殯儀館。
林晚和莫問站在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身後，眼睜睜看着穿着黑衣的工作人員一把將莫奶奶的屍身推進焚燒爐。
明明沒有太大的聲音，但是周圍的聲音卻像突然被擴音器擴大一樣。
她感覺雙耳轟鳴一般作響，周圍的景象都變得有些恍惚。
焚燒爐灰白的顏色讓人覺得渾身發涼。
莫問看她狀態不對，不動聲色地站到她側邊輕輕抵住她的背，輕聲問：“怎麼啦？不舒服的話，我們先出去等吧。”
她或許回答了什麼，但是也全然不記得了，只記得勉強點點頭，順從的跟着莫問往外走。
出到門外，回頭看，殯儀館的大煙囪正噴吐着灰黑色的煙霧，透過這團煙霧看這座城市彷佛都蒙上幾分陰影。
林晚突然無可抑制的感到一陣噁心，“嘔！”
早上一早就送過來，還沒來得及吃早飯，劇烈的嘔吐嘔出來的只有一灘苦水。
被胃酸灼傷的喉嚨和食管，生疼。
平時要是林晚嘔成這樣，莫問肯定要心疼的問這問那，但這個時候，他莫名的就懂了林晚的不舒服從何而來，沒說話，只是站在她背後無聲的扶着她，幫她輕輕的撫着背，想讓她舒服一點。
骨灰盒是之前就選好的，檀木的盒子抱在莫水生手裡，蓋着紅布。
對方的臉上似乎終於因爲手裡的這點分量變得有幾分動容。
一輩子混賬不像話，敗光了家產，連自己親生母親的養老金都沒放過的人，在此時此刻終於有了幾分屬於一個爲人子的悲哀。
他渾濁的眼睛裡帶着水光，捧着骨灰盒看過來，頭一回沒有尖銳也沒有算計：“我們回去吧，阿問。”
莫問扶着林晚回頭看他，兩雙同樣含着水光的目光在空中溫存的相接，沒有了過往的刺傷。
“嗯。”
莫問點點頭，低頭用力把眼眶裡的淚水逼下去，轉過身跟上捧着骨灰盒的莫水生。
幾個人無聲的坐上車，沒有任何交談。
莫家老宅。
莫奶奶的骨灰盒放置到已經安置好的靈堂之後，橘貓湯圓從一旁的窗戶上輕柔的跳過來，用頭蹭蹭骨灰盒之後蜷起身體盤在跟前。
“欸！”
莫子軒手指着湯圓就要上前，被莫水生及時拉到一邊：“這是媽生前養的貓。”
他來老宅的時候其實很少，印象裡莫奶奶也總是窩在搖椅裡小小一團，懷裡抱着和她日漸枯瘦下去完全相反的肥圓的橘貓。
好像是叫，湯圓，他想。
湯圓是元宵節吃的，是團圓節。
想到這裡莫水生沒再往下想，只是把莫子軒拉到身後。
莫問沒關注這邊的情況，只是靜靜的從香案上抽出三支香無聲的點燃，手輕輕一揮，把香點燃之後的火焰熄滅，三支褐色的細香飄出濃白色的煙霧，細細長長。
這樣的靜默沒過多久就被打破，連香爐裡的香都才只燃去分毫而已。
熙熙攘攘的呼和響起來。
“一二！一二一！輕點，都輕點，摔了你們賠的起嘛！”
搬家的工人們擡着昂貴的傢俱走進寂靜的老宅。
純歐式的油畫風沙發跟古樸的老宅處處都透着格格不入。
“你們幹什麼的！這是怎麼回事？”
莫問先上前把工人們喝住，又回頭看向莫水生。
早上那溫存的目光已經蕩然無存，只剩下冷冰冰的凝視。
莫水生先是下意識地掃了一眼旁邊的莫子軒和孫婉茹，然後擡起目光看向莫問的時候也是冷然：“搬家，看不見嗎？媽去了，老宅自然由我繼承。”
早上的那些動容都成了鱷魚的眼淚。
兇獸的面目在這時候就這麼猙獰的擺開。
莫問突然想笑出來。
他看看站在對面的一家三口，又轉頭看看身後進退兩難的搬運工人，他環顧整個老宅，那些走廊裡曾經是他童年躲迷藏跑過的地方。
“老宅的產權轉讓給我，你要多少錢？”
莫問知道對方怎麼可能真的稀罕老宅，捨不得老宅的只有他。
“這個數。”
莫水生比着食指：“一千萬。”
“呵，那你搬吧。”
莫問手一揮，牽着一直站在身後的林晚往外走。
一千萬？一千萬夠把門口的一條街都買下來。
莫水生也真是說的出口。
林晚跟着莫問往外走，沒有給身後的人一個眼神，剛纔停在半路的搬家工人們重新活動起來。
一身黑衣的林晚莫問就這麼牽着手一前一後絲毫沒有回頭的穿過搬家的人流走出莫家老宅。
孫婉茹看着兩個人匆匆離開的身影一跺腳：“哎呀，不該要那麼多的，這個宅子現在賣出去也就二十多萬的。”
但是莫水生要了500倍的價格。
“爸，要不要少一點吧，其實五百萬就夠了的。”
他不在意莫問和莫水生之間的交鋒，在他看來只要能拿到錢，什麼父子反目都不重要。
莫水生沒說話，雙手環胸像是在看搬家的人流，像是在看莫問遠走的背影，直到對方的身影被正門口的影壁遮擋。
在這一家三口沒注意的時候，橘貓湯圓一甩尾巴從香案上躍出窗外，消失在老宅。
莫問的公寓。
“他們這樣住進去，那奶奶的遺物怎麼辦？還有湯圓。”
林晚嘆了口氣，開始想辦法，一千萬是不可能給的。
就算那個四合院將來會值幾個億，現在也不能給這筆錢。
且不說他們兩個人的公司一次性拿出這麼大筆資金之後的資金鍊運轉會出問題，就算拿得出。
對於這樣貪得無厭的一家人也絕不能給錢。
“奶奶之前給你留了一盒東西。”
莫問從房間裡取出一個半米見方的白檀木盒子。
林晚：“這是？”
“是奶奶留給兒媳婦的禮物。”
盒子打開之後是一件件小盒子，林晚伸手打開。
老坑帝王綠的手鐲，項鍊，羊脂玉的方鐲，足金的貴妃鐲等等等等。
各類頂級材料的全套首飾被精心安放在天鵝絨的襯墊上。
“這個可以配你的羊毛大衣。”
莫問捧出一對12mm的頂級海水珠珍珠耳環。
林晚一直以爲莫奶奶記性不好，所以從沒在意過這些東西，畢竟也只不過是身外之物。
但是當她一件件打開，看着這些精心準備的禮物，突然眼眶再次發酸。
“喵嗚~”
肥圓的橘貓從窗戶上躍下來，圓滾滾的腦袋蹭着她的腳踝。