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攤的老者大約有七十餘歲,穿着對襟皁月白衫,胸前是一排白色的佈扣,腰間還扎着一條紅綢要帶,好似清末民初行走江湖的漢子。這位老人面色如紅棗般紅潤,額下留着一縷花白的鬍鬚,雙目炯炯有神,像練家子多過像生意人。
玄齊在打量攤主的時候,攤主也在打量玄齊。見玄齊肌膚如玉,雖然華光內斂好似個普通人,但雙眼在開闔間總會不經意閃過一道精光。雙手上指紋細膩,好像白玉生光。這小子也是個練家子。
玄齊對着老者展顏一笑,把手往前一伸問:“能上手嗎?”
老者回答的倒是於脆,直接把頭一點說:“能”
玄齊緩緩的打開那副裝裱好的絹畫,這幅傳世絹本立軸麻姑獻壽圖,縱5釐米,橫。5釐米,色彩鮮豔,品相完好。畫中麻姑仙女,身材修長,亭亭玉立,髮髻高綰,慈眉善目。耳垂玉環,身着淡綠長衫,左臂挽一圓腹精巧竹籃,內裝大朵盛開牡丹及仙草野卉,籃邊扎系大小葫蘆一束,腰間綠帶亦系葫蘆四枚、靈芝一株。左手二指輕捏米粒,右掌投放成珠。衣衫飄飄,神骨仙態,瀛州採藥,滿載而歸。欲獻壽也。畫筆工細,設色文雅,造型生動傳神。畫幅右上側楷書題款:“辛亥孟春日,金門畫史冷枚敬寫。”下鈐二篆印:“臣冷枚”、“金門畫史”。
玄齊望着筆墨走法,再看色彩佈局,還有絹的絲質。發覺不管從那個質地考究,這幅畫都應該是真跡。
蘇茗雪蹲在玄齊的旁邊問:“這畫中的女子是何人?爲什麼有種衣衫飄飄,恍若仙子般的感覺?
玄齊爲蘇茗雪解釋說:“這畫裡畫的是麻姑,是華夏古代神話角色裡的人物。葛洪在剌仙傳書她爲建昌人,修道牟州東南姑餘山。東漢桓帝時應王方平之召,降於蔡經家,年十八九,能擲米成珠。自言曾見東海三次變爲桑田,後世遂以“滄海桑田”比喻世事變化之急劇。相傳三月三日西王母壽辰,她在絳珠河畔以靈芝釀酒,爲王母祝壽。故舊時視女壽者多繪麻姑像贈送,稱“麻姑獻壽”。
“麻姑爲王母祝壽?”紅沁的眼中閃過一絲的異彩:“這幅絹畫還真應景,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就買下”紅沁說着還似模似樣的上手端詳,望到二篆印,自動跳過“金門畫史”,指着“臣冷枚”這枚印問:“這個冷枚是誰?怎麼沒聽說過?”
“冷枚是清代著名畫家。字吉臣,號金門畫史。山東膠州人。內廷供奉。焦秉真的弟子。畫人物仕女膠州志卷三十載。以工丹青,妙設色,畫人物尤爲一時冠。亦能畫樓臺殿宇界畫和山水。所畫人物工麗妍雅,筆墨潔淨,色彩韶秀,其畫法兼工帶寫,點綴屋宇器皿,筆極精細,亦生動有致。”玄齊腦袋中閃過冷枚的資料,而後娓娓道來。
“曾畫東閣觀梅圖、陰刺繡圖、羅漢冊,有吳帶當風、曹衣出水之妙。避暑山莊圖是他的代表作之一。冷枚的畫院經歷康、雍、乾三代皇帝,且爲圓明園奉旨作畫多年,直至公元17dr年尚在世孜孜繪畫不息。可惜的是,冷枚當年在圓明園的諸多精心遺作,都隨着英法聯軍的搶掠與焚燒,在一場空前洗劫中化爲灰燼”玄齊說到最後不由扼腕嘆息。
“那麼這幅畫是真的嗎?”蘇茗雪越看越覺得歡喜,越看越覺得是真的。很想要現在就把它買下
玄齊用出鑑氣術,把這幅畫上下一掃,年份對,文筆對,感覺也對。唯一不對的就是如果這幅畫是真跡,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小攤上,琉璃廠沒那麼多漏子給新人揀。用鑑氣術這樣凝神的一瞧,還真讓玄齊看出了端倪,這幅畫不是一整幅。確切的說這幅畫是被人從中間割成兩段,而後又縫在一起的
玄齊無奈的搖頭,把畫又放了回去,緩緩起身準備要走。擺攤的老者眉頭一皺:“這位朋友,先彆着急走,既然看出了錯處,那就說出來,也讓老朽長長見識。”
玄齊伸手指向畫卷的正中間,自上而下畫了一條線說:“這幅畫是真跡,而且還是當年的宮廷之物,至於怎麼逃過圓明園大火,又怎麼流傳到民間的,我想和中間這道傷有關。”
在清中期出現康乾盛世,國富民強後依然閉關鎖國,讓華夏錯過工業革命,至此從世界強國變成農耕爲主的弱國。到清晚期更是出現一個敢向世界列強宣戰的老太太,結果自然不言而喻,八國聯軍進了京城,毀掉萬園之園的圓明園。
在風雨飄搖的王朝中,動盪不安的草芥,總會幹出驚天動地的大事。例如守在宮廷裡面的宮女太監,他們感到王朝上下瀰漫的惶恐與不安,於是有些膽大妄爲的人,開始挖大家補小家。從清宮裡拿字畫古玩,金銀財帛,往自己的小家裡夾帶。
高明一些的會用贗品換真品,而那些飢不擇食的人,喜歡野蠻粗暴。看到什麼值錢就把什麼夾帶出去,爲了應付上面的人檢查,甚至還會放下一把大火。
毫無疑問,這張絹畫就是被這樣夾帶出來的。說不定是塞在靴子裡,又或者是裹在袖筒裡,避讓過侍衛們的檢查,把清宮中的寶物夾帶出來。冥冥中好似早就有了天意,正是因爲他們當年的貪婪,反而讓這些文物,避讓過毀於戰火的劫難。
老者哈哈一笑:“想不到小友年紀輕輕,還有如此眼力,這幅絹畫的確從中間斷成兩半,後被人巧手修補而過。但這不也從側面證實這幅畫是真跡嗎?”
