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奇山異林風光獨特,陽光之下兩岸傳出清脆婉轉的鳥鳴聲。
再次揚帆的大船沿着穿梭在崇山峻嶺之中的河道平穩而行。
桌面上的殘羹冷炙早已被收拾乾淨,擺在李天啓和林亦凡面前的是兩盞熱茶,還有一些四時瓜果。
不過此時艙房內的氣氛卻令人有些壓抑。
林亦凡一聲不吭,輕輕搖晃着紙扇,而李天啓則依舊坐在他的對面,不時拿起茶盞輕泯一口。
“本公子雖然方纔還不至於被那雨魑所害,但念及你方纔出聲示警之情,也就不再迫你交出那封信箋了,不過……”林亦凡乾咳了幾聲,終於打開了話匣子,“李天啓,你都看到了吧,現在這世上可不太平。”
李天啓聞言,心中不由一喜,當即抱拳道:“那我就多謝了。”
林亦凡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他一會,“你說你小子真的太討厭了。本公子若不是看在妹妹逸仙的份上,真想好好教訓你一番。”
“感謝大公子,謝謝逸仙。”李天啓尷尬一笑,畢竟林亦凡是林逸仙的哥哥,只要對方不再糾結那封信而爲難自己,無論他說什麼,也就不往心裡去了,他不由再次端起茶盞泯了一口。
“你……你真的臉皮太厚了。”林亦凡繼續說道:“好了,不說了。現在來談談這黑煞吧。他出現得如此奇怪,雖然被本公子施展了些手段震懾,但想必他不會就此罷休的。看來妖王的勢力已開始復甦,漸漸又有些氣候了。”
“哦?”李天啓道:“不知唐皇可知此情況?”
林亦凡瞄了他一眼,“你是說太子吧?”
“嗯。”李天啓點了點頭,心想,既然林家與太子是有合作的,太子知情那不就等於唐皇知情嗎?除非……他沒有繼續想下去。
林亦凡說道:“好些年前,太子便已知悉妖王的動向了。只不過未得到確切證據,興許也正因爲如此,並未向皇上稟報吧。”
李天啓望着林亦凡那雙犀利的眼睛,不禁有些發毛,自己心中所想彷彿已被他看穿了一般。
兩人一直在艙房內聊天,林亦凡果然沒再提起那封密信的事,在日落時分,大船已行百餘里,到了個楊家鋪的地方。
由於擔心夜裡行船會遭遇黑白雙煞甚至更多妖王勢力的襲擊,林亦凡決定靠岸,在楊家鋪度過一夜後,次日天明再繼續趕路。
岸邊滿地皆是爆竹的碎屑還有祭祀的痕跡,種種跡象看來像是此地剛舉行過祭祀儀式。
船工們全都留在船上過夜,而林亦凡與李天啓一道下了船,上到岸上,便一路尋找客棧而來。然而讓他們感到奇怪的是,這天才黑,但整個楊家鋪鎮街道並無任何燈火而且家家閉門,路上連個行人都沒有,更不用說能在這偌大的鎮面上找到客棧了。
“可笑,這楊家鋪鎮也是個大鎮啊。爲何連個人影都沒看到?”林亦凡有些興味索然,正要返回大船的時候忽然聽到鄰近的一座簡陋屋裡傳來一婦人的哭泣之聲。
李天啓看到了這鎮子蕭瑟靜謐的一幕,卻在此時忽聞屋內的泣聲,不由駐足傾聽,這一聽不得了,隱約聽到了裡面的婦人唸叨着獻供妖怪之類的說辭,內心不由被其牽動,又想起至今仍舊下落不明的“孃親”來——他的身世依舊是個謎。
林亦凡搖搖了頭,擺手道:“走吧,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你在這聽什麼呢。回船上去吧。”
“咚——”山頂上傳來一聲厚實的鐘聲,那屋裡的哭泣之聲更大了,頗有撕心裂肺之感。李天啓忽然想起了自己當年被獻供假山神時的情形,又彷彿看到了“孃親”那雙汪汪淚眼。他居然情不自禁地伸手敲響了那屋子的大門。
“又不是借宿,你敲什麼,趕緊走吧。”走出幾步的林亦凡回過頭來,催促道。
李天啓朗聲道:“請問裡面的人可是遇到了麻煩?我等爲過路的俠客,有點本領……”
“喂,你在這充什麼好漢啊?”林亦凡搖了搖扇子,喝道:“行行行,你要節外生枝儘管去,本公子可不陪你胡鬧!”說罷,真的舉步要走。
李天啓沒有理會他,繼續敲門,但裡面的泣聲雖然漸熄,但並沒有人出來開門的樣子。
林亦凡再次停下了腳步,譏諷他道:“看到了吧,你這小子,別太自以爲是了,你真的以爲人人都是那麼古道熱腸嗎?這黑燈瞎火的,誰敢給你個陌生人開門。走吧。”
李天啓不由也感嘆了一下,轉身便要跟着林亦凡走回河岸,不料那扇大門咿呀一聲打開了,一位老婦顫悠悠地端着一支蠟燭跨出了門口,四下裡張望。
李天啓趕緊抱拳道:“在下見過老人家。”
“哦。是你……你說是俠客?”那老婦擦拭着眼角的淚水,試探着問道。
李天啓問道:“是。不知老人家可是遇到了麻煩,哭得如此傷心?”
