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繁華的城市,越是有詭異的傳說流傳,只因人與妖本是同根同源,共存而生。妖分爲兩種,一種是從日月山巒中幻化而出的自然之妖,一是因念想而生的慾望之妖。如人之初性本善般,妖在冥冥中誕生的時候也未曾定性,它經歷了一些事情,路過了幾段風景,漸漸地,漸漸地,和人一樣,靈智開竅,有了自己的想法,以其眼看萬物,以其心感萬靈。
我的神智清醒,我觀察着身邊川流不息的人羣,我和他們不一樣,我能感覺的到。我不知道自己屬於這大千世界生靈中的何類,因爲我從前的記憶已全然消失。那過往的時光或許是命運開過即忘的玩笑,沒有絲毫保留的價值,所以神明纔會選擇幫我將其抹去,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話。玄無奈地想着,努力揚起的嘴角最終還是不甘落下。
玄開了間名爲“奈何”的旅館,招待些過往來客,以此隱藏身份。他喜歡聽別人的故事,以旁觀者的姿態,聽前期待,聽時入迷,聽後即忘。偶爾會遇到些感興趣的東西,自會有貓靈記下。貓靈是他在甦醒的不知名山谷偶然遇到的黑貓,彼時其不知受了什麼重創,已然奄奄一息。玄自不是什麼良善之人,只是思量開旅館也得要個打雜的,所以讓其服下了他左腕手鐲中央的赤丹,不久,它便可以幻爲人形,儼然是人類常說的那種小蘿莉。只是烏黑毛髮後隱約顯露的貓耳和因服下赤丹而朦着紅光的雙眼,暴露了它獸的本質。
因玄不喜陽光,所以旅館坐南朝北。平時整個屋子都隱在周圍高大建築的陰影中,偶爾透過的陽光,也被栽在院子正中的榕樹遮住,透不過來。
這日,除了溫度較往日高些外,並沒有別的不同。
“砰砰砰”的敲門聲,驚醒了美夢,玄皺起眉頭,披上薄衫,踏着雙拖鞋打開了緊掩的門扉。門外,站立着的,是一位粉雕玉琢的小蘿莉,清澈的眼眸似曾相識。
“老闆,我要住宿。”柔弱的聲音佯裝着剛強,她的面容堅毅,不苟言笑的模樣令他不由覺得好笑。
“打哪來,回哪去吧。本店不是孤兒院,不招收未成年人,更別說你這種小女生。”他習慣晚起,現今未過7點,起牀氣未消,所以說起話來既懶又很沒好意。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客人,小心我投訴你,再說,我說我是來住店的嗎?”他當然知道她不是住店的,誰住店來那麼早,玄衝她翻翻白眼,以示自己不是白癡。
“說吧,你來幹什麼?”玄隨手拉過一個木椅,佯睡道。
“你難道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嗎?”冷不丁地,小蘿莉拋出了一個令他很感興趣的籌碼。
“你知道嗎?”不是他看不起她,一個頂多十二三歲的小女孩怎麼可能知道那麼久遠的故事,要知道,他甦醒的時間是距今一百年前。
“當然啦!”蘿莉語氣那麼堅定,倒另玄起了興趣。
“你怎麼睜開眼了,大叔,繼續裝睡啊!”
玄歪着腦袋,用手支着,靠在櫃檯上,坦然的說,“因爲你說了我感興趣的東西,不過,我該怎麼相信你呢,小妹妹。”愕然發現自己的腔調忽然很像電視屏幕上調戲女生的惡少,一般這樣的人都是一個結果——領便當。
“你知道有一種叫做冥師的職業嗎?”小姑娘楚楚可憐,似乎他不知道就會哭。
“這個,當然…小妹妹到底是來幹什麼的?”憑着多年的直覺,一般投懷送抱,不是,是不請自來的,一般都沒什麼好事,雖然他對自己的身世很感興趣,當他更愛惜自己的生命。
“這個嘛,這房子是你的嗎?”小蘿莉忽然莞爾一笑,在原地環繞一圈。
玄腦袋轉個彎,明白了她的意思,“是我自己建的,怎麼,你喜歡?”