聽到老者這樣說,玄齊的眼中閃過一絲異彩,是啊特殊年代留下的特殊烙印,這在講究傳承有序的古玩界,當真是太重要,太重要了
生意都是談出來的,一句話就能讓一件事峰迴路轉,原本打算走的玄齊,聽到老者這句話後,再去看那妙手修補的斷處,忽然間發覺不再是瑕疵,而是一個特殊的烙印。
“這幅畫多少錢?”玄齊又望向冷枚的麻姑祝壽圖,居然在斷開處看到一道華光,看樣子這是在晚清被修補的,而且修補的匠人絕對有着一雙妙手,並且在某些方面有着別人所不能企及的成績。
“六百萬”老人嘿嘿一笑:“如果遇到了別人,我會要一千萬,但遇到了你,直接賣六百萬。
“買了”玄齊拿出卡來,給辦理了轉賬業務。把整幅絹畫包裹起來,塞在原本的木匣裡。玄齊又望向攤位上的物件,發現大部分都是真品,這讓他眼中閃過疑惑,看老人家的做派好像是江湖中人,既然他有如此多的真品,必然身價豐厚。爲什麼會流落到琉璃廠擺攤呢?
思量間玄齊忍不住的好奇問:“老人家我看你這上面很多物件都是真的,爲什麼在琉璃廠擺攤脫手?”
玄齊這番話藏着很大的信息量,如果這位老人真想要出手,直接聯繫一個大玩家,又或者是去某個古玩店,絕對要比在琉璃廠早市出手的暢快。再加上這些東西多是真品,老爺子年紀又這麼大,玄齊敏銳的感覺到這裡面有故事。
聽到玄齊問起,老人無可奈何的發出一聲嘆息,指着這些古玩字畫說:“這些東西都不是我的東西,而是我兒子的東西。我姓李叫雙全,我兒子是李大忠”
“李大忠?”紅沁發出一聲低呼:“京廣集團的李大忠?”見李雙全點頭,紅沁一時間唏噓。見玄齊疑惑,便附在玄齊的耳邊,小聲說着關於李大忠的生平。
李大忠絕對是個傳奇人物,出生在武術世家的李大忠,並沒有和自己的父親一樣,成爲一代武術宗師,而是選擇經商,他的人生軌跡卻又於別人截然不同。
在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剛剛改革開放時,李大忠憑藉着力氣和膽識,還有一絲絲看不見摸不着但卻存在的氣運,讓李大忠用五年的時間完成原始資本的累積。而後介入正規的集團資本運作。十五年的時間他的京廣集團,成爲華夏叫得上字號的大財團。
“前些日子聽說他重病昏迷……?”紅沁沒敢往下繼續深問,生怕會刺激到李雙全。
活了半輩子的李雙全倒是豁達,無所謂說:“也沒什麼好遮掩的,就是生活不規律,酒色過度,再加上情緒大起大落腦出血。”說罷又是一聲嘆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現在他一病倒,那些平日裡要好的朋友,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跟在後面溜鬚拍馬的傢伙們,都好似猢猻般,全都散了
李雙全說着又是一聲嘆息:“也就剩下我們老兩口跟在後面操弄。這不實在沒有辦法了,我才把這些古玩字畫拿出來,賣些錢財給兒子治病。”
聽到如此曲折的經歷,玄齊也很無奈,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人赤條條來到這個世界上,什麼事情都可能遇到,有個坑窪不平,誰也說不清楚,所以在這種情況下玄齊也只能默默的祝福,而後用上鑑氣術,忽然間發現李雙全的頭頂上升騰着厄運瀰漫。
一團全黑色災氣籠罩在李雙全的眉頭上,這是失手把人打死,自己也去抵命的災像。想不到李老爺子如此年歲,居然還有這般的實力,當真很火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