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辰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自己房間的,他只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個夢,也許自己下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就會發現玄凌雲叫自己起來,然後興沖沖的去後山準備和爸爸把媽媽的魂魄從冥府之界接回來,從此一家人永遠不分開。
但是希望就是希望,即使玄辰雨徒勞的跪在地上,把自己所有能想到的神靈全都念了一遍,許下無數誓言。只要讓他從這個噩夢中醒來,他寧願少活幾十年!
玄辰雨跪在自己房間的地上,從開始還能清楚的說出能讓人聽懂的自言自語,到最後嘴裡只能發出一陣急促毫無意義的誰都聽不清的低語。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在幹什麼,似乎自己的靈魂也隨着那條困縛住梅馨魂魄的鎖鏈一同被拉進了那黑暗幽深的冥府之界,再無出頭之日。
到最後,玄辰雨渾身打着哆嗦,面容猙獰的一拳一拳打在地上,把打磨的很光滑的青磚地面砸出一道道龜裂來。
手上的皮早就破了,拳頭上的血混合了青磚的碎片,青磚下面的沙粒泥土,變成了一種粘稠的顏色很噁心的暗紅色物質,死死的黏在玄辰雨的手上就像是一堆腐爛的鼻涕蟲一樣不肯下來。
腦袋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也感覺不到手部破裂的疼痛,他只想發泄。把不敢面對的失敗所造成的痛苦全都發泄出來,但是他卻發現即使自己腳下的地面全都被他破壞的不成樣子,心中的痛苦切沒減輕一絲,反而越發的壓的自己喘不過起來。
玄辰雨大吼一聲,用手拉扯着自己的頭髮,跪在地上狠狠的把頭朝地面撞去,只要撞暈過去就不會痛苦了吧。
隨着一陣陣腦袋與地面的撞擊悶聲,一絲殷紅的血順着玄辰雨的額角流了下來。他的額頭青腫了一大塊,上面混合的青磚碎渣讓玄辰雨此刻看起來如同一個拾荒的流浪漢一樣邋遢。
沒有焦點的雙眼無神的看了看自己的手,爲什麼我還沒有暈死過去?難道我只想逃避一下也這麼難麼……
這時門吱呀一聲被人輕輕的打開,一聲擔憂的聲音響起:“辰雨……”
玄辰雨依舊跪在那裡一動不動,就像沒聽到身後人的話一樣。若不是他微微哆嗦的身軀,甚至會讓人以爲他是不是一座石雕。
看到玄辰雨這個樣子姜夢藍覺得心快碎掉了,她想安慰一下他,但是卻不知道怎麼說。玄辰武和玄辰賢也都在外面,但是大家知道此刻讓辰雨一個人安靜一下是最好的。直到他們在外面聽到他屋子裡的聲音不對勁,姜夢藍纔不顧兩人的勸阻要進來看一下。結果入眼的場景讓姜夢藍心涼了一截,而玄辰雨的反應讓她的心徹底冰了下去。
“辰雨……”姜夢藍低聲叫了一聲他的名字,但是前面跪在地上的男孩依舊沒有任何反應。直到姜夢藍慢慢走到他身邊的時候,玄辰雨的身子才猛的哆嗦一下。似乎是一部已經鏽住很多年的機器一樣,機械的將脖子扭了過來,對身邊站着的少女咧了下嘴,發出一聲沙啞難聽的聲音:“是夢藍麼?”
姜夢藍看到玄辰雨的臉後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這還是當初自己認識的那個玄辰雨麼?原先白淨的臉龐變得和死人一樣慘白,清澈烏黑的眼睛絲毫沒有生氣,和殭屍一樣沒有聚焦。額頭和手上全是大片的血漬,混合了地上的沙石灰塵,讓他此刻看上去和剛從墳墓裡爬出來的屍體一模一樣。
玄辰雨剛纔扯的那一下嘴角也許是笑了一下,但看起來他的表情就像是有人用手捏着他的臉做的一樣,那麼的假和不真實。
姜夢藍的眼圈立刻紅了起來,蹲下身拿出手絹小心的把玄辰雨額頭和手上的血泥擦去。玄辰雨就像一個木偶一樣任由她去弄,即使姜夢藍的手因爲顫抖而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傷口,他依然沒有任何表示,就像這具身體只是一件不屬於他的物件一樣。
姜夢藍看着玄辰雨額頭上的血不斷的滴下來,手絹根本止不住,哽咽的對他說道:“辰雨,你去把傷口包紮一下好麼?這樣下去你的身體會吃不消的,辰雨……”看到玄辰雨依舊沒有任何表示,姜夢藍再也忍不住,一滴淚水滴落下來:“求求你了,辰雨,不要這個樣子了好麼,求求你……”
也許是那滴滾燙的淚水滴在玄辰雨的手上讓他感覺到了,也許是姜夢藍的哀求聲讓他的靈魂暫時迴歸到了身體上,玄辰雨把無神的眼睛轉向姜夢藍,艱難的張開嘴沙啞道:“夢藍?”
