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過耳寒仍是春呂宮難得騎馬坐下又是四平八穩的良駒一路猶如舟行靜水心遐意舒。他看這馬極好便裹頭藏身地給飛鳥誇耀說“要是沒有我你殺郡官的事就大了吧?怎麼感激我?!”飛鳥不知道他想要馬又不好張口的就笑着說“要是別人我真不好謝的。至於你嘛我可以先放一放!這回要是攻佔土匪的山寨我便分給你許多的財物。”
呂宮見他意會不到只好懇求說“你還許我一匹馬呢把這一匹給我吧。”
飛鳥笑着拒絕說“這匹不行。你看它現在溫順?它是在裝老實我再給你別的。兩匹!”
呂宮大爲不滿纏磨說“我就看上這匹了別的不要!”
飛鳥說“三匹!”
呂宮猶豫片刻又要求說“打下土匪的山寨我來統計財物多出來的你一半我一半吧?”
前面的鹿巴、趙過都猛然回頭看他。路勃勃更是憋了半天張嘴就問“憑什麼給你一半?”打完仗要獎勵所有立功的弟兄也要爲將來考慮想辦法把錢換成糧食和牲畜飛鳥深爲顧慮也說“山寨還沒有拿到手裡你我都不知道能得多少財物也不知道縣裡怎麼說倘若上頭要我用俘獲勞軍不夠怎麼辦?”
呂宮擺手不讓他當回事說“人家怨也怨上頭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實在不行就分一部分給周行文堵他的嘴。”
飛鳥弄不明白他不愁吃不愁喝的爲什麼非要扣個私錢轉身看他半晌。呂宮生怕他不給。心裡正琢磨那又傻又難回答的問題怎麼說恰當聽到飛鳥答應“錢給我大哥一份剩下的都是你的。我只要寨子。”呂宮不肯一再說寨子沒用錢三個人分就是。飛鳥卻笑而不答。呂宮見他執意堅持只好就這麼定了。
他擡頭看看發覺不知不覺間已走了三四十里前面就是李家寨突然記起李成昌的女兒要求說“韓復通匪就躲在李員外家。”飛鳥還要在不遠處匯合李信的人便許諾說“回來就抓審!”呂宮不情願。抓耳撓腮又說“既然去打土匪人越多越好。要不你先走我叫上李員外追趕!”
飛鳥帶了備用馬匹要先匯合攻寨時能混進去就混進去見他一味要後走。也沒堅持。他正準備留下有可能用不上的貨郎家當讓趙過跟呂宮同去李家寨前面起了一陣煙塵馳來五、六十騎爲首的正是大夥擔心賺匹馬不回來的李信。
李信趕到跟前下馬行禮說“我們降大人了!”
飛鳥大喜和幾個家長一一抱禮相見說“有你們來助何愁不能滅匪?”
他們耽擱片刻李家寨的人已知道他們要經過。派來兩名騎士截他們去說話。
飛鳥挺想和李成昌這樣的大豪傑搞好關係見他們來請打算從西側的寨頭下過去招呼一聲如果李成昌願意一起打仗分贓。就帶人回頭。
此時西寨土牆上已經立了幾排人。王水和韓復也在他們和李氏的宗親家眷都遙遙遠望相互間指指點點。剛剛散了薄霧的天空澈亮無垠泛起一絲餘溫這般看着漸漸臨近的塵土。一羣英姿勃發的騎士漸漸顯露。
最先讓人看清的是飛鳥。
這不是因爲他在最前面。最前面已有一人挑旗開路一人捋鞭回首。身體斜而不僵而是人的眼睛總是先搜尋自己最熟悉的、最先要看到的事物。
衣衫受風的王水本已瀟灑挺立卻仍在這注目一剎那呆不說話。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威風的男子。
那薄刀似的直眉長目一縫額頭高鼻被陽光照耀一光一暗亮處柔和黯影冷硬有說不盡的魅力。
李成昌挺腰扶劍撞了撞他說“此人乃罕見豪傑絕非池中之物我挽留住他酒席上竭力斡旋之請你等先睦後交怎麼樣?”
