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慶滿頭都是汗,想起謝映登吩咐過的,一定要趁夜將尉遲恭誘入七龍谷,越快越好,等到天亮再要突襲就困難了,簡直恨不得撲過去撞到尉遲恭雙鞭底下。
尉遲恭察言觀色,還以爲他是招架不住,笑着說道:“裴元慶,你認輸吧。”
裴元慶白了尉遲恭一眼,陰沉着粉團團的小臉蛋沒作聲,苦苦思索對策,又戰了兩個回合,突然覺得胸腹之中莫名的疼痛,心裡一驚,忐忑不安的想,該不會是身上餘毒發作了吧?猛然想起謝映登說過的話,“假如覺着胸口疼痛,就說一句雞冠頭,土斃了。”
雖然不明白這句話含意,裴元慶還是老實說道:“雞冠子,土斃了。”
他話音說出口,尉遲恭愣了愣,突然勃然大怒,厲聲喝問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嗯,雞冠子,土斃了。”
尉遲恭氣得面色鐵青,“你找死!”一鞭子直直像裴元慶臉頰抽過去,裴元慶躲閃不及,結結實實捱了個正着,半張臉當場花得一塌糊塗,他大叫一聲,“啊?!”趁機敗走。
尉遲恭緊跟在他後邊罵道:“小賊,不準走裴元慶哪裡管那麼多,朝着七龍谷方向縱馬狂奔,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心裡百思不解,不明白區區六個字是怎麼激怒尉遲恭的。
他哪裡知道,尉遲恭效忠的反王劉武周,腦後邊生有一塊雞冠模樣的肉瘤,樣子十分醜陋,又很是顯眼。不管帶什麼樣帽子都遮掩不住,因此有鄙視他的人私下都稱他雞冠子,土氣難看。
尉遲恭爲人耿直。他是劉武週一手提拔起來地戰將,劉武周更把女兒許配給他做妻子。因此尉遲恭對劉武周無比的忠誠,最容不得別人取笑劉武周,尤其是他的雞冠頭。
現在裴元慶公然當着千多突厥鐵騎地面嗤笑劉武周,簡直就是摸老虎屁股,拔龍王鬚子。尉遲恭哪能不生氣?
在旁邊掠陣的伏曼容見着尉遲恭追趕敗逃地裴元慶,露出微不可見的笑容,吩咐號兵說道:“傳令下去,整頓人馬,跟在尉遲將軍後邊,保護將
“是。”
夜色越來越深,圓胖的月亮腆着肥肚肚亮閃閃的掛在半空中,在今夜之前,東陽關的地形裴元慶並不熟悉.1#6#K#.也是因爲這個原因,謝映登安排了後城門地疑兵之計,在後城門的沿途撒一些百姓衣衫鞋襪。誘使尉遲恭追趕,換取時間帶領裴元慶走了一趟七龍谷。使他熟悉路徑。以免敗逃時不會因爲缺乏燈火照明而走錯路。
謝映登的時間掐算的剛剛好,兩人從七龍谷回來。恰好尉遲恭發現上當,準備掉頭折回東陽關,謝映登瞅準空檔,推出裴元慶出面挑戰尉遲恭。裴元慶提着繮繩,依着記憶中的路徑,俯低身子疾馳,丹田之中一陣緊一陣痛的,他也不大敢用力氣,行出了一柱香功夫,堪堪趕到七龍谷的布袋口,裴元慶停下來,回頭張望,見着尉遲恭果然還在背後窮追不捨,心裡多少鬆了口氣,忍着胸口疼痛,笑眯眯的趴在馬頭上,等尉遲恭走近到五米遠處,衝他拋灑一個媚眼,“尉遲恭,你來啦。”
尉遲恭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冷笑道:“你引我來這裡做什麼?”
裴元慶眨了眨眼,笑眯眯說道:“等下你就知道了,”說完他掉轉馬頭,“敢不敢跟上來?”
尉遲恭警覺地四處張望,略一思索,開始後退。
裴元慶心說我的天爺,臨門這一腳,怎麼就這麼難踢呢,他漆黑眼珠兒轉了轉,說道:“雞冠子,不僅土且醜,還笨得像頭豬。”還不忘記對尉遲恭做鬼臉。
尉遲恭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腦子裡邊一根弦應聲崩斷,“裴元慶,你是自找死路。”
裴元慶笑嘻嘻說道:“要殺我,追上我再說。”雙腿夾緊馬腹,一個箭步躍入布袋
尉遲恭冷笑,“我倒要看看你搞什麼鬼。”說完縱提繮繩,跟在裴元慶身後,也進入布袋
隨後趕到的伏曼容帶着一千突厥鐵騎毫不猶豫緊跟尉遲恭進入七龍
在東陽關半山這邊,伏曼容甫自離開不久,徐靖笑道:“讓我猜猜看,伏曼容也是你安排在尉遲恭跟前地眼線吧?”
