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天擡頭之際,看了一眼臺上坐着的師傅,卻發現師傅南宮風已經閉上了眼睛。 雖然師傅表面上不動聲色,沒有任何表情,可是龍天知道,師傅肯定也對自己是有所期待的。
只是,他並不能確定龍天是否能夠完成這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只能閉上雙眼,不給龍天施加任何壓力。
而陸含文則是搖頭羽扇,臉上笑吟吟地看着龍天,可目光中卻分明寫滿了,“小後生,你還嫩着呢,今天就叫你栽一個大跟頭,把你歸雲宗的臉丟光。”如果眼神可以隨意變化形態,龍天現在只想送給他一百根豎起的中指。
“麻痹的,這丫的也太陰損了,幾句話就把自己送上了這個風口浪尖之上。”龍天忿忿地想道。
“龍天小兄弟,你可以開始了。”那個外院執事微笑着說道,眼中也很是期待。.
“是……”龍天竭力理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調整了一下精神狀態,可是,不知爲什麼,腦袋裡還是亂成一鍋粥,越是不想去想,越是想得厲害,各種亂糟糟的想法紛至沓來,甚至,他竟然莫名其妙間,想起了自己在下界的父母親人,八個老婆,可愛的兒子龍強,還有與南宮月柔過去甜蜜的種種,想起了與賀藝雁那密室中不爲人知的春風一度……
就在這種狀態下,他的手,已經按上了那個巨大的掌痕之中。
“呵呵,南宮宗主,你的徒弟狀態好像不妙啊?”陸含文看似關心地向身旁的南宮風問了一句。
“哼哼,這不都是拜你所賜麼?陸宗主,你真是好心機,好手段啊。你明明知道潛力行功時最忌諱一個亂字,如果心魔一生,輕者影響到本身修爲的發揮,重則會影響到今後的修行,甚至會走火入魔而危及性命。
你竟然幾句話就給我的徒兒施加了這麼大的壓力,將他推到了峰口浪尖之上,讓他心魔叢生,你真是好本領啊,我南宮風實在佩服。”聽見陸含文還在那裡冷潮熱諷,南宮風怒哼一聲,氣得渾身發抖,強自壓抑怒氣說道。他人老成精,豈能不明白陸含文倒底想做什麼?
事實的確如此,陸含文雖然看似無關痛癢的幾句話,卻在李雲不知天高地厚的有意刁難龍天發難之後,無形中給龍天施加了極大的壓力,同時,也激起了大殿上所有人的注意力,更是讓那些年輕驕傲的新一代強者們心中不服,存了心的想看看龍天倒底有多厲害。
這無形中便把龍天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縱然龍天再怎樣出色,可他畢竟還是一個年輕人,面對這種巨大的壓力,除非他沒長心,否則心態肯定會發生巨大的變化。只要他原本泰和平安的心態發生變化,可以說,陸含文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一半。
因爲,臨陣之時心態發生變化,可是大忌。
心若變,事會變,無論何時何地。而一旦心態發生變化,無形中,自身就會自己給自己人爲地設置了一道門檻。
這個門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甚至在外人眼裡,根本就不存在。可是在當事人心中,卻是比天還要大,比地還要厚,沉重地壓將下來。這道門坎,便是修煉之人常說的心魔。
修煉之人一生難得會遇到幾次心魔,每一次遇到心魔時都會是在至關緊要的瓶頸突破期。可以說,在這個時期是最容易受到心魔困擾。
心魔乍生之際,如果一步邁出去,那就是海闊天空,魚躍鳥飛。
可是一旦跌倒在這個門坎前面,輕則臨場潰敗,重則會影響到原本苦苦修煉的一顆心,這心魔會時時處處在以後的生活中時時重演,讓修爲進境再難向前一步,並且,還會嚴重削弱損耗。
現在,龍天的修爲水平突飛猛進,隱隱約約間已經達到了一個瓶頸期,這個時候,最怕的就是在關鍵的時刻心魔乍起,影響他修性持心。
但無形中,他卻被推到了心魔將生的峰口浪尖兒之上,時勢*着他“不得不”心魔突生。可以說,陸含文這一招端的是厲害,純粹的殺人不見血。
試想想,一個像龍天這樣如此年輕就達到了這樣境界的人物,如果真要是因爲心魔的原因從此一生修爲不進反退,永遠不可能再現當年盛景,恐怕他連自殺的心都有了。
可以說,現在的龍天是面臨着一場極爲嚴峻的考驗,無法躲避,只能硬着頭皮往前闖。
這也是南宮風之所以大爲憤怒的原因所在了。
不過,這道生死門坎也可以說是龍天的一個機會,如果能夠藉此機會破除心魔,他的修爲水平還會更進一步,再上重樓,恐怕到那個時候,他還要感謝陸含文給了他這樣大的壓力呢。
不過,對於現在的龍天來說,這可能嗎?
