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曦明在峰上閉關幾月,參悟這《明華煌元經》中的內容,一共九種秘法,以仙基中種入這九法來孕育神通。
“如今只煉成一種罷了…”
第一道秘法【陽元】修成,便叫他煌元關上多了一道金色明陽印記,法力運轉比先前強了半分,實力略有提升。
這九道秘法略有不同,卻無先後之分,任意一道都可以着手修煉,【陽元】能夠厚實法力,各方面都用得上,李曦明便最先修行此法。
修成秘法本是好事,可李曦明停也不停,着手修煉起第二道秘法,面色卻慢慢不好看了。
無他,這第二道秘法在仙基凝聚之時,竟然與原先第一道【陽元】相互排斥,難度比先前高上了足足五成!
“原以爲這九種要花費百來年不止…可如今這模樣,哪裡是百年的事情?”
他心中沉下去,終於明白了強如青池宗爲何紫府也如此之少,更明白李恩成等青池諸修爲何拖到快坐化纔來突破…
“更何況等着秘法修煉得多了,相斥之力相互疊加,豈不是一道也修不下去了!只能憑着那半成一成的可能去突破…”
他息了法術,從洞府之中的玉座上起來,這洞府是全族靈機最濃郁的,玉座也是從巫山搬回來最好的修煉器具,在洞府中光輝閃閃,照在他面上。
這光輝叫李曦明微微眯起眼睛來,時間如彈指而過,他也將六十歲了,照耀在光華玉面上的面孔卻還是青年模樣。
李曦明將思緒梳理兩遍,手中捏出枚玉簡來。
這枚玉簡記着他修行【陽元】秘法之時的感悟,足近十萬字,李曦明本懷着雄心壯志,想着至少修成七八道,一一記錄下來,撰寫成一冊,就算自己突破失敗,也能遺留後人…
可看着玉簡中的篇幅,他只冒出一句話來:
“紫府非一世之功,我家發跡太晚,數代攀登,也不過到當年蕭家的起點罷了…”
李曦明不須多想便曉得了,如青池宗的《暗浮翕雲經》、《淥池洞玄經》……其中定然不知道有多少秘法修行經驗成篇累牘,遲尉、遲步梓、乃至於更早的遲家人,早就將種種秘法的關竅寫好了。
至於張允、慶濟方之屬,定然也是差不到哪去的,蕭初庭能突破紫府,蕭銜憂定然有所謀劃,甚至從陵峪門中得了遺留纔有所成就。
“可時不我待!如今正是好時機…”
李曦明並非看不懂局勢,如今的三宗金丹不現,也不知是否鬥爭結束,可多少有傷在身,絕不會現身,青池更是受了遲尉壓榨,到了五百年未有的人才凋零、無人可用的地步。
更難得遲家紫府幾乎滅絕,隋觀似人非人,從不在乎遲家利益,正是晉位紫府的大好時機,等到三宗緩過氣來,哪裡還會給機會?
他自以爲沒有蕭初庭那樣的謀算,能在夾縫中晉升紫府,利用種種矛盾、犧牲硬是叫青池允許,如今更是成長到了紫府中佼佼者的地步,李曦明自以爲比不上這老人萬一。
“周巍如今練氣中期,縱使天資卓絕,卻非楚逸般是真君轉世,至少還要二三十年纔到築基後期…邊燕山大戰還能有多少時間?到時時局未必可行…”
“本以爲認真修煉,不管世俗,紫府至少有五成把握,如今卻不然…除非…除非能拿到明陽靈物…尚有一搏之機。”
李曦明目光低沉,面色不如往常修行的一片專注,當下心態一變,坐姿與神態都有所不同,透露出沉沉的憂慮。
“若是能練些丹來…”
他如今在丹道上也算是大師,雖然專注修煉,很少對外煉丹,可見過的、看過的丹方並不少,同樣有不少奇丹。
李曦明靜靜地看着木簡,坐了片刻,洞府之門卻慢慢敲響,他如夢初醒似地站起了身,下人前來稟報,說李周巍求見。
他出了洞府,見着披着黑氅的少年站在殿前,虎目低沉,威風凜凜,讚歎不已,暗忖道:
“我那諸子,如今也應成年,我修行爭分奪秒,十餘年來只見過三面,恐怕成紈絝廢物了。”