孔慈笑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徐靖奇道:“你是怎麼收到這個人地?我印象中徐家地家奴名冊裡邊,好似沒有伏家的人。”
孔慈點頭,“是,他不是徐家地人,是我當年做楊廣的狙擊手認得的,他欠我一個人情,今次算是還給我了。”
“什麼人情,說來聽聽看。”
孔慈想了想,“伏曼容的父親伏唯,是前樑的中書侍郎,因爲不信佛法,反對佛事,給樑武皇帝罷黜,流放西北苦寒地服勞役,後來樑給陳滅國,陳霸先差人尋回伏唯,封他做吏部尚書,沒幾年伏唯過世,他的長子伏景不喜陳霸先作風,去了北方,投*北齊的神武皇帝,前隋初年,當時還是皇太子的楊廣出征北齊,攻破北齊的皇城,伏景被俘虜回長安,隋文皇帝楊堅覺着他是個人才,封他做了直合將軍,擔任太子楊勇少保侍從郎,伏唯因此成了太子黨人,不久楊勇被廢,伏唯受到株連,被滿門抄斬,只剩一個襁褓中的幼兒,就是伏曼容,被伏家的老傭人帶到鄉下撫養。
伏曼容成年之後從軍,參加武狀元選拔,雖然最後落榜,但是表現優異,被楊廣選入狙擊營,恰好和我同事,我們一道出過幾次任務。”
“期間你很照顧他?”
孔慈輕笑,“沒有,每次出任務我自顧尚且不暇,哪裡有精神照顧別人。”
徐靖笑道:“那是爲什麼?”
孔慈想了想,“其實也沒什麼,不外就是他行刺楊廣,被我拿獲,我得知他身份之後,對他多少是有些同情,就找了個面目相似的人頂替,送上去交差,把他偷偷放了。”
“難怪他肯聽你差遣,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們下一步怎麼辦?”
孔慈對着天空出了會神,笑道:“回海曲關,等裴元慶押着尉遲恭來報道。”
徐靖忍不住笑出來,“那情形必定十分好笑,”想了想又問道,“那謝映登呢?”
“他會回瓦崗,報告殲滅劉武周部的消息,同時假傳裴元慶死訊,做些準備工作,等我們擬定詳細計劃,配合作業,拿下瓦崗。”
此時七龍谷方向傳來驚天的炮響,緊接着火光沖天,兵刃交戈聲混雜戰馬嘶鳴聲還有嘈雜人聲隱約傳來,顯然是谷內的短兵惡戰已經爆發。
孔慈神往道:“真想去看看,好些年沒有真正浴血奮戰過了。”
徐靖哼了聲,“你今天打的還不夠?”
孔慈乾笑,把手伸向徐靖,知趣的轉移話題,“徐靖,你扶我一扶好麼,我身子乏力,渾身打顫,站不起來了。”
徐靖瞪她一眼,握住她手,跟着呆住了,吃驚說道:“你雙手好涼。”宛如寒冰。
孔慈苦笑,打着寒戰說道:“是,我覺着好冷。”
徐靖恍然大悟,她今日受了重傷,極度失血,身子虛寒,又耗費精力觀戰大半宿,虧了神氣,又是在野外,夜半的山風襲人,自己也許覺着涼爽,但是她精神兩虧,哪裡經受得住,能夠忍耐到現在,估計也是極限了,不然以她一向好強的個性,怎麼會出口求援?一時又是心疼又是自責,跺腳說道:“你身子不舒服,爲什麼不早說?”
孔慈卻笑,輕描淡寫說道:“難得有這樣機會,實在不願意掃了你的興致。”
“但你本不需要這要勉強的。”
“我知道,”她蒼白麪頰散發瑩白光華,雙眼清亮如明珠,“我能爲你做的不多,所以更需要竭盡全力。”
徐靖無言,看着孔慈,良久嘆了口氣,“真是不明白你在想什麼。”
話是這樣說,心中一點蒼涼的歡喜,終究還是冉冉冒出來,如汩汩的噴泉。
兩人都沒再作聲,月上中天,七龍谷的戰事正打得如火如荼,此間的山野卻靜寂如亙古洪荒,徐靖心酸難言又無限歡喜看着孔慈,暗自想,因爲有這一時半刻的溫存,即便日後爲她死了,也是甘願的,見她纖弱身姿在夜風中飄搖如浮萍,憐惜得甚是心痛,想要慰藉她,又擔心被拒絕,躊躇片刻,終於伸出雙手,試探着想要攬她在懷中。
孔慈沒有抗拒,許是疲累,許是神思不振,總之她沒有抗拒。
徐靖大喜,連忙將她抱進懷中,取出狐毛褥子,蓋得嚴嚴實實的,“你睡一小會兒,我慢點騎,我們下山回海曲關。”
“好。”
孔慈閉上眼,偎依在重重狐毛褥子下,背後抵着徐靖堅實溫暖胸膛,沉沉入睡之際,感慨的想,原來*近一個人,是可以這樣溫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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