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玉跟在高力士身後,低着頭,狀甚恭敬模樣,進入麗正宮,高力士在前邊通報,藉着這個空檔,孔玉整了整長衣,正好腰帶位置,振奮精神,雙眼熠熠生輝,宛若明珠。
高力士說過,除了聖上以外,千金公主也在麗正宮,他對那小公主有一種莫名的好感,那個純正的小人兒,就像年幼時的自己,因爲沒有經歷風霜,不曉得人間的疾苦,完美得像是最上等的官窯陶瓷,讓人忍不住想要愛惜。
麗正宮這位新得寵的萬貴妃,他一早從昭儀宇文娥處瞭解到,知她正是娥最近受到冷落的直接原因,但是不知是爲什麼,娥對這位貴妃娘娘,並沒有怨恨嫉妒之情,恰恰相反,娥對她讚譽有加,他覺着奇怪,問娥箇中的原因。
娥只是笑,輕描淡寫說道:“這女子才智遠遠在我之上,別的不說,她進宮沒幾天就擊敗尹氏,反觀我,和尹氏纏鬥這麼久,從來沒贏過他,單單這一點,就足夠我佩服她的了。”
“那麼你打算如何處理和她的關係?你時下懷有身孕,有沒有想過放手一搏,求封皇后位?”
娥沒作聲,沉吟良久,含混說道:“這不由我決定,”又正色警告孔玉,“宮中到處是人耳目,小心口舌,許多敏感話題,不可隨便說出口,以免生出禍端,你明白麼?”
孔玉立即噤聲,“我很抱歉。”
娥又緩聲笑道:“日後如果有機會,你不妨也去麗正宮那邊走動走動,看看有什麼能夠幫得上忙的,一定不遺餘力。”
孔玉躊躇了陣。問道:“娥,你覺着萬喜是哪方的人?”
娥冷笑,瞟了孔玉一眼。“你問出這樣問題,足以說明你眼光不夠犀利。看不見關鍵之所在。”
孔玉碰了個軟釘子,臉上訕訕的,娥又笑,淡淡說道:“也難怪,你甫自來長安。對朝廷變化莫測時局,沒有基本認知,識別起來存在困難,也是理所當然的,平陽公主和千金公主是秦王黨人,萬喜是兩人引進宮地,有了這層關係,萬喜就算有心開脫,也決計撇不乾淨。更何況她還間接救助過劉文靜,因此她就算不是秦王明面上的人,也必定會在暗處力挺秦王。”
孔玉哦了聲。沉吟片刻,試探問道:“娥。你有沒有想過入秦王黨?”
娥鳳眼微微眯起。秀容現出惱怒,低聲喝道:“你不想活了是麼?這樣問題也敢在宮中胡亂問。你信不信離此間四步遠處就有太子黨人?”
孔玉心下一沉,纔想要四處張望,娥又厲聲說道:“不可四處看,以免引得人疑
孔玉霎時僵住,額頭開始冒出冷汗。
娥嘆了口氣,望着天空流雲出了會神,淡淡說道:“太子有聖上撐腰,勉強和秦王打成平手,但這是暫時的,我看地是將來,聖上遲早會龍潛,屆時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就我個人而言,”她斟酌了陣,“我看好秦王,假如有機會,倒是有心投石問路。”
孔玉心想,這倒是和我不謀而合了。
“那我們就耐心等機會吧。”
這次談話纔過去沒幾天,娥隨即送來消息,說劉文靜委託房玄齡取得聖上招安瓦崗的手諭,房玄齡將這工作交給了她,她覺着是機會,所以也沒有推辭,但是問題地關鍵是,要如何才能拿到手諭?
孔玉對着夜空中閃爍如燈火的星子出了會神,笑着說道:“不難的,我有辦法。”
娥大是高興,只差撩起裙子跳大腿舞,“我就知道,找你做這件事是再對沒有了,快說快說,是什麼辦法?”孔玉卻笑,反問娥,“你知道古代帝王將相,從來都喜歡假稱自己是帝星轉世,是上天之子,既然是帝星轉世,當然離不開輔佐的文弼武相,時下朝廷之中,能人雖然是多,但你有沒有發現,尚書省的正位、領軍府和衛軍府地正印都還虛懸着?”
