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飛鳥剛把同住的承大夫欺負夠就聽到外頭的喝聲震天。他迫不及待地出去見阿鳳和嫂嫂都已經在燒飯跨過去就問外面怎麼回事。阿嫂在柴屋裡回答他說“現在不太平村裡的人練練身骨沒什麼的。你兩個哥哥都去了你也過去耍一耍!”飛鳥抱了抱在他身邊嗅來嗅去的“旺財”這便出院子遠遠繞着路看。
打石場上聚了大小百餘人排出陣形演練一種很剛猛的拳。
飛鳥也學過這種分解過的徒手拳聽說叫什麼“國手”裡面夾扎着角力對衝比洪拳實用得多。他繞過一枝老樹扶着樹往場中看去見一箇中年人提着柄槍招了少年和孩子去角落裡練刺殺乾脆爬上了樹看越發覺得此村神秘得很。他再想想看倒也覺得合理獵人嘛總要與野獸搏鬥的。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肯溜下樹回去。
他剛進樊鳳家門就聽到秦汾暴躁的聲音露露頭看看只見秦汾坐在自己的屋子檻上大聲地吼“誰拿去了我的鞋?!這個該死的番子連鞋子都偷!”
飛鳥心中先是一緊而後才確定自己沒拿。他再從牆邊伸頭聽到樊阿嫂回答秦汾說“誰會拿你的鞋子嗎?可能是狗叼了去等一會兒讓她哥哥給你找一找!”秦汾卻說“找什麼?不是他還有誰?他昨天晚上還在給我要鞋子!有鞭子沒有?我一打就能打出來了!這個該死的!”樊阿嫂連忙替阿鳥申辯說“他也剛起牀出去!除了狗叼去沒人拿你的鞋子。你看這以她倆哥的身量都穿不上。而我和阿鳳是女人家也不能穿。一定是狗拖到哪裡去了!”
飛鳥再伸伸頭不由得縮回來頂着石牆撓腦門在心底納悶。小許子出門找他敲腳回來一把逮住喝道“狄飛鳥!你這個雜種!”飛鳥想也是爲了秦汾的那雙鞋連忙解釋說“我沒有拿鞋子!我剛出去不信你問承老頭!”
承大夫從秦汾的身邊爬過摸住早晨被飛鳥拔得好多的鬍鬚窩在那裡不敢吭聲。秦汾說“你說他半夜出來了沒有?”說完一腳踹過去跺出“哏”的噎氣聲。阿鳳大不忿上前呵責說“老人家年齡這麼大。怎麼能任你捶打得?不就是一雙臭鞋嗎?給人人都不要!住到我家說鞋子丟了還不是說我家的人偷的?”
承大夫諛笑連連反倒怪阿鳳多管閒事掙着脖子嚷“怎麼捶打不得?”說完轉回脖子勸秦汾“公子快消消氣。”他看秦汾要再伸一腳連忙磕頭說“夜裡我睡得熟?!可可是還是感覺到門——好像開過!”
飛鳥知道丟鞋子的事安定到自己頭上了當下承認也能免得阿鳳一家人尷尬低着頭告訴說“我拿的。”
小許子一個箭步躥到他面前怒聲問“鞋呢?”飛鳥到哪找鞋只好搪塞說“啊。遠遠地扔到山溝裡啦。”秦汾大怒用穿着成了黑色的白帛的兩腳衝出來對飛鳥踢打數下因爲上手下腳狂擊亂舞渾身略大的衣裳都隨抖動綻開極像開屏的怒孔雀。
飛鳥無奈地埋着頭突然發覺衣裳的裙邊還是自己的妹妹胡亂織刺的歪繡不知怎麼在拳頭下突冒出這樣一想“他穿上有些大了!”
阿鳳來拉卻被小許子攔住說“他這樣背主的傢伙打死也不屈枉!”樊阿嫂不快地丟掉半根粗柴棒過來拉勸無奈地說“他路都不認能往哪扔?!這村子上下跑的都是狗生人夜裡出去還不被狗追着咬?!”
別人越拉秦汾原先不敢發的火越敢發。
這些天讓他隱忍不發的事情太多了。他想到樊家兄弟答應過要送他們走把僅有的一點顧慮也拋掉將諸多的不滿勞苦飢餓看不慣都彙集到一起絲毫不掩飾地發泄。“啪”地再賞飛鳥一巴掌惡毒地說“我早就看出你的原型邪惡歹毒。快說不是你還有誰?”說完他到處亂走大聲喊嚷“我的劍呢?劍呢?我一定要殺了這條惡毒的狗你讓他往西他偏帶着你往東!”
承大夫也積壓了多日自心底發出一陣暗笑連忙從屋子裡捧出秦汾的劍虛心假意地勸道“公子千萬不可動氣教訓、教訓就行啦!”
秦汾一把奪過劍想都不想就拔了出來扔了鞘好像突然回覆自己迎親時的神勇。飛鳥卻怕誤傷到人爬起來推着阿鳳和樊嫂往外送回頭倒真有點兒不知怎麼好。他見秦汾獰笑大袖一舒就欲對着自己狂劈下來敗壞地說“不就一雙鞋嗎?”