聽到玄辰雨那聲細不可聞的話語,姜夢藍顧不得擦一下臉上的淚珠,一下抓住他的手道:“嗯,我在這裡。”
玄辰雨低着頭,低聲道:“我是不是很沒用?”
姜夢藍沒想到玄辰雨會這麼問,趕緊搖搖頭道:“怎麼會呢,辰雨你爲什麼這麼想……”
“呵呵……是麼……”玄辰雨笑了一聲,臉上卻並沒出現什麼表情。他擡起頭,眼睛看着姜夢藍:“那麼你告訴我,爲什麼媽媽的魂魄會在我眼皮底下被冥府之界抓回去?爲什麼在她馬上要和她的新身體融合完畢的時候被冥府之界的人抓回去!告訴我,爲什麼!!!”
玄辰雨此刻聲音猛的提高,和一隻擇人而噬的惡狼一樣,朝姜夢藍吼道:“告訴我啊,你不是說我不是廢物嗎,告訴我爲什麼會這樣!都是因爲我,都是因爲我啊!我真該死,我真該死,我纔是該死的廢物啊!”
看這玄辰雨雙眼赤紅,語無倫次的在哪裡嘶吼,姜夢藍想阻止他道:“辰雨你不要這樣,這不是你的錯!事情變成這個樣子是誰都沒想到的,無論是你,還是玄奕伯父,大家都不想看到。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要去想解決的辦法,肯定還有希望的!”
玄辰雨猛的一把將姜夢藍推到在地上:“希望?你告訴我還有什麼希望,只會說空話的傢伙,你告訴我啊!希望在哪裡,你倒是說啊!你能明白我現在的心情麼,你能知道麼,你怎麼不說話了?!希望?呸!”
玄辰雨那一下用的力氣大了,姜夢藍猛的向後一倒身子摔倒在地上早被玄辰雨弄倒的凳子上。肋骨傳來一陣劇痛,似乎是碰到凳子的棱角了。姜夢藍的眼淚再也止不住的滴落下來,並不是因爲磕到的疼痛,而是玄辰雨的話。
她慢慢的站起來,看着玄辰雨的眼睛:“我也希望我媽媽有一天能回到我身邊,我也曾無數次的做過這種夢。但是我媽媽只是個普通人,和梅馨伯母不一樣,我也只能是做個夢而已。所以這次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梅馨伯母能回到你身邊,這樣可以給我也帶來希望,甚至可以讓我的媽媽也回來!難道你以爲這件事只有你傷心麼?只有你痛苦麼?只有你認爲世界已經到了末日了麼!辰雨,玄奕伯父他並沒有責怪任何人,但是他內心的痛苦又有誰能比得上?你認爲是你麼?”
輕輕的環住玄辰雨的腰,姜夢藍慢慢的擁抱住他:“不要繼續沉淪下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回來吧,辰雨。”
姜夢藍剛說完,玄辰雨的眼睛慢慢的閉上,身子緩緩的倒了下去。這時玄辰武和玄辰賢也從外面跑了進來:“夢藍,辰雨怎麼樣了?剛纔的聲音……”
姜夢藍看着此刻已經安靜下來的玄辰雨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辰雨心裡壓抑的太厲害,現在已經沒事了。”擡起頭,姜夢藍對兩人說道:“剛纔我在他背上貼了一張寧神符,他現在太累了,也許休息一下就會好多了。”
看着玄辰武兩人把玄辰雨在牀上安置好,姜夢藍看着外面略顯刺眼的陽光,在光暈之外似乎一圈透明的東西在緩緩旋轉。
玄辰武走過來低聲道:“那個冥府之界的風眼大門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了,但是辰雨他……”
姜夢藍默默的看着天上已經越來越晴朗的天空:“媽媽,如果您在天之靈聽到的話,請您一定要保佑辰雨振作起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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