“對,確實如此。”
孔玉笑道:“行了,這就是我下功夫的地方。“你要怎麼做?”
孔玉只是笑,“說的多了就沒意思了,尤其你也說了,須得謹防隔牆有耳,總之一句話,兩天之內,我一定將手諭給你要來就對了。”
娥見他胸有成竹模樣,雖然不明就裡,還是無端的生出許多信心,及至想到一件事,又微有憂色說道:“還有一個問題,聖上書法甚是難看,輕易從不動筆,想要說服他寫字,估計也費點周章,你得有所準備。”
孔玉愣了愣,沉吟了陣,說道:“我知道了。”
這是頭一天晚間發生的事,娥和孔玉分手,孔玉回住處翻查星經,約莫有了個大概,第二天上午正打算進宮面聖,聖上卻差了高力士來宣旨,着他即刻去麗正宮,爲萬貴妃診治身體。
孔玉心中大喜,這大約就是通俗所說的瞌睡時候天上掉枕頭了,他正愁找不到機會親近萬貴妃,今次正好藉機說明自身立場。
尤其高力士還提到,千金公主和平陽公主也在萬貴妃寢宮。
讓孔玉小心肝撲通撲通蹦跳了好幾把。
行至麗正宮內室門口,高力士先說道:“奴婢領了孔玉,來給貴妃娘娘診治。”李淵在裡邊說道:“進來吧。”
高力士推開大門,示意孔玉進門,孔玉行至李淵跟前,也不敢擡頭打量衆人,屈膝跪在地上,“給聖上,貴妃娘娘請安。”
“起來吧,”李淵親切說道,“孔先生,貴妃身子不適,你替她診治看。”
“是。”
萬喜坐在垂簾背後,孔玉站起身,自診箱之中掏出藥枕和金絲,一端饒在萬喜左手的手腕上,繫住尺脈,藥枕輕輕枕在腕部,千金和平陽一左一右站在旁邊,目不轉睛看孔玉診脈,李淵坐在旁邊,等他結果。
千金聲若蚊蚋和平陽議論,“這就是傳說中的金絲問診?”
平陽點頭,“難爲他小小年紀,不曉得能不能診斷出來。”
千金兩眼冒着桃花,脫口說道:“診脈都診得這麼帥,我真幸福。”
平陽翻了翻白眼,“真是家門不幸,丟盡了我李家的小臉蛋。”
千金臉上騰騰得緋紅,比火燒天還要紅豔。
萬喜抿嘴輕笑,想起柴紹,卻又莫名嘆息,有一個誠心喜歡着地人,即便他不是爲你所有,只要能夠偶爾見到,也都是無比快樂無比幸福的啊。孔玉診治了片刻,目中露出驚訝神情,稍頃收了金絲,對李淵說道:“恭喜聖上雙喜臨門。”
李淵聽得精神一振,“什麼喜事?還是雙喜臨門的。”
孔玉斟酌片刻,將昨夜想好地一番說辭在腦海之中再度重複一遍,確信是沒有錯誤,這纔開口,“聖上有兩喜,第一喜,輔佐明君治理天下的文昌星和武曲星,乃至日月分司、天相祿馬、魁鉞天府等衆多將星具體方位,小人已經計算出來,聖上得了這些人,不僅可以平定天下叛亂,更可開創雄圖霸業;第二喜,貴妃娘娘有身了,看情形,還不到兩個
李淵愣住了,心念流轉之間,大約猜出了萬喜地受孕時間,正是她進宮那夜,頓時高興得合不攏嘴,“是嘛?你說地是真的?”孔玉笑道:“千真萬確。”
李淵當場樂得找不到眼睛,“我真是驍勇。”
孔玉說道:“不過娘娘身子好似是纖弱了些,容小人開一些家傳地滋補藥方,給娘娘補身,另外還請聖上同意,允許小人每月爲娘娘診斷一次。”
李淵樂道:“好,沒有問題,“隨即想到前一喜,連忙又問道:“你說那些將星們具體都在什麼方位?”
孔玉沉靜的笑,看了萬喜三人一眼,一字一字說道:“洛倉,瓦崗山,西魏,大魔國。”
李淵打了個突,“秦王前線?”
“對。”
李淵沒作聲,躊躇片刻,問道:“那要怎麼辦?”
“很簡單,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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