誰也想不到關鍵時出手的竟是小許子。
她拉住秦汾在耳邊低聲嘀咕“還不可以!”秦汾突然醒悟緩慢地擺動頭顱在心中思量他會不會反抗?這件事兒會不會讓樊氏兄弟留下不好的印象?他拿住劍緊緊迫住飛鳥一霎那間膽子又大起來瞪着惡狠狠的眼睛問“快說除了鞋子。你都了哪些對不起我的事?”飛鳥只好略顯誠懇地跪回地面坦白子烏虛有的罪行“是我不該見鞋起意把它遠遠地丟到山溝中去。”他心中不禁爲劍上的寒意發毛暗想也難怪我昨天剛討鞋子要今天就不見了。他不是不相信我而是事情太巧。
想到這裡他連忙朝小許子看去卻立刻排除掉這種可能想她雖然恨我但還不至於想到這麼歹毒的手段來害我;再看向承大夫覺得他定然有這種天分但回想昨晚同寢始末再想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鞋的事沒可能誣陷自己當即也排除掉。他左想右想想了大半天只好把眼睛看向“旺財”不由得咽動哽得發酸的嗓子在心底大叫“想不到一代神勇無敵忠義無雙的好漢天下最聰明的人竟然是被只醜陋的黑狗陷害致死。”於是死死地盯住湊在跟前的狗眼仇恨地念叨“阿狗阿狗!”
“還有!說!”
秦汾再次威脅得意思再明瞭不過是想讓飛鳥交代他因見討不到就扔到山溝裡的惡毒。飛鳥委屈得欲死欲活眼睛發澀想自己什麼事對不起他突然想到昨天自己藏塊肉的事便老老實實地交代說“我昨天藏了塊肉想吃點肉補身!我把打的獵物給你們已經很多天沒吃飽過啦。”
“沒有了!”
樊阿嫂心裡堵的慌一把拉過飛鳥對着幾人說“就是他扔雙臭鞋咋的?他負了那麼大口子的刀傷還要打獵物供你們?!到了我們這。你們白吃白住他卻舍了他的馬給我們小姐你們有一點良心沒有?奴僕怎麼?奴僕就要這樣對待!”
飛鳥心中更感到一陣陣的痠疼忍不住把她當成自己的阿媽伏在她懷裡掉眼淚。承大夫扭臉不吭。小許子卻爭辯說“他本就喜歡喝生鳥蛋吃蛤蟆。我們也沒說不給他吃呀。再說他不打獵誰打獵?!難道要我們家公子去打獵?我們家公子也有傷。”阿鳳反脣相譏針鋒相對地說“還好意思說?!誰不知道蛤蟆有毒?!你吃一吃我看看!你們都是忘恩負義的壞東西。再說?再說今天就趕你們走!”
承大夫看着面露羞愧的秦汾連忙說“少爺!我們進屋子!”
風波仍未停息。樊氏兄弟回來後大夥各攤道理好好論一大圈子鞋事。
秦汾反而更加堅定地看住飛鳥心說肯定是他。他這麼多天確實爲我們自己三個吃了不少苦因而心裡不痛快對我不滿。現在他扔我的鞋子泄憤的趕明就能把我出賣。我真得好好提防他。
※※※
拓跋巍巍在陳州重整了旗鼓使倉西之地兩面皆可受敵。而中部倉州卻無過多的兵力支援。健布早就作好兩種打算一則與拓跋巍巍議和以防止他出於戰略的考慮進擊倉中地域;二是全線撤退將重點收縮到倉中。
在這兩種戰略考慮中。第一種是比較有利的這樣可以以臣服的條件授拓跋巍巍經略陳州一同對付已經露出對自己側肋威脅怪物減輕自己身上的壓力。第二種過於被動當然第二種除了被動倒是得到相應的體面在第一種目標無法實現時勉可一爲。
這些不但揹負千古罵名的大事更要上報朝廷才能決斷的。他遞過奏摺耐心地等待着然而許久也不見批示。再等下去卻只見到兩名朝廷的使者一是秦綱的受位詔書二是秦臺的慰勉。
此時他手上有六萬大軍戰線過長又面臨到一個漫長的冬季眼看着戰馬倒斃箭枝冬用都難以供應士兵蔽衣凋零相形黃瘦日漸逃亡而朝廷那邊內亂不休狗人已繞過黨希山便起了自主撤退的意思。狄南堂和狗人決戰大捷傳到他的耳朵。他覺得目前已經是撤退的最佳時機便以無與倫比的魄力着手安排撤退事宜打算退回到數年前的邊界。
魯之北見冬日已經來臨也有同感派人徵詢過狄南堂的意見緊鑼密鼓地迴應建布。
狄南堂接到魯之北的意思時是圍困狗人的第二天。他和健布不謀而合也早向朝廷提過收縮戰線主動進攻的看法但見主動已失再不撤連被動都來不及也極力督促魯之北作好相應的配合但他只是怕撤退會引起崩潰效應先要魯之北和健布知會角州而後令樑威利等將領用手裡的生力軍向倉西。
連夜將自己的意見草擬後天已經大亮。
他用冷水洗臉提神召集相關人等針對狗人的動向展開追擊。
連日的勞累讓他消瘦許多年輕時的奔波造就的積壞隨疲勞顯露什麼風溼胃脹一來俱來但一坐在衆人前他還是能拿出若無其事的氣概。他知道此地丘陵高低各異起伏不大加上州里到援四千餘人完成對狗人的包圍相當困難特別重視斥候的觀察藉以推測狗人的打算。
一名負責斥候的軍官說“昨天夜裡他們亂哄哄地過一陣可能是意見不和把招降的人給殺掉啦!”