人若有了攀比之心就會覺得對手令人妒忌。王水不知自己站在城上高冠臨風灑脫無二甚難坦然面對如此情敵因而評價說“一武夫耳!”正說着韓覆上來而李成昌要下去接人。韓復便代替李成昌回答說“李爵爺深喑觀人之道怕是不假。試想前夜郡官逼迫站在他的立場你我能下定他那樣的決心嗎?只是這份決斷便不等閒。”
王水跳蹋片刻冷哼道“殺人圖快而已。”
韓復搖了搖頭說“一個外來人就像一隻狗離開了主人家若被人圈住渾身發抖。膽敢這樣攻城殺人有異於垂死掙扎。而且他把殺人放到後頭殺了人之後該幹什麼幹什麼也不像是沒有頭腦的人。”
王水先嘿然不語後說“這樣的人會恪守人臣的本分嗎?除之等同於除害……”這樣的話說出來他自己都覺得不夠坦誠又說“大丈夫奪不回深愛的女人還怎麼活在世上?”
韓復知道這句話意味着拒絕和好叮囑說“現在翻臉是魚死網破又有爵爺出了面總不好辜負。不如咱們先就目前這個事兒要他感激等站近了看清楚了再要他的性命如何?”王水點頭同意說“呂老爺子不拋棄他那就是縣裡和郡裡的事。你我不能貿貿然往裡趟。”
旁邊伸出一隻手隨即又是一句問話“諉。你們覺得博格怎樣?”
韓復扭頭看一眼是李思廣便笑出一排牙齒說“一武夫耳。”
李思廣沾沾而樂食指回指自己笑道“我父子也不過是區區武夫若放在太平年間不過是在家裡守上二畝薄田的命。”他往下投着目光隨着部分騎兵入寨又說“博格若進門做客我便好好與他計較武藝。”
王水心中不喜。勉強自謙說“是呀正是豪傑用武之時。”
正說着下頭有人叫喊。三人知道李成昌來喚相互請下。飛鳥安排牛六斤等人令他們先走自己只帶了趙過、呂宮和路勃勃來會隨李成昌走在他身側。
路上等了許多男兒彙集跟從直奔寨中接客草堂。走到忠義堂外幾個裹着頭巾的家丁捆了頭豬。正在前廳外宰殺十多個民戶來往搬桌擡凳。在寬大的忠義堂內外擺放了十多張方桌想必還不知道飛鳥遣走了兵馬。
十六、七人圍了兩桌坐下李成昌自己陪飛鳥、王水、韓復讓李思廣和幾個年輕人陪同趙過幾人坐。李思廣惦念討教武藝的事等水酒先菜送上就隔桌來請飛鳥滿飲。說“博兄下場和我論論槍法如何?”
趙過不肯讓飛鳥和他論槍接茬而起說“槍法我也會。”
李成昌有意和飛鳥說話見兒子這般攪擾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李思廣這便下堂從屋檐下撈得一掛木槍立於臂下等待。趙過出去也找得一杆。卻往往捋了槍尾就搖頭嫌輕。飛鳥探頭去看李成昌便用胳膊一攔讚道“真是壯士。我家有鐵槍一柄又名豹尾衆人嫌它太重。不如讓人取來!”
他吩咐下去不一會來了兩名家丁一前一後扛來一槍放下揭了槍布槍桿黑黝透亮槍頭多出戈鉤。上有小孔。垂了一尾豹斑。堂上的人紛紛起身湊成一圈叫囂讓舞。
趙過也不謙讓。攥在手中伸槍抖個槍花。李成昌見他舉重若輕暗暗稱奇拍腹大嚷一聲“好!”便給飛鳥說“此槍祖上所傳可惜卻無用武的地方倘若這位壯士能使它衝殺不如送給他!”
飛鳥嘆他豪爽拒絕說“祖傳的寶物怎能送人?他槍法也不是很好!”
