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好嗎

“那你可知,馬家祖籍中提到的那個因爲「以身擋災」之法而死於非命的先祖是誰?”

馬小玲搖頭,可看着希望手中那道血紅色的符,她卻隱隱猜到了什麼。果然,不出她所想,希望平靜的開口,吐出兩個字來:“是我。”

“可...”馬叮噹上前,欲說些什麼,卻被希望一把打斷:“不過那都已經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你們依舊還在,這就夠了。”

況天佑仔細回想了下希望的話,突然間就不明白了。既然她說,如果馬小玲出事,先出事的會是她,那爲何,那日在Forget it bar,溢彩會那麼執着於讓他殺了馬小玲,甚至以司徒奮仁的生死逼迫他?還沒待他問出口,一道早已看不清本來面目的符竟然從馬小玲體內涌了出來,然後一點一點的飛到希望的掌心,她一握拳,兩道符同時消失不見了。

“這...”遊志傑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本來他就聽的莫名其妙的,什麼祖籍啊,前世啊,殭屍啊的,這都什麼跟什麼啊!現在又突然蹦出來一個男人,是在表演魔術麼?

這也太驚悚了點吧!

咪咪的震驚也不小,本來她還是可以接受的,畢竟她不也是因爲吞了馬家的淨世龍珠才變成人的。可突然讓她接受一個人竟然可以代替另一個的生死,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她踏上前,剛想說些什麼,流光和溢彩卻已先她一步,一記手劈,放倒了她和遊志傑,然後在大咪不安目光的注視下,把兩人送上了後居。

“這兩道符,有一道,是很多年前,我送給蘇巖的,誰知,陰差陽錯之下,卻跑到了你手中。”希望望着掌心,看了蘇巖一眼,又看了馬小玲一眼,柔聲道:“而另一道符,是我回到這個世界時,親手埋在你體內的,爲的就是可以保你一世平安。可現在,怕是不能了。”

馬小玲剛想說話,況天佑卻先她一步,“既然如此,那爲何她...”他指着一步步從樓梯上踏下來的溢彩,繼續說:“卻執意要殺死馬小玲?”

溢彩腳步停住,冷冷回答:“那是因爲我不想看到主人再受傷。因爲人類的身份,主人的身體本就不好,這麼多年,馬小玲她受的傷總是主人在替她承受。這麼多年,已經夠了。”

希望眼神忽的一冷,怒斥道:“夠了,溢彩,我在做什麼,我心裡有數,無需你多言。”

“可是,憑什麼啊?”

溢彩不甘心的反駁一句,卻被希望冷聲打斷了:“就憑她曾經是我姐姐,就憑我欠她的承諾沒有做到,結果害她白白喪了命。夠了嗎?”

馬小玲一時無言,不知說些什麼纔好,溢彩卻“噔、噔、噔...”的又上樓去了。一直到最後,所有人都離開了,她都沒有再下來。

走出Forget it bar時,馬小玲的腦袋還有些轉不過來,腦海中,那些對話不停的在迴轉——

希望說:“我沒有母親,這個世上,我最愛的人是我的父親,可這千千萬萬年間,我從未見過父親,只因爲了創造這個世界,他早已隕身多年。我不知道父親當年是懷着怎麼樣的心情來創造這個世界的,甚至不惜犧牲自己。但,既然這條路是父親所選擇的,那我就決不能讓這個世界被毀滅。沒錯,我們五兄妹是都渴求完美,可太過完美的東西,其本身就已經不完美了。況且,人類並沒有做錯什麼,他沒有剝奪他們任何東西的權利。我之所以說這些,不爲別的,只是希望你們可以幫我,也當幫你們自己,給這個世界再多一次的機會。其他的,我別無所求。”

況天佑上前一步,問:“我們要如何幫你?”

希望亦上前:“和馬小玲相愛,儘可能的去愛,去發揮殭屍最終級的,愛的力量。”

馬小玲皺眉,厲聲打斷她的話:“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我怎麼可能去愛一隻殭屍,絕不可能!”

