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當晚五龍會總舵便宴開十二席!除了楊舉帶來的人及五龍會的衆位當家堂主外!全大同城黑道幫會裡數得上頭臉的人,全被趙家五兄弟給傳來了!所到之大小幫會龍頭,皆人人攜禮而至!而因位份不夠未被邀請之人,無不是在家跳着腳的大罵趙家五兄弟目中無人欺人太甚!

楊舉本來酒量便不算甚豪!加之奮戰整日且長途跋涉過於辛勞!如今與在場的衆位龍頭還沒喝到一半兒!便覺的酒氣上涌頗爲不適!只是苦於大同城內各位掌門龍頭對其太過敬慕!敬酒之人接踵而至無休無止退卻不得!只有暗自叫苦爲難至極!

洪智雄在一旁早已見到楊舉之窘迫!只是礙於並非江湖人物且職卑人輕!不敢冒然替楊舉解圍而已!但此時見楊舉已確是不勝酒力在勉力而爲!便也再顧不得許多了,端杯起身走到楊舉身邊,壯着膽子雙手舉杯高聲對衆人道:“各位江湖上的好漢!我等此次跟隨我們楊處長輾轉至此,受到了衆位江湖好漢的鼎力相助!在下感激不盡!”

本來人聲鼎沸歡笑滿堂的衆人正在歡愉暢飲,猛的聽這洪智雄站在場子裡,沒頭沒腦的一席話!都不知他此舉所謂何意!加上又都不認識他,一時間頓時滿場寂靜鴉雀無聲!都端着杯子舉着筷子望向這邊看着他!

見此情景洪智雄立刻爲難的站在那裡,端着杯子望着衆人不知所措!畢竟不是江湖上的人,猛的見一個個尖嘴猴腮或滿臉橫肉,或面目猙獰或目光兇惡的黑道之徒,就這麼的都看着自己!不由的居然心生畏懼!目光便不自主的望向楊舉求助!

楊舉是何等聰明,當然明白洪智雄此舉何意!但見他站在那裡如此爲難!楊舉實在是忍不住想笑!於是站起身來,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指着洪智雄,高聲對着滿場的衆人笑道:“諸位可知這個說話的人是誰?”

大家一時間都不知楊舉何意!都陪笑着點頭不知該說什麼!

楊舉笑着繼續高聲道:“此人是我手下的一個連長!換到咱們幫會裡來說,就算是個分舵的舵主吧!可諸位莫要小看了我的這個連長!就在今天上午,就在戰場上!”說着指着洪智雄道:“就他!我親眼看見了!手起槍響!一天下來殺的鬼子不下二十!”

衆人聽楊舉這麼一說,驚訝之聲頓時響徹大廳!紛紛對其指手評足讚賞樂道!

趙德端着酒杯站了起來,上下打量着洪智雄道:“哦!沒看出來這位兄弟如此好身手啊!如此說來今天我這個東主,可要跟這位兄弟喝上一杯了!”說罷便要向洪智雄敬酒!

楊舉伸手攔住趙德高聲道:“趙大當家的且慢!趙大當家的說我這個連長身手了得,要敬他一杯!舉認爲稍有不妥!”

趙德問道:“如何不妥?”

楊舉道:“話有差異!”

趙德道:“差在何處?”

楊舉笑着看了在場衆人一圈,放下酒杯對着衆人抱拳高聲道:“我輩中人敬重身手了得的好漢毋庸置疑!但舉認爲若他今日殺的是二十個手無寸鐵的同胞百姓!那便是身手再爲高明,也配不上趙大當家的這杯美酒!”

趙德在這大同城內能多年立於不敗,也絕非泛泛之輩!聽楊舉這麼一說立刻便明白了楊舉的意思!馬上高聲道:“不錯!楊大少爺指點的極是!如今我中華國難當頭受盡日寇欺辱!我們絕不能再向從前那樣,爲了一己之利而同胞相殘!我趙德認爲,在此國家危難之際,我等江湖同人皆應一致槍口對外,力拼抗倭!”

趙德的慷慨激言立刻得到了衆人的積極響應與喝彩!大家立刻羣情激昂的紛紛表示趙德所言有理!日後自己也定要爲保家衛國出一份力!

楊舉從桌上拿起酒杯高舉大喝道:“大同的衆位兄弟,咱們一起敬烽火殺敵埋骨疆場的國共將士們一杯!”說罷率先一飲而盡!喝罷便覺的氣涌翻騰難受不已!

