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被困於狹窄公路上的大隊日軍,在遭受到這突如其來的猛烈攻擊,一時間根本無法轉換爲戰鬥狀態,進行有效反擊。加之槍一響指揮官便應聲而亡!偌大的先頭部隊立刻進入到無序指揮狀態!於是紛紛慌亂的就地蹲下,拉栓舉槍各自朝子彈飛來的方向亂射。

這便是有準備的打無準備的好處。許多日軍士兵還未將合擡的迫擊炮放下,便被成片飛來的子彈射殺!楊舉手下雖無優秀射手,但居高臨下佔據有利地形,且襲擊突然猛烈,故在戰鬥初期便佔盡了便宜!日軍在下面擠作一團,輕重機槍和擲彈筒等重殺傷武器,一律在短時間內無法得到應用!加之嚴重缺乏指揮,一時間公路上便佈滿了日軍屍體!

這也就是給了這些許多還從未親身上過戰場的新兵了,若換做是一支訓練有素,經驗豐富且槍法過硬的精兵,那到現在山丘下的公路上,也就基本上應該看不見活人了!第一輪戰鬥也應該就此結束了!

公路上的日軍見地形吃虧且無法展開隊形,在幾名伍長及軍曹的捨命指揮下,紛紛向後退卻!

見狀楊舉對身邊的傳令兵道:“通知部隊追着日軍打!”說罷率先起身貓腰向前移動。

令楊舉沒有想到的是,接令起身準備追擊日軍的士兵,剛剛起身便接二連三的中彈倒下!

見狀楊舉在心中大罵:“他媽一羣笨蛋!怎麼不再跳高點兒,好讓日軍瞄準啊!”

好在日軍現在是以非戰鬥序列在潰退,首尾無法兼顧!前面的一退便與後面的相沖撞!後面的只知道前方先頭部隊受到了敵人的阻擊,但見部隊這麼快便退敗了下來,人人心中大驚不已!不知先頭部隊遭受了何等猛烈打擊,以致接火便退!

如此一來日軍整個隊伍便亂作一團!紛紛各自就地臥倒爲戰,這樣便使前面的無法快速有效退下去,後面的無法成戰鬥序列補上來!場面混亂不堪!加之楊舉果斷的下令追擊敵人,在後面死咬着不放!日軍的大批傷亡繼續加劇,無法得到控制!

在這樣的混亂局面下,日軍的一名中尉小隊長,奮力高呼自己的部隊停止後退,全部就地蹲下向山丘上的襲擊部隊反擊!同時命後面的士兵立刻架設迫擊炮調整角度向山丘方向開炮還擊!同時十幾挺輕機槍也陸續架設,向山丘掃射而來!

見狀楊舉立即下令全軍從陣地上迅速撤下來,立即從山丘下方向後面撤退,抓緊時間在前面繼續佈防,等待第二次阻擊日軍!同時讓傳令兵叫方肖立刻過來見自己。

見方肖接令後火速向自己跑來,楊舉想:“這些兵雖說打仗實在是扯淡!但服從命令還是不打折扣的!”

楊舉對方肖道:“你現在立刻帶隊向咱們的既定地點轉移,派幾個士兵負責把死人身上的槍支彈藥全部解下收集,一會兒統一交給你。再留下兩個班的人,在陣地上堅持拖延鬼子一會兒,立刻執行命令!”

方肖顯然是對楊舉剛纔話裡的“死人”二字頗感彆扭!在他的認爲中,這些人都是革命戰士!即便是死了,那也是革命烈士!如何能稱“死人”呢!好在楊舉殺人心狠手辣,早已“惡名”遠揚!整個根據地的人平時沒事兒誰也不願意招惹他!而且方肖也知道,楊舉早上才一言不合,便一槍打死了根據地的一把手寧束江!所以雖聽着彆扭,卻未敢多言!接令跑着去執行命令了!

見部隊都已從陣地上後撤,藉着山丘的掩護向後方撤去,楊舉對身邊的申傳湘擺擺手掌,示意他快跟着大家向後撤。

沒想到申傳湘卻道:“處長,咱倆在一塊兒!”