李曦明聽了李周巍的陳述,詢問了些表現,許佩玉已被帶到殿前,他仔細瞧了瞧這女子,用靈識察了兩次,皺眉道:
“折損甚重。”
他煉丹多年,又師承蕭元思,在此道之中有些底蘊,仔細察看了,卻發覺查不出什麼異樣,只取出兩丹讓許佩玉服用了,讓她精神好了不少。
“這【回陽散】和【定卒明丹】需日日服用,再從家中取些靈物到我這配個方子,當做先天不足之軀來補…”
李曦明見着這女子的神色很不安,用小眼睛悄摸摸看着他,安撫道:
“家中靈丹靈藥衆多,自然能保得你母子平安。”
李曦明徑直揮退許佩玉,擡眉看向李周巍,輕聲道:
“我卻也看不明白,這事情並不簡單,恐怕還得見一見空衡。”
“一來這腹中胎事,魔釋兩道更加擅長一些…空衡在北方遊歷多年,想必也有相關的見解。”
“二來…他廟中曾經供奉【勝名盡明王】,同樣是明陽道統,有過很多記載,還需問一問。”
李周巍聽了他這一陣話,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沉聲應是,李曦明繼續問道:
“家中可有別的消息?”
李曦明話中關心什麼,李周巍自然清楚,從袖中取出一封信來,答道:
“北方來信,叔公且看看。”
李曦明接過信來,只掃了兩眼,眼睛登時亮起來,連聲道:
“好,好,好…總算有消息,雖然艱難了些,總比毫無蹤跡好!”
這信自然是李清虹所書,將【明方天石】落在長霄門玉伏子手中的消息說了,看得李曦明欣喜不已。
李周巍早些就看過信,當下沉聲道:
“正是,這【明方天石】乃是玉伏子在【東寧宮】中所得,徐國之地靈機混亂,難以算準,紫府摩訶都很難動手腳,甚至還更爲安全些。”
李曦明聽得點頭,便見李周巍眸中金光流轉,繼續道:
“長霄門有紫府坐鎮,自然不能輕易冒犯他家,只怕落入紫府算計,只能附着其他紫府,秘密從中謀算。”
“而這長霄門與衡祝道如今正相互鬥爭不休,兩派之間嫌隙頗多,相互殺戮,家中可以從此處入手…無論是聯合衡祝道也好、從衡祝手中換取也好,尋機得到此寶。”
李曦明聽了一陣,點點頭,李周巍峙然道: “無論如何還是要先打聽着玉伏子的消息,查一查修爲與寶物,再打聽他的脾氣喜好,只要此人非是躲在宗門內一步不出,定然有機會。”
“唯一是諸長輩鎮守北邊,不能隨意出手,此後諸多調動,難以計算…”
李周巍將局勢分析了,李曦明撫須點頭,派人下去探查,這才笑着看向這晚輩,輕聲道:
“我這幾日修行遇到了瓶頸,正巧出關,便想着練一些丹藥,一頭爲你我增添修爲,一頭也是梳理些頭緒,換換口味,興許另有突破。”
李周巍聽罷這話,問道:
“叔公的意思是…”
“不知東海何處有明陽妖類,捉來一試…煉丹作補…”
李周巍微微訝異,答道:
“這一類東海卻很少,我這就去查了看,興許這幾年是沒有消息的。”
他仔細地看了眼李曦明,覺得今日這位叔公與往日有所不同,李曦明並未察覺,點頭應了。
李周巍倒了茶,突然開口道:
“叔公,卻有一事要試一試。”
李曦明疑惑看去,便見李周巍輕聲道:
“叔公可還記得那《白首叩庭經》?”
李曦明自然曉得,這功法乃是蔣家早年修行的功法,不知品級,卻很厲害,只可惜採氣法失效,當年的鬱家老祖鬱玉封用留存的一份練成,闖出來很大的名聲,號稱【白玉手】。
他多年重傷未復,卻硬是讓三位築基加上大陣纔將之斬殺,宣告鬱家走向衰敗。
見李曦明點頭,李周巍正色道:
“我猜了一猜,這功法十有八九是天變之前的功法,如今才失效,現下玉真歸位,興許可以試一試,採氣法若是能用,家中多出一紫府功法!”