在場的衆人徹底被楊舉之言所激奮!全部起身高舉酒杯一飲而盡!不少人聯想起了疆場上舍身殺敵的將士!都爲之動容眼眶見潮!足見黑道江湖中也並非都是無良潑皮!心懷愛國之心的江湖義士大有人在,比比皆是!

趙德再次高聲對全場喝道:“來!咱們再敬楊大少爺一杯!不爲他是咱們山西最大的幫會龍頭!只爲他這麼多年來在戰場上保家衛國的守土殺倭!”趙德話音剛落,衆人便紛紛加滿自己酒杯,高舉敬向楊舉!

楊舉拿起酒壺,慢慢的給自己加滿杯中酒,仰頭一飲而盡!

“好!”頓時大廳喝聲連天衆人見楊舉如此豪爽,都相見恨晚的舉杯同飲!

見大家喝罷,楊舉看着衆人,指着洪智雄笑道:“大家可知他爲何過來我這邊了?”見衆人皆不得受意只是看着他陪笑!便接着道:“手底下的老部下了,知道我到底能喝多少!見我快喝醉了,不忍心我躺下!又怕我不捨命陪衆位好弟兄喝好,傷了衆位好朋友的情意!想過來替我幾杯!”

聽楊舉說罷衆人皆是一片譁笑!

趙德高聲道:“老部下愛惜長官,好啊!來!再喝三杯我們便放了你楊大少爺!只跟你的這位好部下喝!”說着邊又要給楊舉添酒!

楊舉笑着道:“我看出來了,我看出來了!你趙大當家的今天說是給我楊舉接風洗塵請我吃飯!但根本就不太誠心!”

趙德笑道:“何出此言啊?難不成說衆弟兄要跟你喝酒,便是不誠心請你吃飯了?”

楊舉笑道:“哎呀,也不怕在座的衆位弟兄笑話!這紅軍窮啊!衆弟兄可知我楊舉這些年,在隊伍裡過的都是些個什麼日子嗎?”

衆人都不知他接着要說些什麼,便都不做聲的陪笑看着他。

楊舉指着桌上的山珍海味笑道:“這些個東西啊,我都他孃的好幾年沒吃着過了!你們說,我楊舉他是受這個罪的主嗎?”大家又是一片譁笑!

楊舉接着道:“就今天,就今天!我從早上一起牀,就在我們司令部的伙房裡喝了一碗棒子麪兒粥!一直到現在!我是水米沒打牙啊!跟鬼子一路廝殺,從河北硬是跑到咱們大同來!就爲了在咱們趙大當家這兒討碗飯吃!可不承想啊,衆位弟兄真是太熱情了!這趙大當家的又誠心不讓我吃飯!”說着拿起自己的酒杯看着道:“這酒啊到是喝了有幾十杯了!大夥說!這趙大當家的,不是誠心要讓我楊舉餓着肚子醉倒在這桌上嗎?”

楊舉說罷整個大廳發出一陣爆笑!有的感慨楊舉一天奔波一百多裡奮勇殺敵,真乃好漢!有的則想到紅軍隊伍裡的艱苦不易,暗自傷情!有的渾人則跟着起鬨!鬨笑趙德小氣,就是不捨得給人家吃飯!場面到此已是極爲熱鬧!

趙德端起楊舉身邊的酒杯道:“哎呀,楊少爺啊,是趙德想的不周全了!從現在開始,你只管坐下吃飯!這酒嘛……”說着便看着洪智雄道:“還得喝!只是從現在開始只跟你和!怎麼的也得把客人給‘放倒’幾個吧?這是規矩!咱不能因爲他楊大少爺威風,便壞了咱大同府的規矩吧?啊!”說罷便拉住洪智雄坐下喝酒!

直到這時候,楊舉才得空拿起筷子,在桌上趕緊的找了點兒“硬菜”往肚子裡填!猛吃了幾口才得空朝旁邊自己手下的那兩桌上看了看。只見這些個小王八蛋們啊!根本就沒人搭理自己長官的死活!一個個的在哪兒狼吞虎嚥的拼命往自己嘴裡塞啊!再看看那身上,一個個的都打扮的跟大少爺似的!上下光鮮裡外一新!和先前跟自己逃命時已是大不相同!不禁感慨:“這幫江湖弟兄還真是給自己楊家面子啊!要不是自己楊家,在這山西地界的江湖上還算照的住!自己這一百多裡的逃竄滾爬下來,又帶着他們去哪兒找補給啊!