“南宮宗主,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這只不過是對令徒充滿期待而已,至於他能不能讓驚天神柱上的雕像睜眼,那也只是他的個人問題,生不生心魔,更與我沒有半點關係。
你可別仗着歸雲宗勢大,就以勢壓人。我玄霄門,可也不是那麼好惹的。”南宮風的話說得委實有點重,陸含文臉上也變了顏色,“啪”的一聲合起了手中的摺扇,冷笑着寒聲說道。
“是麼?我歸雲宗勢大麼?如果真的勢大,你陸含文何苦一再相*,先是邀戰欲殺我三徒弟,現在又設置心魔一關想殺人不見血地廢掉我天縱奇才的小徒弟。陸含文,你這又是什麼意思?”南宮風長笑一聲,手指抓得扶手格格做響,恐怕再有三言兩語,便要真的發作了。
“好了,兩位宗主不要再吵了,都是聖域同道,又何必惡語相向呢?況且大殿上還有這麼多的同道,你們再這樣可就有些不雅觀了。
雖然形勢確實給南宮宗主的小徒營造了可怕的困難,讓他有產生心魔的可能。不過,我相信幾十萬年中向來是人才倍出的歸雲宗這一次還會給我們一個驚喜的,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凌雲子終於說話了。
不愧是長老院的首席長老,一席話說得左右逢源,說得兩個人都沒脾氣了,均是冷哼了一聲,別過臉去,不再看對方一眼。
只是,臺上兩人的爭執卻絲毫沒有引起大殿上衆人的注意。因爲,現在所有的注意都放在了龍天的身上,他們屏氣凝息地看着龍天,用一種既是不相信、同時又充滿期待的複雜情緒等待着龍天的表現。
龍天的手掌已經按上了那個驚天神柱底部的巨大掌痕之中。觸手一片溫熱,這倒也是,經過剛纔將一千多人接近二千人的測試,這個巨大的掌痕經過各門各派包括衆多強者的撫摸發力,不熱乎乎的纔怪。
如果觸手冰涼,或許對現在的龍天不啻於是一個巨大的幫助,因爲這點清涼可以使他現在越來越亂的腦子在受到突然間的外界物理刺激下清醒一些。
可是,這滑膩膩,同時還是溫吞熱乎的掌痕,卻更讓他的心緒莫名煩亂起來,甚至連凝運神奕力現在都顯得有些淆亂起來。而且大殿上那種可怕的寂靜更讓龍天心裡莫名其妙的亂成一團。
他相信,如果現在他身處在一片嘈雜的菜市場當中,可能心境會更平靜一些,那樣,他可以營造一個沒人理會自己、只知道買菜賣菜的假像來欺騙自己,繼而可以重新讓心境清靜下來。
可是這該死的大殿之中的那兩千多人卻靜靜地望着自己,一聲不出,讓龍天更加意識到,每個人都在注視自己。
被別人注視有時候並不是一件好事,或許,這是讓一個人慌亂的開始。
無疑,這是一種巨大無比的壓力。
要知道,現在外界的任何一點刺激都可能導致龍天內心深處的巨大變化。
他的額頭已經開始冒汗了,右手伸進那個巨大的掌痕之中,卻遲遲不敢運起能量。
做爲修煉之人,他不是不知道臨陣心魔突生的可怕,可是,心魔已經來了,他能避得開嗎?
“龍天小兄弟,你可以開始了。”那個外院執事有些感到奇怪龍天爲什麼還不開始,不禁溫聲催促道。
“好……”龍天艱澀地說道,聲音中一片嘶啞,卻已經完全走了腔調。
“糟了……”彭藝陽暗叫一聲“苦也”,他自然一眼便瞧出了自己的這個小師弟已經是心魔即生的前兆了。
可是,人在場上,他能有什麼辦法?
