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獻之的身子越來越差,每日裡除了桃葉就是我還能和王獻之說上幾句話。 可是王獻之的話也漸漸少了下去,雖然我和王獻之也非親非故,但是看見如此難受,卻也心裡覺得不好受。
新安公主便更是如此,她每日聽見下人們的回話,揹着人都是一個人偷偷地哭,我聽貼身伺候的侍女都說,新安公主的枕套需得每日替換,那上面都沾滿了公主的眼淚。
有一天夜裡,我守着王獻之還沒完全睡着的時候,他卻將我給推醒了過來,“宣姑娘可睡着了?”
我搖搖頭,可是心裡卻想着,沒醒也被你給推醒了,有什麼可說的。
我起身去點燈道,“大人可是有什麼事情嗎?”
回頭拿了燈照到他的臉的時候,卻發覺他今日格外精神些,全然不似往日的那些虛弱。
王獻之的臉上帶了一點惆悵的笑意道,“我方纔做夢了。”
“哦?”
“我夢見阿茂了,她一個人站在桃葉渡口,她說她一個人其實挺孤單的。她說她一直都在等我。”王獻之說到這裡,臉上一僵,“可是她又問我,安之人在哪裡?我卻說不上來。”
安之是誰?我不解。
他忽然回過頭來問我,“宣姑娘,你可會知道,人若死了,將來要往哪裡去呢?可是會輪迴轉世?”
我不知道,我是司史,不是司命,這事情,我也說不清楚,因爲我不會死,所以也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可是我不想打擊他,只好道,“也許有的吧!”
他很是肯定地點點頭,“肯定是有的,宣姑娘,我敢肯定。”
他忽然要我扶他到院子裡去坐坐,我想想,這樣也好,成日都悶在屋子裡也指不定沒病給悶出病來了。
他讓我扶他到滄浪亭之中坐着,又指着那套烹茶用的茶具,“宣姑娘,給我烹碗茶吧!”
一個病人的要求,我是不能拒絕的,何況我也沒有什麼理由拒絕。
我一邊等着水沸,一邊聽到他跟我說,“從前,我和阿茂也常常這樣坐着,就在這個亭子裡,她烹茶給我,我彈琴給她聽。”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可惜了,我的手是彈不了琴了。這麼好的夜色,都只能是辜負了。”
我問他,“大人,你常常會做夢夢見郗夫人嗎?”
他搖頭,“從前她剛走的時候還常常會夢見,可是日子長了之後,卻是少了,尤其是安之走了之後,她便很少再來入我的夢了,有的時候我都覺得她是再責怪我沒有好好看好安之,任他走了。後來有了神愛,又有了桃葉……桃葉她真的很像阿茂,有的時候說話的時候就更像了,像得我有時候都分不清,眼前的這個人到底是阿茂還是桃葉,有的時候又分不清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總覺得桃葉是老天送了阿茂回來一樣,可是有的時候又覺得不是。”他說了一大段話,然後便連連咳嗽了起來。
良久,他忽然叫來執臻,跟我說,“我想去桃葉渡口的那間屋子裡。不知道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