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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真的被淘汰了?
“那我要是在100進60的時候被淘汰了怎麼辦?”
“誰知道你會不會讓你表哥找人把我提前弄出去。”
于思航想起趙御之前說過的話,忍不住靠了一聲,感覺自己有點像是個被了碰瓷兒的冤大頭。
他不明白爲什麼第一次順位排名還在38名的趙御,在第二次突然掉到了60開外,但他特別想跟對方解釋一下:這事兒真的和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可已經確定晉級的人必須留下來繼續後面的流程,而外面的人要回宿舍收拾東西,在天黑前離開。
也不知道等他們錄製完成再趕回去,還能不能見到那些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面孔。
想到這裡,他突然有點慶幸江小迪提前走了,至少讓他們有時間道一聲珍重。
《浮誇》是樂壇公認最難“難唱”的歌曲之一,它雖然只用了Em,D,C三個和聲,但高低音跨度極廣,非常考驗演唱者真假音轉換的技巧,對氣息和爆發力的要求也很高。
然而,比這些更難的,是對情緒的把控。
這首歌的原名爲《Depression》,是作曲人C.Y. Kong在聽到好友張國榮的死訊之後寫出的,整首歌聽起來壓抑、詭秘,表達了他對這個消息的震撼、悲痛與不解,最難的就是要唱出那種心痛後還假裝瀟灑的感覺。
于思航覺得自己最近可能觸發了“難度BUFF”,連着兩次公演,拿到的都是地獄級別的副本難度。
這次的隊友,跟《Get Jinxed》B組一樣,又是其他曲目的編制都滿後,被迫來到《浮誇》組的57-60名。
這4個人都是唱Rapper,副歌幾乎唱不上去,在於思航試着唱了一遍,自願把C位讓給了他。
可是到了分其他part環節,幾個人出現了分歧。
于思航的意思是,直接唱高/潮部分他很難唱上去,也找不到感覺,希望能再往前多分兩句。
可這首歌副歌前的那兩句如果單獨拿出來,會顯得有點突兀,只能再往前連兩句。
這樣下來,整首歌幾乎有一半都是于思航在唱。
另外4個人難免有點不樂意——他們也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在60進35的時候就淘汰了,都想珍惜這次的表演機會,希望能多分幾句。
但于思航這次非常堅持,如果是平常就算了,哪怕他整場表演不開口都無所謂。
可他喜歡Eason,更喜歡哥哥,這首歌簡直就是他心目中的白月光,他不想把它搞砸;更何況這次的公演舞臺還是他和江小迪的約定,他一定要拿出自己最完美的狀態,到時候給做完手術的江小迪一個禮物。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他自認爲還沒有像關麒那種能帶好整個隊伍的能力,也沒有像江小迪那樣能一點點教人的耐心。
錯過了這次,他也不確定自己還有沒有第二次機會。
大家討論了半天,都不是很願意做出讓步。
四個人此起彼伏的聲音彷彿匯聚成了一個看不見釘子,一下一下地釘着于思航的太陽穴。
“別吵了!”他吼道:“前面你們四個一人一大句,第五小句我來,第六大句你們四個合唱,從第七句開始一直到副歌結束,都是我來。如果不同意,你們就自己唱副歌。”
四個人面面相覷,他們自己是唱不來的,先不說高音,□□息就不夠。無奈之下,也只好同意。
等幾個人將歌順完一遍後,天都黑了。
再回到宿舍,樓裡已經空了大半。
于思航去趙御的宿舍看了眼,人果然已經走了。
趙御的室友是個留着平頭的大男孩,看他的眼神有點複雜。
于思航起初沒在意,可漸漸地,他在越來越多的人身上看到了這種眼神。那是一種疏離的,帶着一絲敬畏還有幾分憤慨的眼神。
這天他早飯吃的有點急,到了練習室門口肚子有點痛,就先轉身了廁所。沒想到卻經歷了一場經常在電視劇裡上演的狗血大戲。
起初,先是一個陌生的聲音:“誒,你們組練得怎麼樣了啊?”
然後,于思航聽到了自己隊友的聲音:“嗐,別提了。”
“怎麼了?”陌生人問。
“我們組……”隊友猶豫着道:“挺一言難盡的。我也唱不了幾句,就等着混完了這次被淘汰了。”
“是不是你們組那個小祖宗不太好伺候呀?”陌生人問。
“小祖宗?”隊友不解。
“你還不知道啊?”陌生人的聲音噸了一下,“于思航是泛舟娛樂的表哥是泛舟娛樂的CEO,和咱們總導演關係可好了,他不是跟趙御約了要PK嗎?怕贏不過趙御,就託關係把人給弄走了。”
“啊?”隊友的聲音裡有一絲質疑,“不會吧?你聽誰說的啊?真的假的?”