剛說完衆人就一片大喊。只見趙過長槍舉過頭頂右手持槍驟然刺出。左手快速搭到槍身中間身體一擰長槍畫個半弧反向射出急如閃電。不待槍勢走盡人已跨步跟上。雙手抓槍“點”、“刺”、“挑”、“劈”、“抽”、“轉”六招一氣呵成猶如暴風驟雨一般。六招使盡返身急退退身中長槍旋轉似抵禦各般兵器。連退六步身形不亂六步退盡槍尖點地而後便卷身近舞。
善使長兵者都知道遠易近難但凡練到精妙處方能近身翻舞無礙。衆人見他這般使用重槍無不報以雷鳴般的歡呼。飛鳥手癢也連忙離席而出要槍在手刷喇喇地揮幾遭專門挽抖。
抖槍也是上乘槍術但抖鐵槍的難度就大了需要找靶飛鳥眼看不能空抖便找上他家堂前一樹刺擊刺了十餘槍每刺都只穿進樹幹卻不滯留在傷洞裡。幾個使槍的好手又紛紛叫好。王水發覺韓復也看得津津有味只得客客氣氣地提醒他的立場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呀和你們這些英雄豪傑在一起不免相形見絀!”
韓復轉臉這才知道他吃了乾醋因而笑道“槍術雖好豈可換兄的安國定邦之良策?”
呂宮早盯了他又有心讓李成昌對自己有好感接話說“以你的意思只需習文不必習武?”
李成昌果然被他的話勾發同感笑道“看不起我們這些習武的人可不行!”
呂宮欣然抓了就不肯丟又說“難道韓大人不知張超公投筆從戎的事大丈夫在戰場上立下功勳倘若像一書生真可算是碌碌無爲!”
韓復笑而不語。王水想也不想就反駁說“不過是獵狗之力受於人命。”
這正是呂宮要的話只不過他更想讓韓復說他“噢”了一聲反問“王大人是在罵我們這些粗人吧?”
李成昌很不高興。不過他也是有城府的人淡淡地說“歷來天家無不以武功取天下是爲天下至強至尊。倘若說他們是獵犬不知道是什麼人在背後指揮?”這話就說得氣大了王水也察覺到其中地不滿揚手說“武不能無文爲輔。有一味殺人逞強的武人恃勇鬥狠獵狗形容他們並無不可。”
李成昌品品味道。知道他在攻擊博格眼看飛鳥捧着自己兒子的腰走回來便不再提只是提上酒碗大聲說“兩位大人當和我們的縣尉喝幾杯來來!”飛鳥卻聽到了王水的話回來就和他站到一處叫囂說“王大人說得對武無文輔不行!就爲這句話我也得敬他酒。”
王文心中別樣。本不想喝酒又怕他不講道理。
自己應付不了就喝了少許。飛鳥喝盡一碗又倒了一碗來敬說“不久前阿過還打傷了你的家人這酒是道歉地。”
王文只好又喝。韓復橫裡來勸說“不可讓他多飲。”
飛鳥不管他又來一碗說“你和我女人是同鄉爲此再敬你一碗。”
王水打了個嗝一擰頭抱了一碗喝盡。韓復也學飛鳥以向飛鳥敬酒來攔捧碗起身說“這一碗賀縣尉剿匪成功!”飛鳥卻不喝大叫說“罰酒。剿匪還沒有成功!”李成昌連忙來擋駕。說“已經差不多了!這酒是喜事不當罰。”
飛鳥不認說“打了倆匪讓我就自以爲是?這個酒非得罰。”
他這麼說是表示自己都看不上眼韓復若堅持。就是當他“自以爲是”。韓復只好連喝三碗。韓復這又敬酒說“這一碗是爲上次的事道歉。”呂宮立刻說“爲民請命怎麼道歉?又該罰。”韓復看一遭衆人紛紛說呂宮說得對韓復只好再喝。他又喝三碗。眼看已經摸不到東西了卻依然來敬飛鳥。飛鳥立刻又罰他說“午飯過後。我還要和李員外一起去打鬍子。怎麼能多喝呢?”
