分重要的。
而下來所要做的,就是借觀想圖之助,繼續往那裡填補神,或許唯有了虛實相生,陰陽互濟的地步,許才能方纔被抹去,便立時歸返回來,不過真要是到了這一步,那對其有威脅的時世家力量,也幾乎是不存在了。
此刻他雖功行已成,可沒有立刻出關,而是繼續定坐,鞏固修行,而此一坐就是三十餘天。
他在出定之後,算了一下,發現此刻已然是十月份了,於是心意一轉,來至守正宮中。
他先收取了一下分身傳來的意念,隨後目光一注,大殿之內頓時融開一個巨大的裂口,周沿是一陣陣向外擴張氣光漩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