希望卻說:“他的前世是況中棠,而你是馬靈兒。上一世,馬靈兒死在況中棠劍下,許下馬家子孫不能爲男人流眼淚的詛咒,所以有了今世的馬小玲,所以有了今世的殭屍況天佑。命中註定,你們相愛又相殺。既然,你不願意愛他,那就殺了他吧!如果你下不去手,告訴我,我可以幫你。”最後幾個字落下,垂下的手掌慢慢提了起來,蓄積能量,便要準備放手一擊。

看着希望那平靜到毫無波瀾的眼神和出手的動作,況天佑知道,他必死無疑。索性也不去躲了,就筆直的站在那裡,準備迎接希望的一擊。

將臣、流光和蘇巖站在那,冷眼旁觀着一場即將到來的殺戮;馬叮噹眉心微挑,想說些什麼,卻最終禁聲;大咪和況復生可不如他們淡定,一個用力去拽希望的手,卻被輕易甩開了;另一個下意識想上前去接那一掌,卻有人先他們一步擋在了況天佑面前。

是馬小玲!

希望迅速收掌,背向身後。

嘴脣微動,希望想,明明關心對方,卻又嘴硬的不肯承認,人們常說的,身體的反應要比嘴巴來的誠實,大抵說的就是現在的情形吧。

馬小玲一臉戒備的盯着希望的手,恐她再有動作,傷了況天佑。又上前一步,冷聲道:“我與況中棠的事,不用你來操心,你操心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別忘了,我是你姐姐。”

“好,既然你開口,那我答應你。當年是我不好,沒能好好保護你,這一次,我絕不會再讓你有事。無論付出任何代價,我都在所不惜。”握緊拳頭,看向況天佑的眼神突然一狠,冷冷道:“無論你是況天佑,還是況中棠,我也不管你當年究竟是爲了什麼刺她那一劍,今天我們都一筆勾銷。可你記住,你只有那一次傷害她的機會。再有下一次,哪怕再次自我放逐,你都非死不可。”

"自我放逐"四字一出,將臣的面上總算有了一絲情緒。他越過馬叮噹,徑自來到希望面前,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一直想知道,當年,你究竟爲何執意自我放逐?難道就只爲了一個馬靈兒?”

希望衝他搖頭,“不,馬靈兒只是因。”

“我要知道真正的原因。”

“我只能告訴你說,我對不起父親。”

——縱是當年蘇巖死時,她也只是傷心了很長一段時間,卻從未想過爲他報仇。可因爲馬靈兒的死,她卻妄動了殺念,親手殺死了嬴政。是她對不起父親,所以,她選擇自我放逐兩千年,一爲彌補所犯下的過錯,二爲這個世界的將來。

一個野心勃勃的帝王,成了一隻吸血爲生,不老不死的殭屍,遲早有一天,這個世界會毀在他手上。那到時候,她會更加對不起父親。所以,無論如何,嬴政必須死。

將臣卻說:“嬴政死或不死,我一點都不關心,我只是想知道原因,你自我放逐的原因。”

希望鬆開況復生的手,一步步走到馬小玲跟前,拉起她的手。她說:“你可知,若這一掌真的打到你身上,你必死無疑,縱是大羅神仙,也再難救你一命。”

馬小玲並未掙開她的手,只是道:“我知道。”

“那你幹嘛還替他擋?”

“因爲他欠的是我的命,就算死,也只能死在我手上。”

“罷了罷了,既然你這樣說,那我就暫且放過他。可況天佑,你記住了,”視線投向況天佑:“若是有朝一日,你再負她,我定讓你後悔活在這個世上。”

況天佑正視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緩緩道:“若有那麼一日,無需你動手,我亦會自行了斷。”

“希望你說到做到。”

“男人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

輕甩着頭,把思緒收回。回身最後看一眼Forget it bar的招牌,再看一眼身旁的況家兩兄弟,馬小玲想,她應該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再來Forget it bar,不會再見況家兩兄弟。

不要說她逃避,不敢面對這一切。於這世間很多人而言,她雖身份特殊,可終究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她也想有人疼,有人愛,有人呵護,有人關心,可以不再用爲什麼妖魔鬼怪而付出大好的青春年華;也不要怪她自私,試問這世間有誰不是自私的呢?

累了這麼多年,堅持了這麼多年,也許,她真的該好好休息一下了。以後會發生什麼,她真的不想再管了。

最後輕嘆一口氣,馬小玲頭也不回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