就這樣菜來沒來。韓復就趴下了。李思廣把他帶出去休息回來時碰到他的妹妹李思晴。她和本家的姐妹一直在周圍紛紛問剛纔舞槍的兩人是誰。
李思廣知道父親有意把她許配給韓復喝了幾聲攆去她們。
回來菜已流水般上桌衆人亂哄哄地吃喝。他也是要吃完飯去打仗連忙回桌經過間只見呂宮站起來離了板凳撲通跪到父親面前連忙問“你怎麼了?也吃酒吃多了?”呂宮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聽他一問卻又泄了。
飛鳥知道怎麼回事替他說“聽說員外還有個漂亮的女兒……”
堂內猛地一靜大夥都再次打量飛鳥看他能否成爲家裡的姑爺。
李成昌的眼睛也猛然瞪大筷子就捉着嘴脣放擱不動。他要把女兒許給韓復但還沒捅到明處被飛鳥直截了當地問心中涌上一陣權衡不定的激動連忙捉了酒堵人嘴說“剛纔是沒有司酒令官現在有了先喝了這一碗才能說話!”
呂宮連忙爬起來催促飛鳥說“快喝快喝!”
飛鳥喝盡酒。李思廣把自己的意思放到裡頭幫腔說話“剛纔我妹妹還在問那舞槍的郎君是誰?”
天下父母雖因爲富貴前程不許掌上明珠受委屈時常決定他們的命運。但他們心中何嘗不想讓孩子們如意。這話很頂用。李成昌盯着飛鳥的臉不丟說“幾個女兒都生得醜難道你見過不成?”
飛鳥想想說“見過就是那個和一個……”他不知道李成昌心裡有數自己也不知道是幾女叫什麼只好看着呂宮問“哪一個?”
呂宮連忙說“我也不知道。”
李成昌漸漸怪他無禮卻又怕他無禮到家只好說“你說的是三女兒吧。我已經把她許配出去了。”
呂宮大叫一聲“誰不會是韓復吧?!”
李成昌被逼到這份上立刻斷然否認說“不是!”
李思廣怎麼看飛鳥怎麼順因不敢揭破父親的謊話換種說法“不過我思晴妹妹也是待嫁閣中……”李成昌愕然擡頭表情古怪地說“長得很醜。性子也不好。方圓百里沒有人不知道她的醜名不知道你嫌棄不嫌棄。”
呂宮和飛鳥面面相覷。飛鳥只好問呂宮“你說呢?”
呂宮含含糊糊地說“我沒什麼說的。你的事你自己看。”
飛鳥啞然往兩旁看看一雙雙眼睛都緊盯着自己不丟既想按住呂宮打一頓又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李成昌自以爲得計笑道“嫌醜?”飛鳥沒敢答腔低下頭尋了幾個菜盤看繼而又說“我不嫌她可家裡有妻子。”
李成昌打心眼裡輕視默默拾菜吃。旁邊的親戚卻落井下石說“男人三妻四妾不算什麼?嫌醜就嫌醜何必這般捉弄人?”
飛鳥心說呂宮呀。你怎麼說不關你的事呢?他再左右看看發覺衆人仍不再亂哄哄地說話心頭一熱猛地站起來大聲說“醜了我女人就不會衝我吵鬧。讓娶我娶就是。”
李成昌嚇了一跳補充說“奇醜無比。”
飛鳥想起自己見過的最醜地女人——以前的皇后自暴自棄說“我不怕。”
李成昌開顏一笑微微點頭說“好吧。你既然不嫌棄我的女兒醜我再拒絕這門親事就讓人看不起了!我們吃飯吃過飯就隨你去打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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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經在縣衙裡忙。
他的妻子卻沒有更忙只是爲自己的兒子還沒回家着急眼看中午已過只好去找呂經問。呂經心思不在上面隨便打發了她幾句就帶人下鄉測地溫和土墒。縣城周邊走了一遭再回去天已到了傍晚。他回去要了茶水狠狠地灌一氣便聽人稟報說上頭來了兩撥人。
他第一個想到的是博格殺人案自己不敢露頭便打發別人探探口風。不消一會那人回來欣喜若狂地說“羊杜將軍帶了一、兩千人來守邊一日數百里明天就可以到我們縣。他派人來說一聲讓老爺給他找片駐地。”
呂經放下心來說“駐地有。糧食得他自己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