這一會兒工夫飯菜下肚,便感覺腹中舒服,腦袋也不再昏脹了!於是便拉過身邊作陪的趙兼小聲問道:“趙三當家的,進府前怕蓬頭垢面的失了禮數,我先去利興號洗了個澡。在那堂子裡頭吧,我就聽說了,咱們大同城裡最好的姑娘便是這翠微閣的玉樹姑娘了!聽說什麼還有一手什麼的!當時吧,我就沒聽清楚!不知可否屬實啊?”

沒承想這個趙兼看着謙和有禮,但在酒桌上便也不是個好東西!聽楊舉說完立刻起身拍着巴掌高呼道:“大夥都靜一靜啊!楊大少爺剛纔問起咱們大同府煙花界的頭牌,玉樹姑娘了!來!有請咱們大同府煙花界的權威‘高老四’!來!站起來大聲的給咱們楊大少爺介紹介紹你院子裡的那個寶貝!”說罷緊接着大聲喝道:“尤其是玉樹的那一手絕活啊!”

說罷立刻坐下對楊舉輕聲道:“玉樹姑娘便是這‘高老四’所開妓院裡的姑娘了!這個高老四正好在座,保準楊大少爺今晚玩兒的盡興!”

看見這整個廳裡頓時那個鬧騰啊!哎呀!這整場子的人啊!都被趙兼這個王八蛋給挑逗的是興奮異常啊!這一百多號人啊!都望着楊舉這個狂笑啊!楊舉這心裡這個氣啊!心想你個王八蛋趙兼,剛纔那麼大聲的給我全世界的宣佈,老子酒足飯飽了,想玩兒女人了!現在卻偷偷摸摸的,小聲給老子介紹這粉頭是誰家場子裡的姑娘!老子知道這個幹嗎啊?你個王八蛋啊!真是害人不淺啊!想罷便又看着酒杯發狠!心想:“這酒就是個混蛋玩意兒,若不是喝了這許多酒,如何會如此失禮丟人啊!

這邊兒楊舉的一衆手下士兵,聽說他們處長晚上要玩兒女人!一時間全都愣住不再往嘴裡填食兒了!都瞪着眼望向楊舉!心想:“楊處長,這個行嗎?這個不違反咱們紅軍紀律嗎?”

其實在座的都是江湖上的豪爽之輩,聽趙兼那一番煽情誇張的言說,雖都大感可笑,卻並無一人真正笑話楊舉!因爲這玩兒女人,本身便是江湖好男兒的該做之事!英雄豪傑一世,不玩兒盡天下美色那還活着幹什麼啊!

楊舉早年本身也是玩兒盡百芳穿梭花叢!對這嫖-娼睚妓又那裡來的絲毫陌生了!只是在如此之多的衆人面前,尤其是還當着衆手下士兵的面兒,猛的被這趙兼給消遣了一錘子!覺的不大好意思罷了!畢竟剛剛還慷慨激昂的大言保家衛國鐵血抗日呢!這猛的便話鋒一轉要玩兒人家大同府的頭牌名妓了!感到未免有掛羊頭賣狗肉之嫌!

要不說這林子大了他媽什麼鳥兒都有!偏偏這個“高老四”還是個實誠人!聽趙兼說楊舉要玩兒他院子裡的姑娘,便抱拳起身對着衆人來了個四方揖,然後滿臉榮幸的開始真的滔滔不絕的,介紹起他的這個頭牌搖錢樹的妙處來了!衆人是聽的一陣聲浪高過一陣啊!

趙德起身喝道:“我說高老四啊,這楊大少爺也難得來咱們大同府一回,要我說啊,你小子今晚乾脆就把你那翠微閣給關了算了!我派人出上幾架馬車,將你院子裡的好貨全給楊大少爺拉過來算了!你小子要是心疼!今晚上就算是你給楊大少爺做東接風了!回頭你小子去省城時,再讓楊大少爺回你的人情也就罷了!”

這高老四立馬接話道:“沒問題啊!我這就叫弟兄們立刻去翠微閣傳話!今晚就依你趙老大的話辦了,全院關張!哎!好好的招呼楊大少爺和一衆抗日好漢!”

這楊舉坐在哪兒是越聽越彆扭了!怎麼這抗日英雄他一跟這玩兒女人聯繫起來,他聽着怎麼就那麼的不對勁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