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問出這一句話後,霍衡身周圍的氣息忽然變得幽晦了起來,他聲息微顯深沉的一笑,道:“混沌大道非言語可表,這裡道理恕我卻無法與道友言說,不過……”
他看向張御,眼神幽深,“道友若能入得混沌大道之中,那麼自便能知悉此中之玄妙。”
他這時又笑了笑,“道友也大可以放心,似那等肆意殘害踐踏他人之輩,哪怕天生資纔不錯,我也是不會收下的。
這並不是因爲他們不遵守天夏規序,而是他們連力量都未獲得就敢爲所欲爲,連本心都是收束不住,此等人又起配爲我之同道?”
在這一番言語說話下來之後,他身影漸漸虛黯,似是融入到了那混沌晦亂之中,直至整個人都是不見,唯有一句話還在飄蕩,“張道友,且記得我之言,若以礙難,可以喚我。”
張御見其離去,也不再留在此處,心意一轉,便又回到了自己道場之內。站在大殿之內,透過廊柱他看向道宮之外的清空,心下也是思索起來。
霍衡的存在,應該是上面所允許的,這裡到底到出於什麼因由,他未至廷執之位,還無從知曉,但可以想見,此中所涉及的定然不是什麼小事。
倒是霍衡所提到的蒯荊的執念,若不消除,那接下來一定還會徘徊在下界之中的。
混沌之道他不瞭解,但是與霍衡的交談,還有他的推斷,進入混到之道的人力量應是自大混沌而來,那就不是能簡單消殺的,越去抑制,越是有可能促使其增強力量。
所幸執念這東西,只要順其意念來,不用強迫之力,那化解起來其實不難,而且這執念這東西,也遵循一定的固有規律的。
從蒯荊執念之前的作爲來看,某種意義上,仍可視作其本人。
譬如可以見到,那些在身居在洲內的同門,這位幾乎不會去找,只會去找那些落單或者孤身在外的同門,而事實上,以其人現在背靠大混沌的能爲,其實根本是不必要在意這些的。
若是這般,其人本身並無惡意,那便由其自行削減便好,他就不必多去插手了,免得再引出變數來。
思定過後,他便通過訓天道章,向着玉京駐地送去出一個傳語。
做完此事後,他意念一動,一隻玉爵飄來,落在了身前不遠處,卻是準備開始化煉此中玄糧。
方纔與霍衡對話之中,此人曾兩次提到礙難。他判斷這位不會做無意義的重複,肯定也是知悉或者察覺到了什麼,這裡定然有着不同一般的原因,只他如今能做得不多,與其去多想,那不如趁着兩家還未開始鬥戰,抓緊時間修持,功行能提升多少是多少。
白真山中,聶昕盈正在撥動琴絃,琴聲有如泉水擊石,叮咚流淌而出,清澈潤心,一曲彈畢,皓腕虛擡,空弦輕顫,餘聲悠悠,徊樑不去。
待心神退出,她這才向外問道:“什麼事情?”
有一名女弟子自小步走了過來,萬福一禮,雙手一遞,道:“閣主,守正駐地送來的傳書。”
聶昕盈接了過來,待看過後,輕揉額頭,吩咐道:“去把桃師兄請來。”
那弟子輕聲應下。
過不多時,桃定符一身青色道袍,自外瀟灑走入殿來,問道:“師妹有事尋我?”
聶昕盈將書信遞,道:“張師弟送來的書信。是有關於蒯師兄他們的。此前說是不知所蹤的沈師兄,也是尋到了。”
桃定符把書信拿來一看,觀罷之後,詫異道:“還有這等事?”
聶昕盈忽然笑了起來,她道:“沈師兄還有廖師兄他們兩個,他們一個懶散,一個不愛修道,這次可是被蒯師兄折騰的夠嗆。”
桃定符想到兩個人的樣子,也是失笑,隨即他嘆道:“只是沒想到,蒯師兄竟走上了那一條非人之道。”
聶昕盈看着廊臺之外,那裡正有一羣燕子飛過,她道:“人各有志,這許就是蒯師兄所追尋的路。”
桃定符點頭,道:“是此理。”他又道:“只若是蒯師兄的執念,那說不定他每個人都會找,也有可能來我們。”
聶昕盈眼眸一轉,道:“師兄是想消除蒯師兄的執念?照我說,蒯師兄的執念留着挺好,他似是想推動我們每個人修行,有這麼一個人願意爲我助長功行,那小妹卻是求之不得呢。”
桃定符道:“師妹求之不得,可蒯師兄卻未必會來尋師妹,看張師弟所述,蒯師兄在離開沈師弟他們後,又去找一人,我們之中,除了沈師兄和廖師兄不太喜歡修道,還有誰是如此?”
聶昕盈道:“落單之人也可能被蒯師兄找到,至於有哪些人不在玄府之中修道的……”她一擡頭,道:“梅師妹?”