見狀楊舉不禁感慨:自己不管到哪兒,身邊倒還都有幾個忠心的!

正想調侃這小子兩句,便隱隱感覺到一陣疾風呼嘯而至!電光火石間楊舉猛的伸出左手,一把掐住申傳湘的脖子,猛的向斜坡上的土丘按下!同時自己也迅速的將頭向土堆上紮下!

“轟”的一聲!一枚九四式九十毫米迫擊炮彈,就在距離倆人不到五米的地方爆炸了!

聽這聲巨響!楊舉便在心裡暗叫:“完了!”爆炸結束後,楊舉迅速調動全身上下的神經細胞,來判斷自己何處受了傷,且傷勢如何!

沒想到在自己的痛感神經,將全身上下做了一次全方位掃描後,居然神奇的發現渾身哪兒也不疼!只是被巨大的爆炸聲震得耳鼓膜嗡嗡作響!一時間楊舉還以爲自己被炸的糊塗了,感覺不到疼痛了!於是迅速擡頭睜眼在全身檢查!

這樣的例子不是沒有,民國二十一年在晉北與紅軍的那次遭遇戰中,當時也如現在的情況差不多,一枚紅軍扔過來的手榴彈就炸響在楊舉的身邊!當時過後楊舉也是未發覺身上受傷!於是繼續奮力作戰!可令人想不到的是,在一輪戰鬥結束後,身邊的一名班長興奮的跟自己說:“楊連長,咱們贏了!看!**被咱們給打下去了!”

當時身爲連長的楊舉,一面聽着這個班長跟自己激動的說話,一面望着他的右腰驚訝的合不上嘴!這個班長的整個右腰部位,被炸裂的手榴彈片,開了一個巨大的三角口子!血肉模糊的在外面耷拉着一堆的腸子內臟!鮮血早已將其身下的土地染紅!

當時楊舉向他微微的揚揚頭,同時用眼神向他的傷口處撇了撇,他這才下意識的低頭順着楊舉的眼神朝自己的右腰看去。這一看不要緊,他也同楊舉一般驚訝的長大了嘴巴,慢慢的擡起頭,雙眼恐懼的望着楊舉!一句話沒再說出來,嘭的便倒地斷了氣!

其實手榴彈也好炸彈也罷,其爆炸工作原理都是一樣的。當炸藥爆炸時,所釋放的巨大能量,會瞬間將整個炸彈外殼炸碎!併成不規則狀向四下飛射!但彈片的四下飛射,還是有一定的物理原理的。那便是一般不會向下方飛射!因爲炸彈落地後的爆炸瞬間,所產生的巨大能量,夾帶着巨大的空氣動力,會將全部粉碎的彈片向上方四下炸開!打在地上的彈片當然也就傷不了人了!所以若臥倒即時,再加上點兒超好的運氣!死裡逃生全身無恙也非什麼奇蹟!

當楊舉確信自己全身上下無恙後,立刻一把將把臉深深的埋在土裡的申傳湘拽了起來!全身上下迅速的檢查着他。楊舉雖有鋼鐵般的堅韌神經!但也不足以一次次的看到那種恐怖的人間震撼!

上下看了申傳湘一遍後,楊舉興奮的對他道:“你小子今天肯定能活着!

同樣被巨大的爆炸聲震的一時失聰的申傳湘,見楊舉對自己說話,偏偏自己又耳膜嗡嗡作響什麼都聽不見!於是立刻用雙手猛拍自己的耳朵!生怕聽不到楊舉的指示誤了事兒!

楊舉用手製止住他,亮掌示意他稍安勿躁。慢慢的爬上上方陣地,露眼一看,日軍還在猛烈向自己的陣地在做打擊!那個中尉小隊長還在那裡揮動着指揮刀,哇啦哇啦的指揮着他的士兵還擊!