林亦凡不知何時又回到了李天啓身邊,壓低聲音說道:“你在做什麼?真的以爲你那微末本事可以行俠仗義?趕緊走吧。”
李天啓沒動。
那老婦噗通一聲跪在了兩人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將情況向他們述說。
林亦凡雖然顯得不耐煩,但看到李天啓如此,也只好耐住性子聽那老婦說完。
原來,這楊家鋪鎮依山傍水,既有沃野百里,也有豐富的漁獲資源,本來風調雨順,豐衣足食,人人樂業,但最近幾年風雲突變,山上不僅時有妖獸出沒,而河面也多有莫測風雨,楊家鋪鎮人的命運也一落千丈,部分有權勢富貴之人早已搬去他鄉。而留下的皆是沒有門路可移戶之人。
去年突然來了個龍神,這龍神法力無邊,曾當衆現出龍神法相呼風喚雨,自從龍神出現後,楊家鋪鎮重拾往日的輝煌,也再次熱鬧起來,於是楊家鋪鎮人人皆奉這龍神視爲河神供奉起來。
不料,請神容易送神難,這龍神突然轉變了態度,露出了真面目,規定以後每到閏年每月月初便要吃一對男女,否則便會讓鎮子內的所有人不得安生。
出於龍神的法力威懾,鎮子裡的人想逃又不能逃,只得自發抽籤,如今每月皆需要抽出被獻供的男女。恰好今日又是獻供一對男女的日子,而其中的男子便是這老婦方成年的兒子。
“這明明就是個興風作浪的妖怪!”李天啓聽得不由捏緊了拳頭,這不正是當年自己的遭遇嗎?
林亦凡冷眼旁觀,頗爲不屑。
李天啓扶起了悲慟的老婦,望着傳來鐘聲的山頂道:“那妖怪龍神可是山頂之上?”
老婦點了點頭,哽咽着說道:“去年大夥籌錢……給龍神修了一座廟宇……就在山頂上。如今……裡面請來的僧人……也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她深吸了口氣,平抑自己的心情,急道:“還望二位少俠趕緊去將他們救下來啊……這……鐘聲敲過三響後,他們便要遭殃了。”
“如今是第幾響了?”李天啓急問道。
老婦說道:“第一響。”
林亦凡還是一番不以爲然的樣子,催促道:“我們還是趕路吧,勿要……”
未等他說完,李天啓便冷嘲道:“你儘可以先走,我不乘船了。沒想到堂堂林大公子,居然還怕事。”
“什麼?你小子居然敢說本公子怕事?”林亦凡瞪大了眼睛。
“不是嗎?”李天晴輕哼一聲,“你若有本事,便跟我上山去捉妖!”
林亦凡不由氣道:“走!這種舉手之勞完全就看心情!”他率先邁開腳步往前走,突然他又站住回過身來說道:“嗯?你,你這是激將法?”
他猛然想起自己也曾用過激將法,便認爲李天啓這是有意激他幫忙。
李天啓說道:“救人要緊,你認爲激將法就激將法好了,沒有人敢說你林大公子!”話音未落,他已搶先躍出兩丈開外。
“哼!”林亦凡一晃肩膀,便再次超過了李天啓,往那座山頭去了。
老婦匍匐在地,嘴裡唸叨着:“謝謝兩位恩公!”不住地念叨着佛偈。
林亦凡和李天啓一前一後在夜幕的掩護下,沿着鎮子通往廟宇的山道奔行了好一會,終於看到了那座建在山頂上的**建築。
“咚——”又是一記沉穩厚實的鐘聲響起,李天啓頭皮有些發麻,這已是第二聲了,若不趕緊將那兩人救下,他們便要被那自詡龍神的妖怪吃了。
林亦凡早來到了廟門前,但卻沒有進去,直到看到李天啓縱身前來,發聲問道:“你確定要管這閒事?”
李天啓義正言辭道:“這不是閒事,這是有良知之人都會做的事情!”邊說邊施展遁甲之術,穿入了廟宇之內。
林亦凡心裡暗暗吃驚,原來這小子居然學會了遁甲之術,倒不得不讓人提防呢。他微微側身,也跟着李天啓悄然進到了廟宇之內。
廟宇頗寬敞,張燈結綵一副喜慶的場面,但四下裡卻無人走動,想必廟內的僧侶都躲起來了。
中庭院內擺放着一方供桌,上面擺滿三牲供奉,而廟堂內果有兩男女被紅綢緞矇眼且五花大綁着跪在了蒲團上。
李天啓頓時火冒三丈,然而卻一把將正欲衝進廟內的林亦凡拉住,拽到了一株大樹的樹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