“這功法品級不低,正好可以賜給族中子弟!”
託青松洞天【蜃鏡天】的福,李家如今的胎息法可以說是諸家中佼佼者,兩本四品的《六章尋仙》和《鱗獸問法》,一本五品的《觀太華經所得》都很了得。
練氣築基便遜色許多,五品的《明華煌元經》事關根本,不能隨意賜出去,除卻四品《雉火長行功》餘下的功法便掉到三品去了。
聽了這事,李曦明連連點頭,家中是已經由着這晚輩決定,李周巍說這話不是無緣無故,他便問道:
“是要如何?”
李周巍答道:
“需要採集【庭上紅塵】,須要一座白玉大庭,最好玉石有靈力光輝,沐浴光華、千人駐守,庭周要有萬人居住…每年便能提取一縷,十年一份。”
李曦明低眉,答道:
“這確實勞民傷財…還要去哪裡找如此多的靈玉…雖然如今玉石大盛,可要湊齊大庭,恐怕要一座小山的量了…”
“到時恐怕要麻煩叔公…”
李周巍正要開口,忽有所查,猛然擡起頭來,望向西方,卻見西方大約萬里外一片火燒雲,朦朧的火紅色在天邊沉浮,彷彿升起了一點明星。
明彩橫掃而過,將遠處的白雲打得消散,唯獨剩下那朦朧的明亮色彩在遙遠的天邊一閃一閃,一道鄭重其事的青年聲音浮現而出。
“屠鈞屠龍蹇,今日證得紫府,得牡火神通,於【葵鈞山】重建【屠鈞仙門】!三月後收攏巫國、建制郡城,諸道友可前來觀禮!”
“我屠鈞道統修士,皆可前來葵鈞山,重建山門!”
這聲音傳至此處已經淡了許多,卻還是能聽出意氣風發的味道,天邊的火光隨着他的話語波動,明滅暗淡。
“屠龍蹇成就神通了…好威風…”
李曦明猛然擡起頭來,望着天邊朦朧的火德『牡火』光彩,屠龍蹇的話語能傳遞至此,想必那葵鈞山也離此望月湖不遠,興許就在越國邊上,他心中激盪,沉聲道:
“還是越國乃至於東海少見的『牡火』…恐怕整個江南都是獨樹一幟,今後提到『牡火』,就人人曉得屠鈞門了…”
李周巍倒覺得有些意思,李家也得過屠鈞門的道統,白猿更是在屠鈞門搗過藥,這屠鈞門功法陰寒,修行多半是『寒炁』、『厥陰』、『少陰』一類的功法。
如今破後而立,屠龍蹇又有【六丁併火令】,反倒成了『牡火』、『併火』一道的山門了。
“還需派人去道喜!”
李曦明反應過來,神色很是欣喜,畢竟是一位在築基乃至於練氣時期就與李家結緣的真人,又很尊敬李淵蛟,可謂是天然的靠山。
李周巍只讓安思危上前,李曦明連聲道:
“你去庫中挑幾樣珍貴的靈物…害…紫府突破,又是這樣親近的真人,本應送些寶藥纔對!庫中還有哪些?”
“叔公稍等。”
李曦明這才說了一句,便被李周巍攔下,世子眼睛金黃,帶着些笑意:
“晚輩看來,無論送不送重禮,都應讓白猿去走一趟。”
李曦明聽了這話,微微一怔,登時反應過來,掛滿了笑意,連聲道:
“是極!是極!到底是伱想得周全,這一賀妙到巔峰,若是真人識得白猿,更是好事一樁…若非世子,我差點誤了事!”
李周巍早聽過白猿談起此人,明白白猿是識得屠龍蹇的,故而有此計較,當下抖了抖黑氅,拱手回禮,點頭答道:
“我這便安排下去。”
李周巍言罷,駕風下去,李曦明在洞府中坐了片刻,暗暗思忖:
“玉伏子、明陽妖類、還有靈玉山…只可惜時機不對,否則出去東海打聽些消息是最方便的。”
他取出丹爐來,心道:
‘曦峻療傷還遙遙無期,等着白猿賀喜歸來,便讓他走一趟…老妖畢竟靠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