“是嗎?!”狄南堂微微一愣問“你怎麼不立刻報給我知道?”
軍官連忙說“兵士剛報回來的我剛教訓過他們!”剛說完一名士兵掀帳稟報“噶布倫老人和陳不識大人回來了還帶幾十個狗人。”狄南堂知道招降成功連忙帶着衆將出去接到前來回應的狗人使者。
噶布倫陳不識引着三名高大的狗人走在前面。
幾名狗人一見狄南堂的面連忙用兩隻毛茸茸的大手平託面孔彎腰鞠躬。噶布倫就是狄南堂第一天釋放的老猛人。他站在一旁用畏懼的眼神侍在爲首狗人身邊很認真地聽他說話而後用猛語解釋給狄南堂聽“這是真誠的荊國禮節以表達對大人您的尊敬!請您接受一個奴僕的讚美吧。”
狄南堂覺得爲首狗人像自己抓住的那個。但他還沒看慣狗人難以確切地分辨相貌沒敢肯定只是把他們接回帳中吩咐軍士殺牛宰肉饗食招待。
軍尉們既嫌惡又好氣地看住來到面前的怪物相互間交頭接耳不時當面指指點點。兩名狗人有些侷促相互亂看惟有爲首的銀髮狗人鎮定自若不時和噶布倫身邊的狗人說話談論什麼。噶布倫不停地點頭賠笑時不時看向狄南堂忙於解釋自己都和首領說的話。那銀髮首領一連說了好幾句突然按住嘴張一半的噶布倫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行他們荊人大禮再擡頭時用嫺熟的猛語讚美說“感謝你們偉大的可汗。感謝偉大的長生天。感謝他們給我們這樣的機會。我被將軍在戰場上俘獲原本就應該是您的奴隸請允許我恭敬地讚揚您您的英勇善戰比得過最偉大的冰雪戰神但是您的人很少不一定能贏得最後勝利!”
狄南堂確知他的身份知道現已經跨到談判內容連忙把他的話翻譯給大夥聽。帳中爆發一陣狂笑一名提尉笑完責問“你知道個屁。我們雍人成千上萬。你們若是周圍連綿的土包我們就是大海怎有資格和我們相比?!”
銀髮首領發愣地盯住他完全聽不懂他說些什麼。
狄南堂微笑地翻譯說“我的部將在反駁你的話告訴你說我們雍人上千萬善戰的勇士數都數不完即使你們是一個一個的土包也將被我們的大海淹沒。”
銀髮狗人把發汗的心思吞吃進肚連聲說“勇士和勇士就是兩頭白熊一個倒下另一個也會受傷。將軍大人何不兩頭強壯的大熊?”狄南堂翻譯回他問大夥“他願意和我們友好不打仗臣服於我們大夥覺得怎麼樣?”
衆將轟然。有的給出苛刻條件答應的有的似不盡興。銀髮首領攤出兩隻手發笑繼而低頭和噶布倫嘀咕。噶布倫請示完狄南堂立刻向外走不一會兒功夫帶進來十餘名身披皮斗篷的女人。
這些女人和那些男人完全不同倒也不知道是不是餓的纖細高挑容貌佼佼面孔如同牛乳中盪漾着紅暈頭髮有的銀白有的柔黑有的柔黃站在那兒就像是花朵在招搖。
衆將的聲音消失不見全都瞪大眼睛盯住面前性感的女郎發出嘖嘖稱讚。狄南堂因而問他們“你們把自己的意思好好地說一說!”利無糾用餘光瞅文成廣一眼眼看他有話說連忙搶先邁步大聲說“那要看他們降!”
狄南堂點了點頭看了看旁邊的相互看的狗人說“先聽聽他們要怎麼投降。”衆將連連點頭只有文成廣不滿大聲抗議說“這是妖惑。大人不要被美色迷住了眼睛。他們這是以美色懈怠我們的意志聚生養聚財貨臥薪嚐膽。”一個漢子故意大聲喊“是呀太少了!我也要她們迷惑迷惑!”旁邊又一個漢子把着酒擂他大聲笑話“小心生個孩子牛頭馬面!”
爲首的狗人看了半天這時方說“我可以做將軍大人的奴僕部落裡的男女都是大可汗的奴僕!只要不殺我們教我們蓄養我們什麼都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