“哇,那太好了,我想你一定不會拒絕一個無家可歸的可愛女生的一點點簡單要求吧!”
看着她那滿懷期待的目光,玄當然是義正言辭的說了“不”。只見她一愣,隨即大哭起來。玄撇撇嘴,隨機喚來玄貓,先讓它將這個不知來處的小姑娘帶向後院,這要是讓不明事理的人看見了,少不得胡亂議論。
待到午後,還是沒有一個旅客上門,貓靈帶着醒來的小蘿莉來到我的面前。玄努努嘴,小蘿莉瞪着紅腫的眼睛怒視着他,兩人互相對視着,任誰也沒有說話。
蘿莉好無徵兆地“撲哧”一笑:“你看我,跟一個將死之人計較什麼?”
將死之人,是在指我嗎?
“你已病入膏肓,若不醫治,三年必死。”蘿莉很稱職地繼續解說,玄看着少女,對她的話一分信,九分疑。畢竟他倆素不相識,她沒有必要如此莫名其妙咒他死。
“你爲什麼將這般重要的事情告知一個與你毫無相關的人?”
蘿莉嬌羞地面容緋紅,接下來的一句話,將其直接雷倒,“人家,是你的未婚妻啊!”
好吧,像他這樣一活了無數年的老妖怪,何時有了一個如此嬌小的妻子,身邊的玄貓早憋的化成了貓形,一溜煙跑到沒影的地方去嘲笑我了。
“你是在開玩笑?”玄略帶遲疑,難道守身如玉的夢就要破滅在今天了。
“對,沒想到你知道啊。”
“額……”玄真的沒話說了:“你到底想幹什麼?”
“緩和下氣氛啊!”她依然理直氣壯,他倒矮了一頭,“誰叫你不相信我?我們冥師一族最重要的就是誠信。”
還有臉說,剛纔那個謊是誰撒的。看出玄的不屑,她連忙補充,“那只是玩笑,玩笑你懂嗎?沒想到你那麼大的人了,竟然連這兩個東西都分不清。”
玄有些頭暈,“你天黑前給我離開這裡,否則……”他亮了亮自己的獠牙,然後沒表情的離開了。
夜晚,在燈光溫暖的大廳裡,不出所料,那小姑娘還在這裡。玄走到她面前,提起她頸間的衣物,將她丟了出去。
“嗚嗚,你怎麼可以這樣?都不知道憐香惜玉。”沒想到扔的挺準,正好把她丟盡了院裡的小池中。
看着小姑娘落湯雞的模樣,玄不禁笑出聲,“哈哈,這樣子倒添了幾分柔弱,不錯不錯。”
“你這個壞蛋,嗚嗚嗚…”原來還是小聲哭泣的聲音,後來漸漸聲音大了起來,他怕驚動周遭的鄰居,捂着嘴將她斜抱了起來。
“放開我,放開我,大色狼你這個大色狼,你放我下來!”蘿莉那不知是因害羞還是因燈光映襯而緋紅的臉蛋上閃爍着誘人的光澤。
是觸胸嗎?平底鍋似的我纔沒有興趣,放下嘛,嘿。玄直接鬆了手,小姑娘掉在木質地板上,痛的她大叫了一聲。
玄一臉嚴肅,“好啦,我的玩笑也開完了。”
回頭,卻發現小姑娘正瞪着自己,“怎麼,對房東那麼沒有禮貌啊,信不信我再把你丟出去。”
“你…”剛想駁回一局,卻又想到事情的關鍵,“…怎麼說,你同意收留不對是僱傭我了……”
僱傭嗎,玄想了想,這個名詞也倒可以,人類也是,明明是一件事,卻整出那麼多說法,聽着頭疼,“沒有工錢,也沒有好吃的,你幹嗎?”
“那有節假日嗎?”小姑娘當即忘了剛纔的事,連忙問道。
玄看了看空空的櫃檯,非常肯定的點了點頭,“這個,你放心。現在交代交代你爲什麼來我這裡,還有你怎麼知道我的身世的吧?“
小姑娘點點頭,輕聲道,“我是離家出走的,至於爲什麼,就請仔細聽接下來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