噗!噗!噗!噗!的一串子彈疾射在楊舉面前的土丘上。楊舉立刻將身體縮了回來,同時咔!咔!的仰面朝天將子彈頂上了槍膛!憑藉着剛纔瞬間的記憶!猛的翻身上竄架槍於陣地,呯!的一聲射向了那個素質很不錯的日軍中尉!

楊舉此時不敢在陣地前沿做任何停留,顧不上看自己對那個中尉的射殺效果!立刻縮身下了陣地,推了一把申傳湘便迅速的向後面跑去!一路上邊跑邊招呼堅守在陣地,倖存着的幾個戰士往下撤,跟着自己轉移。

大面積死傷的頹勢剛剛得到控制,並能進行有效反擊的日軍,就這麼突然的看見自己的這名中尉長官,就這樣的又是嘭的一聲倒在了地上!紛紛大駭不已!有的頓時便忘記了開槍射擊!有的則在巨大的恐懼壓力下,更加瘋狂的對着山丘猛射!

這時一連長方肖,早已帶隊到達了距離剛纔陣地四華里的,下一個楊舉事先指定的伏擊地點。這裡已經是這條公路的岔口了,再往前直走便是前往縣城的路了,而走上岔路向西南便是晉驥根據地的總部所在方向了。而向西北便是通往關明澤駐守的小河村防線了。楊舉的目的便是要在這裡,將日軍引上通往小河村的道路。

見隊伍裡活着的差不多也就都到齊了,唯獨不見楊舉!方肖焦急萬分正準備派人去後面接應楊舉,是死是活總得查個明白吧!便見楊舉領着幾個戰士遠遠的向這邊跑了過來。

見狀方肖頓時心中大喜!這麼些年了,由於出身和所在部隊的體制不同,雖說幾乎人人都對楊舉或多或少的心存看法,但對楊舉精湛的軍事素質和其獨到的戰略思想,還都是心悅誠服的!加之此役,大家都親眼目睹了楊舉那神乎其神的絕世槍法,和其準確的部署精確的指揮!方肖明白,要想順利的完成此次任務,留得性命活着撤到山西!非楊舉指揮不可!

一見到方肖,楊舉立刻對其下命令道:“讓所有士兵檢查槍械彈藥,迅速挑選適合防護的有力位置進入陣地!再次告誡全軍,保護自己節省彈藥!傳令下去,等會兒戰鬥一打響,把每人的那兩顆手榴彈全扔出去!”

“所有人都扔?一個不留?”方肖生怕會錯意。

“居高臨下且公路狹窄,所以這裡是使用手榴彈的最好位置,用在此處便比別處作用大。”

說罷見方肖接令便要下去部署!忙叫住他問道:“剛纔死人身上的槍支子彈都收上來了沒有?”

又是這個該死的“死人”!

方肖皺着眉頭回話道:“都派人收上來了,全在我這裡呢。要不要現在就給戰士們發下去?”

楊舉擺擺手道:“別急,現在還不是時候。”說罷便就地躺在地上,將身體靠在旁邊的小土坡上,從口袋裡掏出煙便找火。

見狀方肖一邊掏出洋火給楊舉點菸,一邊問道:“對了楊處長,還有一個事兒,這一輪打下來,咱們現在光重傷員便有十幾個了!恐怕是很難跟着咱們突圍撤退了!你看……”

楊舉道:“現在立刻讓傷重不能繼續戰鬥的傷員,脫下軍裝交出所有乾糧武器!能走的自己咬牙趕快就近躲藏到附近的村子裡去!實在不能走的馬上抽人給送下去!然後立刻去下一個陣地關明澤那兒等咱們!這些年你們在這根據地裡,成天個宣傳啊工作的,應該還是會有老百姓願意收留咱們的傷員的!能熬過去的便算他們命大!熬不過去的也就算爲了你們的共產主義效忠了!”

楊舉這左一個你們右一個你們的,聽的方肖心裡實在是個難受!心想:“合着你楊舉現在還是國軍啊?什麼你們你們的!”

但見楊舉的話雖聽着難受極了!可安排的卻恰爲適宜,實際妥當。於是便又忍着不悅接令執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