“肯定是真的啊!”陌生人篤定的說,“不然你說趙御在第一次順位排名時,名次明明挺高的,爲什麼會在第二次卻被淘汰呢?”
隊友恍然大悟:“難怪……”
“難怪什麼?”陌生人問。
“難怪他作風這麼霸道。”隊友說,“你知道嗎?我們組的歌,幾乎有一半都是他唱的。我們不同意的話,他就要罷演。”
“天啊,果然是一派太子爺的作風。”陌生人吃驚道,“你們可得小心點兒伺候,萬一得罪了他,以後他找你們麻煩可就不好辦了。”
“對!”隊友似乎是思考了一會兒,“不行,我得回去告訴我們對其他人一聲。”
接着便傳來了短暫的水流聲和關門聲。
于思航一字不拉地聽完了外面的對話,無奈地笑了,他此刻還真的有點兒體會到了“做大娛樂家”的感覺。
《浮誇》組的隊友本來就因爲分part的事情對他有所不滿,聽到這件事後,對他越發疏遠,能躲則躲,就連團體訓練的時間,都變得越來越少。
沒關係。
于思航倔強地想:反正這些人也只是他生命中的過客,他不需要很多朋友,有家人和幾個知己就足夠了。
值得慶幸的是,這首歌的舞臺設計非常簡單,甚至連走位都沒有,五個人從頭到尾都只需要站在固定的地點扮演獨孤的藝術品。
由於練習得少,他們這組在上指導課和彩排的時候,發揮都不是太穩定,于思航唱破了一個高音,其他四個人也是各種搶拍。
公演的時候,節目組擔心他們會搞砸,特意把《浮誇》組放到了第一個。
五個人沉默地走上了臺,貌合神離地做完自我介紹,就站到了各自的舞臺定點位。
于思航這還是第一次站在舞臺看到帶有自己名字的燈牌,小小的,在一片黑暗中閃着光,提醒着他,還有人在期待着這次的表演。
他深吸一口氣,擺好pose。
音樂聲響起,舞蹈追光打下來,照亮了五座孤獨的雕塑:
有人問我我就會講但是無人來
排在第57名的隊友手持一本復古書,邊COS多那太羅的聖馬可雕像邊唱到。
我期待到無奈有話要講得不到裝載
排在第58名的隊友開口,他拿着一碗道具葡萄,正在模仿作女酒神邁娜德。
我的心情猶像樽蓋等被揭開 嘴巴卻在養青苔
排在第59名的隊友學着聖喬治雕像,惆悵地望向遠方。
人潮內愈文靜 愈變得不受理睬自己要攪出意外
排在第60名的隊友坐在升降臺上,他的手杯撐着下巴,宛若一名思想者。
像突然地高歌
于思航站在舞臺的中央,將外套脫下來搭在肩上,學着大衛雕像的樣子。
任何地方也像開四面臺
隊友們合唱,發出的和聲意外的好聽。
着最閃的衫扮十分感慨
有人來拍照要記住插袋
舞臺全部點亮,炫目的彩色燈光不規律地在五個人身上晃來晃去。
你當我是浮誇吧誇張只因我很怕
似木頭似石頭的話 得到注意嗎
其實怕被忘記至放大來演吧
很不安怎去優雅
世上還讚頌沉默嗎不夠爆炸
怎麼有話題讓我誇做大娛樂家
于思航唱着,尾音顯出些許疲態。
這首歌非常傷嗓子,連續幾天的練習,已經讓他的喉嚨有些不適。
等到第二遍副歌唱完時候,他的嗓子已經明顯沙啞。
在下面的工作人員,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兒,想着:果然是要搞砸了,不知道等到播出的時候,會不會上熱搜?只希望後面的節目能把場在再找回來。
誰知于思航突然將肩膀上的外套扯了下來,扔到臺下。雙手捧住麥克風,乾脆將聲音放到極致:
幸運兒並不多若然未當過就知我爲何
用十倍苦心做突出一個
正常人夠我富議論性麼
他唱到激動,已經忘記原來的舞臺設計,離開自己的固有站位,走到舞臺前面,衝着臺下的觀衆嘶吼:
你叫我做浮誇吧加幾聲噓聲也不怕
我在場有悶場的話
表演你看嗎夠歇斯底里嗎
以眼淚淋花吧一心只想你驚訝
我舊時似未存在嗎
加重注碼 青筋也現形
話我知現在存在嗎
最後兩句,他乾脆改爲念白:
凝視我別再只看天花
我非你杯茶也可盡情地喝吧
別遺忘有人在爲你聲沙【注】
表演結束,全場鴉雀無傷,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他們沒有想到,第一個節目就如此精彩。
短暫的安靜後,演播廳裡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連來問別的選手應援的人都賣力的吶喊。
于思航知道自己交出了一份讓人滿意的答卷,但他不知道,在賽場外,正有一場腥風血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