“陸含文,我*祖宗……”謝梓宜在心裡已經將陸含文家的祖宗八輩掘出大糞來了。他也已經看出來其中的關鍵所在了。
“李雲,你這個攪風攪雨的小丫頭,我饒不了你。”楊君家恨恨地盯着李雲,現在已經開始琢磨着怎麼捉弄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一下才解恨。
李雲卻渾然不理會楊君家那能殺人的眼光,只是呆呆地看着前面心魔將生的龍天,心裡莫名其妙地有些怨恨自己當初的百般刁難。
唯有簡江還在那裡傻呵呵地鼓掌給龍天叫好,只是,他單調的掌聲在這個寂靜無聲的大殿上顯得那樣另類,惹得周圍不住有人拿眼睛瞟過來,心想,“敢情這貨就是一個沒心沒肺的傻人。”
那個外院執事溫聲催促,龍天迫於無奈,應了一聲之後,開始運行神奕力。
猛一運行神奕力之下,粉色登時直線上升,幾乎是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嗖”的一聲便升上了神器驚天神柱第五根細線的位置。
“譁……”大殿上的人羣中已經炸開了鍋了。
粉紅顏色上升速度如此之快,這充分說明了龍天的修爲可真不是蓋的,別的不講,單說這份神奕力的爆發性,大殿之上的絕大多數人就自嘆不如了。
“盛名之下確實無虛士,真不愧是聖域中著名的年輕強者,這小子可真不簡單。”人人心中均是涌起了這樣的想法,一時間,人們都對龍天開始真正的期待起來,期待他能創造一個奇蹟,讓這驚天神柱上的雕像圖案睜開眼睛。
只是,上升到第五根細線,也就是代表着萬神五階修爲的細線處,那抹粉紅就開始搖擺不定,顫顫微微的上下晃了兩下,然後,再次艱難地往上升去。
眼見着那抹粉紅已經慢慢的接近了第五根細線和第六根細線中間的位置,那可是代表着萬神五階的中期境界了。
人們的驚歎之聲開始再次傳來,雖然之前也有人曾經達到地這樣的境界,那就是陽風派的四弟子姜凡鴻也使得粉紅達到了這樣的水平,可是,不知爲什麼,卻遠遠不如看龍天這抹粉紅的上升來得刺激、來得揪心、來得激動人心。
“快看,快看,已經超過中間位置了,超過了姜凡鴻的記錄……”隨着人們的驚呼聲,那抹粉紅終於顫顫地慢慢越過第五和第六根細線中間位置,開始緩緩艱難的上升,慢慢的向着驚天神柱上的雕像圖案的眼睛位置衝去,驚天神柱上的雕像眼睛部位,也是第六根細線的所在地,那可是代表着萬神六階的實力了,龍天真的能夠做到嗎?
只是,就在這個時候,那抹粉紅終於停止不前了,上下移動,最終定格於第五根細線中間位置的上部,再不向上移動半分了。
反觀現在的龍天,臉上一片殷紅之色,紅得彷彿要滴下血,臉上一片痛苦,內心深處彷彿在做着什麼劇烈至極的掙扎。
“糟了,心魔已生,他再不撤手恐怕會有性命危險。”南宮風雖然閉着眼睛不敢去看,可是修爲到了他這個程度,就算閉眼也能感知到周圍的一切。
他豁地睜開眼睛,站了起來,正要不顧自己的臉面命令自己最鍾愛的這個小徒弟務必放棄,回去閉關靜養,可就在此時,有人卻搶在他的前頭說話了。
“龍小兄弟,如果實在爲難,就不要硬抗着了。我看你心魔已生,恐怕再堅持下去會傷及你的性命,千萬不要再硬撐着。年輕人,已經到了這份神奕力修爲,實在不易,還是趁早收手吧。”卻是輕搖羽扇的陸含文。
他在最後一句“趁早收手”上有意加重了語氣,說得清清朗朗,衆人皆知。如果這番話是由南宮風說出來,恐怕龍天真的會遵從師命立即放手。回去靜養一段時間之後,雖然對身體有所損傷,但不會危及生命。
可是,這話是從陸含文嘴裡說出來的,卻又是另外一番效果了。
聽上去是對晚輩一片拳拳的愛護之心,可是,從敵對的人嘴裡說出的這些話來,只能真正地刺激到龍天,讓他縱然支撐不下去也要硬抗,如果真的聽了他的話而撤下來,龍天的臉面往哪裡擱?他師傅南宮風的臉面往裡擱?
被人幾句話就說得不敢再繼續,受他龍天的影響,歸雲宗豈不是要成爲聖域裡的另一個笑話?
要知道,現在的龍天可不是當初的龍天了,那是歸雲宗衆弟子中聲名最盛的後起俊傑。
現在最算是龍天有心想要下來,也不可能撤下來了。因爲,他丟不起那個臉,更不允許讓自己給歸雲宗抹黑。
陸含文正是瞅準了龍天的這個命脈所在,又是存心想毀掉龍天,焉能讓南宮風搶在頭裡命令龍天撤下來?
雖然這個人比較陰損,但是,他把脈人性如此之準,也確實讓人歎服。
陸含文這話一說,南宮風是想說什麼也說不出來了。只能張了張嘴,頹然坐下,心中一聲長嘆。
南宮風知道,這個心愛的弟子龍天一到關鍵時刻,脾氣死犟死犟的,就算是有十匹馬都拉不回來,所以他也不多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