桃定符道:“有可能,不如通傳一聲。”
聶昕盈搖頭道:“梅師妹身邊並無玄修,上次之事便通傳不易,蒯師兄說不定此刻已經找上梅師妹了。”
桃定符一想,道:“既然如此,我近來無事,便往那處走一趟吧。”
聶昕盈道:“也好,那小妹修書一封,讓一位玄修道友與師兄一起去,至少也能用訓天道章加以通傳。”
桃定符沒有推辭,道:“那就勞煩師妹了。”
聶昕盈此時輕輕一撥絃,發出一聲激越絃音,她道:“師兄若是見到蒯師兄,可試着邀他來我處,小妹以前覺得他不好相處,可現在卻正要向他好好討教一番。”
桃定符笑了下,道:“我若見到蒯師兄,會把話帶到的。”
上宸天,蘭原。
風道人在又講了一條的學問後,任由那些學生散去了,站了起來,對着不遠處的渾空道人一禮,道:“勞煩道友等候了。”
渾空道人走了過來,道:“道友可是知曉麼,我方纔來此之時,靈都上尊曾示意我,將這些生靈都是除滅。
風道人心下一動,要是對方真要如此做,根本不必和他打招呼,他馬上明白過來,對方這是在藉此暗示他,他試着問道:“可還能討個情面麼?”
渾空道人淡淡道:“既然道友看重這些生靈,那我給道友一個臉面,便先不對這些生靈動手了,但再過幾日怕就不好說了。”
風道人對他一禮,道:“多謝道友了。”
渾空道人轉過身,看着天邊青空,道:“天色不早了,道友還是早些回去爲妙。”
風道人點了點頭,道:“有兩個學生今日未來,風某答應爲他們補上一課,風某並不貪求什麼,只是希望有始有終。”
渾空道人沒有再說什麼,隨着一陣灰白霧氣散去,人便已是不見了。
風道人在他走後,神情嚴肅起來,立時喚出大道玄章,隨後便通過訓天道章將一些言語送了回去。
擎空天原之上,一座壯麗宏大的金殿飄渡在赤紅色的虹光之上,周圍是來來回飛馳的金色蛟龍,還有十餘條大頭怪魚在雲光之中緩緩飄動着。
天鴻道人站在大殿高臺之上,身前是一隻樣式古樸的大鼎,他手中捧着一冊古卷,正在仔細觀讀。
他這時一擡手,就有一條怪魚飛入進來,落入大鼎之內,裡面隨即各種怪聲和詭異光氣涌出,還有絲絲縷縷的污穢之氣涌了出來,折騰了許久纔是安靜下去。
片刻之後,一股白氣衝了上來,裡面承託着一枚指肚大小的灰色丹丸。
他看了兩眼,似對此不甚滿意,一揮袖,就將之化去了,隨後繼續觀摩那古卷,這時一名弟子走了過來,他頭也不擡道:“何事?”
那弟子躬身一禮,道:“師尊,時、佔兩位真人對師尊之言皆已是表示贊同,他們籤書現在此處。”
天鴻道人拿過一看,道:“甚好。”隨即將籤書拋回弟子懷內,“現在也就靈都那裡幾人不肯籤書了。”
那弟子道:“師尊,風子獻那裡是否要遮掩一二?靈都上尊近來與此人走得較近。”
天鴻道人道:“沒什麼關係,若是我們召回寰陽派,這麼大的動靜,天夏那裡莫非會察覺不到麼?由得他去說,要是天夏就此讓步,豈不是更好?”
那弟子道:“弟子以爲,天夏是絕不會讓步的。”
天鴻道人道:“對呀,可笑這事,連你都能看明白之事,可偏偏有些人就是看不明白。”
說話之間,殿外光芒一閃,浮出現了一道耀目金光。
天鴻道人見到之後,一擺手,那弟子躬身退了下去。他走到了一側廊臺之上,見是那裡站着了一個閃爍人影。
那人影對他道:“天鴻道友,你拿定主意了麼?”
天鴻道人負袖道:“孤陽道友,到此一步,難道你還指望天夏讓步麼?這過去已然大半載了,該說的都是說了,能提的條件也已是提了,莫非你們還不死心麼?”
那人影道:“靈都道友那裡如何說?”
天鴻道人道:“爲何非要他開口,只要孤陽道友你與我站在一處,將此事向三位祖師稟告清楚,祖師那裡同意,那麼靈都那裡是什麼態度都無關緊要。”
那人影道:“三位祖師若不同意呢?”
天鴻道人毫不遲疑道:“那自然是放棄此議了。”隨即他自信言道:“不過三位祖師對我等所做所爲,定然是一清二楚的,若要阻攔,早便阻攔了,所以此事多半是沒有阻礙的,道友還是不妨多想想,該是如何贏下這一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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